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六首）

命 运

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

的灰色岁月

恋爱,是隐蔽的温暖教育

知青李玉珍

爱上知青张大民,甘之如饴

1977年金秋,恢复高考

李玉珍考走了

张大民心如刀绞

1978年冬

村支书通知他回城

欢呼,流泪,手足无措

回城顶职后

他们再未温暖过

李玉珍做了劳动局局长的儿媳

张大民开火车闯了红灯

被判刑,工作丢了

在牢里疯了

一个月后

十一届三中全会在北京召开

2000年冬,李玉珍死于一场突发车祸

2008年秋,张大民因肥胖过度和心脏病,猝死家中

老玉米

夜色正浓,我和老德

驱车去约会一对艺术家

他们的生活富有理想主义色彩

画画,写诗,小资情调

都市有太多的肥皂剧

我们从一个剧本跳到另一个剧本

从火车站喧闹的人群

跳到安静的索菲特泰耐克酒店

想象它应该是落地窗

松软的大床

官窑瓷器,臃肿的茶具

美好的生活,关在红木门内

路上,下雨了

我们刚好可以躲进

索菲特泰耐克

躺在洁白温暖的床上

水晶灯下

面容打皱,水煮玉米

艺术家也老了

我们都成了老玉米

曾经的话题,一提再提

说到明天的行程

均面带笑容,眉头紧锁

鱼唇贴锅

一般情况下

酒桌上吃鱼唇的人

是重要的客人

他不动筷子

其他人不便喧宾夺主

这是说吃清蒸鱼、剁椒鱼头之类

如果是红烧鱼

鱼唇贴锅烧成焦黑

另当别论

我和老德喝酒

经常吃剁椒鱼头

很少遇上鱼唇贴锅

每次,我们喝光所有的酒

都会打一个饱嗝

陶瓷菜盘里

鱼刺凌乱

一副圆形鱼唇

扣在殷红的剁椒上

借腹生子

将买来的小狗拴住

头两天只喂少许米汤或稀饭

以后每天喂金银花或茉莉花茶水

让它饿足十天

之后,将半斤猪肉剔骨去皮和肥肉

加盐、白糖、花椒、黄酒拌匀

让小狗吃

小狗狼吞虎咽

再掰开它的嘴巴

灌入大量红葡萄酒

隔一刻钟

将醉醺醺的小狗吊起剖腹

取出其热腾腾、胀鼓鼓的胃

烟熏风干

切片,慢慢享用

此吃法始于汉朝

传承至今

名曰

借腹生子

需 要

低眉顺眼的日子

且把清贫当骨气

其实

我们需要的

不是轻浮的诗歌

和泛滥的抒情

我们需要

一些钱用来偿还房贷

一些人用来嘘寒问暖

一些事用来遏制记忆

一些药用来缓解病情

但我们更需要

每个清晨

看到对方睁开双眼

听到对方说

亲爱的

去看看阳台上的三角梅

是不是开花了

黄 昏

黄昏适宜怀旧

或者读书

电热水壶丝丝地冒着热气

壶盖上

一团旧毛线

从壶嘴里细细吐出

你坐在地上

绕毛线,一个越来越大

一个逐渐变小

我坐在两团旧毛线之间

落日的余晖

透过窗幔停在书上

偶尔,我会抬头

好几次,你看着我笑

客厅里的巴西木

有些叶子的边开始打卷

空气中,弥漫着

淡淡的樟脑香

水笔仔,本名谢春明,男,上世纪七十年代生。做网络诗人多年,出版诗集《我只对自己说话》,现居南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