劝钱文忠们学点儿国学丧葬之礼
2009-11-16叶匡政
叶匡政
河北省阜城县在历史上被隆重推出,凡有两次。一次是明朝大太监魏忠贤被崇祯皇帝贬斥,大队人马行走到阜城时,圣旨追来,命他自尽。于是,魏忠贤用一根绳子将自己解决在阜城这块土地上。另一次更夸张,北宋末年,金军南侵,中华大地上出现了两个新皇帝,竟都是阜城人。而这两个人在刘兰芳播讲的评书《岳飞传》中赫赫有名,一个叫张邦昌,一个叫刘豫——两个被脸谱化了的大奸臣。
那么,这两个人是怎么当上皇帝的呢?金国攻下开封,掠走了徽、钦二帝之后,北宋就算结束厂。而在康王赵构登基为宋高宗之前,出现了一段权力的真空。大金国皇帝想扶持一个傀儡政权,以便控制南地,于是,张邦昌就被推上了历史舞台。此人跟金人有过接触,给他们留下了深刻印象,同时,他在大宋王朝也颇有影响。金人给张邦昌定的国号为“大楚”。33天以后,大楚国号取消。金人又扶植刘豫建立“大齐”,刘豫当夫齐皇帝,年号就用“阜昌”,好像是在纪念他的阜城老乡张邦昌。大齐在历史上存活了很长时间,后来刘豫卷入金国的政治斗争,被金国皇帝贬为“蜀王”,终了一生。
关于他们俩当皇帝这件事,很多人做过事后诸葛亮,说自己未卜先知。岳珂在《埕史》中以“阜城王气”为题,记录了方士们的说法:“崇宁间,望气者上言景州阜城县有天子气甚明,徽祖(宋徽宗)弗之信。既而方士之幸者颇言之,有诏断支陇以泄其所钟。居一年,犹云气故在,特稍晦,将为偏闰之象,而不克有终。”
张邦昌和刘豫,处世风格不一样,对待自己的皇帝位置,态度也不一样,因此,虽然他们是同乡,但命运结局却完全不同。
先说这张邦昌。金军命令他当皇帝,他吓得差点儿没尿裤子,死活不干。后来金军放了狠话,如果他不当皇帝,立即屠城。逼到这个份儿上,张邦昌只好同意。他这样做,当然不是出于“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的高尚心理,而是贪生怕死。可是生死关头,珍惜生命似乎也没什么特别值得批判的。尤其是文武百官,加上成千上万的百姓都哭着让他快点登基,他还能有什么选择?自己一死拉倒,倒是痛快,可终究还要有一个人来坐这个位置,否则全体人民都得为老赵家殉葬,以今天的角度来看,太不值得。
张邦昌虽然答应了当皇帝,但是从没敢以皇帝自居。他把皇宫内外贴了封条,在外面办公,同时拒绝大臣的朝拜。33天后,赵构宣布即位,张邦昌立即带着文武百官前去迎驾。同时,伏地痛哭,请求新皇帝处死自己。大家都知道,大宋开国皇帝赵匡胤给子孙们立有不杀文臣的誓约,赵构自然无法下手。后来,以李纲为首的主战派极力弹劾张邦昌,赵构先将张邦昌贬斥外地,不久又赐死,终于破了先人的例,张邦昌也成了大宋开国以后第一个被杀死的文臣。
如果张邦昌够硬,他的命运完全可以是另外一个样子。比如,他高调登基,向官员和百姓强调自己本来就应该当这个皇帝,在官员中展开大清洗,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全部换成自己人。这样,他的手下都是既得利益者,当然打心眼里支持他;同时,他可以积极出兵,消灭大宋残存势力,成为和金国分庭抗礼的霸主。如果有可能,他还可以以收复失地的名义反攻金国,成就霸业。尽管他先后背叛了大宋和金国,但只要他能够运用自己的智慧取得胜利,他就是无可争议的皇帝,并且代代相传下去。历史上这样的例子并不少见,背叛不重要,背叛谁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能不能取得最后的胜利,有没有勇气坚持自己的想法。当皇帝,就要有当皇帝的无耻样子,否则就只能惹一身臊,落下骂名。骂名和英名之间,往往就一步之遥,一念之差。张邦昌无疑是个瞻前顾后的人,他没有刘邦的流氓德性,缺少朱元璋的阴狠毒辣,更缺乏李世民的弑兄之决然,他心存不忍之心,或者说妇人之仁。他的瞻前顾后,可以理解为虚伪,但造成的事实是,赵氏家族顺利交接成功,没遇到任何麻烦。从这一点上来说,张邦昌对老赵家是有恩的。但有恩又怎么样?你依然是寄人篱下的大臣。人家随时可以要你的命。
这一点上,刘豫就跟张邦昌截然相反。他当了皇帝之后,任命了,自己的丞相和驻地官员,和南宋王朝展开一次次对决。而南宋呢,乖乖承认了他的皇帝地位,给他来信都要写“大齐皇帝亲启”。刘豫手下有个丞相,家属在南宋属地,南宋对人家的家属丝毫不敢怠慢,毕恭毕敬。赵构派岳飞和刘豫作战,竟然告诉他,只收复被刘豫刚刚占领的土地,不要侵犯人家的国土。假如刘豫不卷入金国的政治斗争,而只是一心和南宋作战,后果会怎么样?所有的开国皇帝都是先斩后奏,造成既成事实,然后名正言顺。只要刘豫绵延几代,也造成既成事实,史书上就得把人家称为“皇帝”。
岳珂说,刘豫当政时“力役弥年,民不堪命,亦不免于废也”,这就是典型的拿老百姓说事。因为此同时,南宋统治下的属地,也是民不聊生,起义不断,按下葫芦浮起瓢。老百姓更关心的是能不能吃饱饭,谁当皇帝跟老百姓有什么关系?没有哪个皇帝是民主选举出来的,都是打出来的,用鲜血换来的,或者篡夺来的。在面临屠城之险时,老百姓和文武百官还不是都来力劝张邦昌当皇帝?他们的民族大义哪儿去了?
历史是一个任人打扮的小姑娘,它并没有一个人皆认可的是非标准,全凭利益当事人张嘴一说。这样的历史观、是非观不改,争论就不会断绝,后人再遇到这样的事时,还是无法抉择,只能凭运气,然后胜者做王侯,败者成贼。
编辑:惜墨
叶匡政
季羡林先生过世后,本以为围着季先生的那些喧嚣,会暂时停歇一段时间,这是中国丧葬之礼的基本要求。哪知情形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季先生葬礼上就发生了“乌龟门”闹剧;季先生辞世未满10天,“关门弟子”钱文忠便频繁地在博客上发表讨伐“罪人”“坏人”的檄文,儿子季承也屡屡对媒体暴料,声言要追回财产……总之,各色人等迫不及待地粉墨登场了,各种是非不绝于耳,生怕少说几句,季先生的遗产就灰飞烟灭了。这些举动,是犯了中国丧葬之礼大忌的。季承对媒体说过要继承父亲传扬国学的精神,钱文忠也是在央视“百家讲坛”登坛开讲国学的人,不会对传统文化的这些基本礼仪一点不知吧?
《论语》说“慎终追远”,一个“慎”字表明了中国人对待丧葬的全部态度。儒家为何如此看重丧葬呢?因为中国没有宗教传统,人对生死的纯真情感只有通过丧葬之礼来表达。古人认为,生者间有各种利益纠葛,只有对死者的情感才是真实的,超越于功利之上的。而且亡者一去不复返,如丧祭之礼未能尽其哀诚,是无法弥补的,所以应当谨慎。
古时丧期很长,父母去世,孝子要守丧三年。这里三年是指三个年头,也即两整年,25个月。《论语》有记载,孔子的弟子宰我感到三年丧期时间太长,专门请教过孔子,孔子的回答很简单:孩子生下来三个年头,才能离开父母的怀抱,所以父母逝去,孩子也应该为父母守丧三年,这是天下通行的规则。
《礼记》中也认为,有血气的动物没有不知道爱自己的同类的。大的鸟兽如果失去了同伴,过一个月,或者过一个季节,都有返回来巡视的,经过老巢,会盘旋哀号,久久不愿离去,何况动物中情感最为丰富的人呢?只有那些心术不端或放荡不羁的人,亲人在早晨去世了,到了晚上就忘记了哀痛。
如今虽不需要人们为父母守孝三年,但一般在此期间,与逝去父母有关的一切纠纷都会暂时停下来,等待丧期过了,所有人的哀伤之情缓解后再说。侯耀华的女儿侯瓒和弟子郭德纲是懂这个禁忌的,他们等满了两整年才来言说遗产纠纷,在此之前一句话都没说过。
《礼记》中虽有很多对丧仪的规定,但孔子更为看重的还是亲人真实的哀痛。所以孔子说:举行丧礼,与其缺少哀痛却财物繁多、仪式详尽,不如缺少财物、礼节欠缺却充满哀痛。《论语》中孔子也强调:“丧,与其易也宁戚。”意思是丧事与其仪式隆重,不如真正悲伤。一个真正为失去亲人而悲伤的人,会感到世间一切都不重要了,是不会那么快想到财产的,更不会那么快怨恨曾与逝者相伴的人,从人之常情来说也理应如此。尤其像季先生这样,生前逝后均被大家认为是与中国传统文化有很深渊源的老人。他身边的人即使没有发自内心的哀伤。出于对逝者和中国文化传统的尊重,也应该在言行上有所收敛。死生之事,如果仍然无法让一个人感受到仁爱和宽容的重要,真的让人无言。
一位享誉盛名的老人去世了,通过他的身后事,我们再来温习这些国学典籍,相信每个人对人生都会多一分体悟。
编辑:宛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