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瑞森花鸟画的学术价值及意义
2009-11-09吴猛
吴 猛
众所周知,花鸟画分工笔花鸟和写意花鸟两大类,两者既相互包含,又有各自明显不同的审美情趣和表现语言。工笔花鸟画严谨细腻,色彩丰富,一丝不苟,属写实、具象之范畴,多得花鸟自然生动之真趣。而写意花鸟画,简洁概括,手法洒脱,不拘形似,但求神韵,比较抽象。自宋代文人画兴起之后,写意花鸟画被赋予了更高的文化内涵和精神境界。苏轼云:“诗不能尽,溢而为书,变而为画”。“文以达吾心,画以达吾意而矣”。充分表达了文人对绘画所要表达的情趣和境界的要求。自此,花鸟画不再以表现自然之美为目的,转而以表现人的情性、意趣为主。特别是写意花鸟画集诗书画印于一体,最能表达文人的内心世界,借物言志,画为心声,写意花鸟终成主流。
写意花鸟画能充分发挥水墨的功能,通过灵动多变的线条、墨色来尽情抒发胸中之逸气,即所谓的用笔用墨。笔墨的作用在写意花鸟中尤为突出,唐张彦远《历代各画记》曰:“运墨而五色具”、“墨分五色”。不同的墨色层次可以表现丰富多彩的花鸟形象;以书入画,以线造型,是中国画区别于西画的最大特点之一,也正是写意画之精髓所在。既要表现客观物象的形,又要表现抽象的形式美感。“夫象物必在于形似,形似须全其骨气。骨气形似皆在于立意而归乎用笔,故工笔画者多善书。若气韵不周,空陈形似,笔力未遒,空善赋彩,谓非妙也”。“骨气形似”,“神采为上”。充分说明线的书法意味在写意中所具有的独特审美价值,既能表现花鸟自然形态的意象生命特征,又能充分地表达画家的思想情感,达到以图言物,以图言志的超越境界。
在漫长的中国绘画史上,国画线条作为艺术形式美以及国画线条对艺术美的创作所起的重大作用,都曾十分显著地表现了我们民族的绘画特色和审美意识的特征。
线描是一种古老而又普遍的中国绘画形式,它以最能体现中国画精髓的特点而一直沿用至今,有极强的表现能力和丰富多样的表现技巧。南朝的谢赫已经很概括的把它定为“骨法用笔”。“线”的应用其根本在于“线”的质量,西方的绘画把线当作轮廓线,结构线来用,而中国画的线除此之外更重要的是当成情感寄托,表达画家的思想情感和生命特征。线描以其雅逸的形式写出其特有的风范,形如古乐,潇洒出尘。因此它是品味一幅写意花鸟画雅俗的关键所在。历代画家所创作出的品味高雅,造诣精深的作品,无不是对线的质量的追求。
“线”的质量要以“线”的使用为前提,线的使用首先要以气为主,全神贯气把物象结构变成节奏,讲究线的呼应、顾盼、造势、气韵、情致的律动,所谓“吴带当风”,就是气韵的律动。行笔,除了飘逸之外,还要凝重,运笔行气要快慢结合,力透纸背,入木三分,以书入画,把书法中的凝重和神采结合运用,做到重而不凝滞,动而不轻浮,并要求“线”要疏密有致,做到疏可走马,密不容针,重视线的规律,线的独立性和抽象美。一幅优秀的写意花鸟画可以线本身的律动营造一种本身的美感,自古写意花鸟画不比工笔来的倚重依赖于线,“线”的质量对于写意花鸟画尤为重要。
写意花鸟画并非全是以线造型,大部分是用水墨点形成的面来表现物象,线往往局限于线形状物体,如藤蔓、枝条、草茎、水纹、叶筋、叶脉等。线只是表现手法之一,也是最重要最有表现力的手法。万事万物似乎都可以用线来表现,它是人最早用以表达的手段,也是人类最先表现世界的方法。
写意花鸟画的线脱胎于工笔花鸟而形成的更有表现力的形式语言。相传黄筌画法,先以墨线勾出轮廓,然后填色,世称“双勾法”。“穷形极态”,“下笔成珍,挥毫可范”。“用笔极精细,几不见墨迹,但以五彩布成”。这是工笔花鸟最主要的表现方法,千年不变,影响至今。可以说工笔花鸟就是以线造型为主的表现形式,离开了线的造型因素工笔花鸟色之焉附?
自写意花鸟画开始,双勾法鲜有所为,偶有为之多为次要局部,作为全篇之补充。因此双勾法已成为工笔花鸟画之专用名词。
看吉瑞森的花鸟画总能给人耳目一新、别开生面的感觉,与传统花鸟画相去甚远,有极强的个人风格,似乎突如其来却又在情理之中。
以线造型双勾赋色这正是吉瑞森写意花鸟画的特别之处,线是其作品的精髓和风格标志。对线描的个性语言追求,新颖的造型突破点,以及对传统技法熟练的把握,开拓了一个新的审美领域,并确立其在当代花鸟画坛的突出地位,为我们今后的花鸟画创作提供了新的拓展途径。
梅忠智曾说:“在中国画艺术学的学术领域内,专家学者以及许多花鸟画画家普遍认为花鸟画艺术是传统程式最完善、兼容中国传统文化艺术思想最广泛和最深厚,也是最难突破的绘画艺术形式”。我想,吉瑞森正是突破这种形式的特例。
用双勾线描来造型形成自己的风格语言,这在写意花鸟画的历史上是少有的。吉瑞森将工笔花鸟的造型语言移植到写意花鸟画中并强化其艺术张力和表现力,充分发挥线的形质作用,营造出一种生生不息,蓬勃向上,富有韵律节奏,既有传统精神又有时代气息的“大花鸟境界”。其线条“工画意写”,随类施线,收放自如。追求线与线之间粗细、刚柔、长短、轻重、缓急、疏密、藏露、曲直、虚实、浓淡之间的多重对比。尽精微、致广大。工写并用,勾画间皆得生机;虚实相生,无画处皆成妙境。
画家本人的审美感受体现在他的独特的艺术风格之中,有助于构成美感的线条运用,也就成为艺术风格的标志之一。可以说吉瑞森对线条的把握和领悟正是他成功超越传统的关键所在。
历来大写意花鸟画难以表现纷繁复杂的自然物象,往往是一种或几种物象交错相让,互为依衬。而双勾法则可以表现丰富的物象和物象间丰富的层次关系。在吉瑞森的画中,花鸟、果实、枝叶、藤蔓、茎脉层层勾来,相互穿插,相互凸显,层次丰富。线的丰富性与表现力,使所表现的植物显得千姿百态、无限甚远,处处生机勃勃,克服或弥补了传统写意花鸟画的不足之处,为写意的“大花鸟”,“全景式”提供了技术支持。
石涛云:“是为氤氲;氤氲不分,是为混沌。辟混沌者,舍一画而谁耶?画于山则灵之,画于水则动之,画于林则生之,画于人则逸之。得笔墨之会,解氤氲之分,作辟混沌手,传诸古今,自成一家,是皆知得之也。……纵使笔不笔,墨不墨,画不画,自有我在。盖以运夫墨,非墨运也;操夫笔,非笔操也;脱夫胎,非胎脱也。自一以分万,自万以治一,化一而成氤氲,天下之能事毕矣。”
唐张彦远《历代名画记》曰:“运墨而五色具。”这是中国美术史上一个重要的美学范畴。清唐岱《绘事发微》又云:“墨色之中,分为六彩。”两者虽然是论山水画之用墨,但正是墨色的丰富层次给了山水画的厚重与空灵,给了写意花鸟画的生机和气韵。墨的“五色”、“六彩”正好表现花与鸟丰富的色彩关系,自自然然、不谋而和。
用“笔”双勾应物以像形,以“墨”畅韵随类而赋彩。吉瑞森深谙笔墨之道,双勾立形之后,墨的运用便变得更加自由而空灵,墨不再完全为造型服务,完全可以超越形之外,尽情地书写、泼洒、晕发墨色自身的审美价值。正是笔和墨的相互解脱,使得吉瑞森的花鸟画笔精墨妙,水墨酣畅淋漓、恣肆激情、氤氲朦胧而又大气磅礴,气象万千。“笔”描绘的具像美与“墨”所表达的抽象美构成一幅幅“意超物表,墨妙天下”的写意花鸟画新境界。
南朝谢赫《画品》中的“六法论”比较系统具体地就中国绘画本体、技法等一系列问题做了精辟的论述。其中“随类赋彩”从审美角度揭示和阐释了中国画色彩的内在特征,一千多年来扮演着中国画色彩理论基础的角色,形成了中国画别具一格的色彩体系,与中国传统哲学、美学、民族审美方式之间有着密不可分的内在联系。
麓台夫子尝论设色画云:“色不碍墨,墨不碍色。又须色中有墨,墨中有色。”吉瑞森在给“笔”和“墨”以自由的同时也给“色”以自由的空间,色墨互不相侵。这与其师郭怡一脉相承,多以平涂为主,双勾填色,极具装饰性。不同的是郭怡以色为主,惜墨如金,而吉瑞森恰恰相反,是以墨为主,惜色如金。往往是大片墨色之中突出一摸色彩,极其响亮,如透着生命的音符跳跃、闪烁、耐人寻味。一扫萧索哀愁、陈腐媚俗之风,呈现给我们的是花团锦族、绚丽斑斓、清新向上的热烈情调和高尚境界。
双勾设色与没骨、水墨相结合,语言丰富,加强了表现力度。吉瑞森没有象古人那样仅局限于颜色或墨色为主,而是墨色结合,以色助墨,以墨显色,具象的勾画、抽象的墨法。没骨、水墨正是传统写意花鸟画的主要技法和精神寄托,在画家的笔下,一切服从于双勾所营造的自然生命的精神情境,双勾为骨,水墨为肉,骨肉相连。双勾线描成其骨气精神,水墨增强气韵色彩。并吸收山水画的皴擦点染技法,加强画面的色彩厚度和层次感、空间感。笔墨淋漓酣畅而不失苍劲老辣,重经营、重取势、重意境,大气磅礴,清新刚健,极具阳刚之美,与传统花鸟画拉开了距离。画面构成生命韵律的交响和传统精神内涵的彰显,在这点上超越了其师郭怡,真可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从生活中提炼新程式的方法,主张画家对社会生活、自然生活的直接观察与体验作为艺术创作的重要手段,在灵感与激情中完成信息的转移于物化——创造出与之相适应的绘画形式语言。重视从生活中创造,从生活中获得灵感,已经成为时代的特点之一。“笔墨当随时代”,只有创作出符合时代特点,满足当代人的审美情趣的作品,才具有生命力。这就需要到生活中去,以自然为视,发现自然界中的生活情趣、创造出新的风格样式。
“外师造化、中得心源”,画家深谙此理。吉瑞森的作品生动自然,勾画间蕴涵勃勃生机,似乎就是自然中的某个局部裁入画面,使人感到亲切。画家长期深入西双版纳热带雨林,是雨林葱茂、缠绕、攀援、互生的原始生命精神萌发了画家的灵感,点燃了画家潜在的创作激情和对自然生命由衷地赞美和讴歌。“抓住生活不放,抓住写生不放”。可以说吉瑞森与西双版纳的情缘尤如石涛之与黄山的情结,“黄山是我师,我是黄山友”。师法自然是吉瑞森的成功之处。
艺术的灵感来自于坚实的传统功力,深厚的文化学养、个性的人格思想和对艺术不懈地追求。吉瑞森就是一个综合素质极高的画家,传统中直追宋人,博采众长。正如郭若虚所言“人品既高,气韵不得不高,气韵既高,生动不得不致”。以线造型、双勾设色与没骨、水墨相结合是吉瑞森的个性语言特征,也是当代写意花鸟画中最具影响的学术价值所在。
吴猛:湖南省湘南学院美术系
毛小玲:湖南省湘南学院美术系
责任编辑:张慧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