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民间工艺美术六十年

吴祖德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六十周年了。六十年来，在党中央的正确领导下，上海的民间工艺美术，与其他各行各业一样同样取得了巨大的发展，为祖国社会主义经济建设和文艺事业的繁荣，作出了自己的贡献。

1949年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给予民间工艺美术行业的影响是根本性的。民间手工艺人在1949年之前的旧社会，大多是仅能靠手艺糊口的匠人而已，有些甚至都沦落到在街头以手艺乞讨维持生计的地步。新中国的成立，不仅使他们政治上翻身，而且党和政府十分重视民间手工艺术，到处寻访这些身怀绝技的民间艺人，将他们组织起来，成立了诸多工艺美术工厂或合作社，尊称他们为民间工艺美术家，创造了有保障的生活条件和工作环境，让他们潜心进行工艺美术创作。有的请进专门为之建立的研究所，开创了一个工艺美术由民间谋生手段，而一跃成为艺术，艺人们则能潜心进行工艺美术创作研究的新时代。正因为这样，这期间上海在手工艺美术创作方面出了不少传世的精品力作。其中一些杰作，如巨幅的绒绣、大型的玉雕、精美的牙二雕等作品，都曾作为国礼，送往世界各国进行文化交流，或作为精品被陈列于联合国总部、人民大会堂等处，展示着上海民间工艺美术的艺术魅力。

十一届三中全会以来，国家实施改革开放，可以认作是给予了民间工艺美术发展的又一次根本性的影响。在与世界充分接触交往的过程中，民间工艺美术被认定为能充分体现和展示我中华民族悠久历史的优秀传统文化代表之一，被提到了中华民族优秀文化遗产的高度，并为之开始采取一系列积极措施，予以切实的抢救、保护和传承。

上海民间工艺美术诸多品种中，被列入市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有：“顾绣”、“嘉定竹刻”、“赵氏面塑”、“徐行草编”、“金银细工制作”、“卢(鲁)庵印泥”、“黄杨木雕”、“海派剪纸”、“何氏灯彩”、“南汇石雕”、“罗店彩灯”，“水印木刻”、“奉贤刻剪折纸”、“三林刺绣”、“莘庄钩针编结”、“罗泾十字挑花”、“钱币手工雕刻”等等。其他被列入区级保护名录更是达218项之多。因此而进行了全面仔细的整理、发掘，在传承、保护、发展等方面，都落实了有效措施。民间工艺美术，在经历了1949年新中国成立，由匠人手艺而提高到艺术创作之后，此次又进而被认定为中华优秀民族文化的体现和代表的文化遗产，这无疑是民间工艺美术发展历程中的第二个高峰。

上海民间工艺美术发展，离不开兼收并蓄的优良传统。上海历史悠久，从青浦、松江等地的考古发现看，至少有五、六千年的文明历史。考古发掘中出现的陶器、玉琮等物，已被视作上海民间手工艺术源流的标志。但正如上海这座城市最为世人所瞻目的，恰是近一百六十余年来，由沿海的小县城迅速崛起成为东方大都市的近现代上海一般，上海民间工艺美术最为世人所瞻目的显明特色，也正是这一都市化过程，而赋予它的海派特点。都市化过程中的上海，敞开胸怀，不但接纳了内地各省市来的移民以及他们带来的生活方式，同时还吸纳了漂洋过海而来的以东西洋文化和科技成果为主的“蓝色海洋文明”。这种接纳不是照单垒收的盲目崇拜和摹仿，而是吸收、消化以及最后的再创造，这就是“海派”。上海的民间工艺美术在上海都市化的过程中，便形成了这种既含有多种外来文化元素，恰又体现了上海人鲜明生活气息和生活方式的艺术特质。

可以这么说，浸透了上海大都市兼收并蓄，消化创造精神的上海民间工艺美术在近一百六十年发展中形成的海派特色及风格，正是这座现代都市生活状况的反映，正是上海这座现代都市城市精神在民间社会层面的艺术展现。这种上海人的文化内涵与精神，正是通过有深厚民间基础的手工艺美术创作活动，以及由此而产生的一件件精美工艺美术作品，向世人作出了审美的传递，向世界各国各民族作出了软实力的显示和文化精神的交流。反过来，上海民间工艺美术的这种强烈的海派艺术风格，也在进一步地陶冶着上海人的文化修养和精神品格。在国际文化交流中，上海民间工艺美术更是在彰显我中华民族优秀文化、精神品质乃至传达友好情谊方面，起着很大的作用。上海民间工艺美术作品展览，特别是艺术家们现场制作技艺的演示，每每征服广大中外观众。因为观众不仅赞叹作品的精美，技艺的精湛，更使观众特别是各国友人看到了中华文明作为四大文明古国之中唯一至今未曾中断湮灭，并还在继承发展的原因，便在于其中蕴含的，维系13亿中国人的中华民族精神和反映了中华民族优秀社会价值与道德标准的文化内涵。特别是在2002年上海申办世博会以及以后的宣传世博会活动中，上海民间工艺美术家们都有出色的表演，起到了重大的作用。

60年的辉煌，也对我们今后的发展提出了更高的要求。民间工艺美术被提到民族文化遗产的高度，它所蕴含的优秀传统文化内涵与民族精神内涵如何在现代社会中发挥最大作用，还是有许多问题要思考和予以解决的：

一是工艺美术创作的手工艺特征与特性如何与现代社会市场化、产业化要求相互适应与结合模式的问题。当一位民间手工艺术家，他的手工创作作品，受到工场化、甚至是流水线生产的产品冲击时，这不仅是这些艺术品的市场空间受到挤压，进而是这些民间手工艺术家的生存空间都受到了挤压。

二是由于民间手工艺术技艺新接班人，对该项技艺的臻爱程度尚未积累到老艺术家的深度，所以可能更不耐这种挤压与冲击，导致传承人的流失与凋零，其最后结果，可能是这一民间手工艺品种的湮灭。

三是在进入文化遗产保护名录后，如何进行社会化的保护和发展，还需有更多更具体的探索和实践。又如民间工艺美术品种，在作为文化遗产考虑时，如何注重认识和宣传它所包含的优秀文化内涵和精神内涵，认识和宣传这些内涵对于今天现代化建设的积极作用，也还需有许多的工作要做。忽视了这一文化遗产保护的主旨，很可能使遗产保护落入文化猎奇的歧途，或者有文化遗产被泛化和伪化现象出现之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