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餐是个阴谋
2009-11-13钩镰枪
钩镰枪
我的很多朋友都爱吃麦当劳、肯德基、必胜客,而我每次跟他们吃饭都非常痛苦。我更愿意去个茶馆,吃些锅贴和虾饺。如果单是为了填饱肚子,那么我希望去中式快餐吃红烧肉、炒芥蓝和白菜排骨,米饭管够。但是我的朋友们不喜欢,他们在飘雪的冬天去要一杯加冰的可乐,然后把番茄酱挤到薯条上,非常陶醉地吃,看得我一阵阵牙碜。
我在无数次吃完夹看厚厚肉饼和千奇百怪的生菜叶子以及奶油、黄油、孜然粉、胡椒面的汉堡之后,再吃进一份圣代,然后再灌上一大杯加冰可乐,最后还要把炸得滴油的薯条和鸡米花吃下去。然后我就开始嗝酸水,顺着马路走。停不下来,一停下来,就想吐鸡肉酱,奶油味儿的。我的女朋友把每次去麦当劳、肯德基、必胜客当成一次对我的犒劳,她深情地望着我说,你工作那么辛苦,该补补了。每当这个时候,我便会默默地流下感激的泪水。
我的一个做杂志的朋友,他要采访的明星约他到西餐厅边吃边谈,他们在采访时谈到了吃西餐的六个M,听着Music看Menu,在红色蜡烛营造出的Mood中Meeting,用优雅的Manner,吃着色泽鲜艳的Meal。我的朋友在进餐的过程中感觉暗无天日,他试图用叉子和刀夹起整块牛排放到嘴里咬,然而,他错误地估计了形势,他把牛排错误地当成了萝卜炖牛肉,以为一咬即烂,于是那片牛肉便在他的两排门牙间鲜血淋漓地挂了好久。他放弃了那块牛肉,擦干净下巴上的牛血后,向明星报以歉意的微笑,然后他拿起勺子喝了一口奶油蘑菇汤。不幸的是他再次错误地估计了形势,他把奶油蘑菇汤错误地当成了鸡蛋蘑菇汤,于是汤水溯河性洄游了,还未到达胃囊,便顺着食管回到口腔。我的朋友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呕”,伴随着一个脖子一伸,嘴成O形的动作。我的朋友最终没有完成那次采访任务。
总之,我的一些朋友爱吃西餐,我认为那是针对我的一个阴谋。在法国留学时有个人劝我尝尝蜗牛,可当我搜集了一堆蜗牛送他的时候他却让我滚蛋;有个去过一趟英国的人喜欢做鸡丁沙拉招待我,在市场上没有买到鹅肝便请我吃烤猪肝,他在餐桌上摆满了大大小小的调味瓶,而猪肝则淡而无味,我自己做了一份炒肝,他一边往猪肝上倒盐一边瞟着我的炒肝;还有一个意大利归来的华侨,他喜欢意大利通心粉,翻来覆去地吃,昏天暗地地吃,每次请他凑饭局,无论是水饺店还是臭豆腐店,他都要问一句店里供不供应意大利通心粉,否则拒不到场,可是有一次我给他要了炸酱面,他嘟嘟囔囔地吃了七碗,我对老板说,“给多来点酱,粕粕他!”
曾经有个学法律的朋友约我一起移民加拿大,他说在中国,做穷人是很可怕的。我想了想,问他,在加拿大,穷人都吃什么呢?他自豪地说,在那里,穷人每天都吃麦当劳。
我立刻绝尘而去。
现在我的这个朋友已经在加拿大定居,住着带高尔夫球场的房子。周末便开着房车和祖国在北欧的老婆去河畔。我经常跟他聊起往事,聊起我们翻过学校的院墙去吃油务豆浆,聊起我妈做的白菜猪肉炖粉条,我奶奶熬的南瓜粥……我在电话这端兴高采烈,眉飞色舞,他却在大洋彼岸逐渐沉默。我还告诉他这座城市新开的饭馆里,哪家的油泼鲅鱼最嫩哪家的土锅鸡块最鲜,谁家的手擀面最筋道谁家的白吉馍最香,他一直在听,不发一言。最后我问他,你老婆是白俄罗斯人,她做的酸黄瓜汤和冷苹果汤一定很好吃吧?
于是我的朋友终于长叹一声,沉默了一会儿,他在电话里说,我还是回国吧,你这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