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魔剧二十年年华老去

云飞扬　赵　猪

二十年，中国神魔剧，就从创意和诚意双双高分的黄金时代，大踏步一往无前地堕落到废铜烂铁的时代，《西游记》和《聊斋》系列剧给了中国观众一个极高的收视起点，然而二十年过去，我们可以肯定地说，在《西游记》之前的内地神魔剧是荒漠史，在《聊斋》之后便是无可救药的衰落史。从一本正经的搞怪，孙悟空绝对不会和白骨精谈恋爱，而猪八戒也没有多少春光可以乍泄，最后再到田亮般牛郎荒诞不经的瞅着织女，很自然地被雪藏多年。多年以来，我们看到无数个版本的猪八戒、七仙女，更不用说玉皇大帝和王母娘娘，说一句审美疲劳真是很客气。

一本正经的搞怪

从《西游记》、《封神榜》到《聊斋志异》，是中国人最熟悉的神仙妖精的世界，几乎拥有着所有的经典要素，而中国神魔剧也便从这三部开始，它们树立了之后再无可企及的高度，就是一本正经的搞怪，却又能够在相当大程度上完成从文字到影像的合理化转变。《西游记》以干冰来营造天上宫殿，再以剪纸和皮影技巧来完成一个筋斗十万八千里，分明是土法超越了二十年后并不完美的电脑特技。而《封神榜》则以传说中的裸露版而闻名于二十年后的互联网，可是任谁也没有视频来加以证明或者证伪，但至少洁版的妲己也很妖娆，看起来其他神仙间的斗法也很过瘾。至于《聊斋》，则是你也说我也说，单元剧的形式活泼机动，有着充足的娱乐性和艺术性，同时又不乏思想性，主题曲演唱者彭丽媛也深入身心。

百无聊赖的神仙

从徐峥那滑稽的脸庞开始，大话和戏说也就成了内地神魔剧的主流特色。《春光灿烂猪八戒》注定让中国人不能忘记它的胡闹，神仙们不仅百无聊赖且荒诞不经，长生不老之外还要追求刺激，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即便受到惩罚也权当是放假，大不了从头再来。刘镇伟和周星驰合作的《大话西游》和层出不穷的《悟空传》、《唐僧传》成为电视人结构神话的灵感，为什么神仙就一定要很神奇呢，其实他们不过是偶然间得到一些超自然能力的凡人罢了，他们的爱、怕和恨，羡慕与嫉妒，要远远超越民间的俗人。猪八戒，你注定不是一个俗人。沉香，你也不是，你娘也不是。杨戬，你也一样，《宝莲灯》及其前传给了无数观众看乐子的机会，天上人间的琼瑶与海岩大会师，只有神魔剧才能一次过办得到。

废铜烂铁的天堂

只有想不到，没有办不到。当呆呆的田亮演出憨憨的牛郎，故事才刚刚开始。人们已经看够了神仙打架，给他们一个机会，从天上折腾到人间，祸害人间的真情，无论如何是死不了神仙的，这是中国神魔与西方最大的区别，即便是玉皇大帝和王母娘娘也没耽误了造人计划，看来上天根本就没有打算执行神仙编制，岗位非常之简单。《牛郎织女》和《魔幻手机》之类的横空出世，彻底证明了天堂和人世间都是废铜烂铁的草根本质。

国内外神魔剧的对比

我们是如此的不成系统

《西游记》的结尾，如来随口就封了唐僧师徒为晋神仙。在此之前，孙悟空打败或者打不败的妖魔多数也都是天上神仙的坐骑、跟班，时候未到就要给取经人制造麻烦，这是一个并不严密的防火墙测试游戏。就好像关公大战秦琼，中国的神魔世界完成不成体系，谁也搞不清哪吒是什么时空剔骨换父，杨戬和沉香又是如何时代的大人物，而玉皇大帝究竟是不是张友仁，姜子牙竟然只能够上梁大吉——当我们看到《迷失》、《指环王》、《哈利·波特》之后，这种诘问的冲动更加强烈。

《迷失》和《4400》、《时间隧道》之类打着科学幌子的海外剧，其实质依然是神魔剧，不过相对来说逻辑严密，而从名著改编的《指环王》和《哈利·波特》，虽然一个原属语言学高级游戏，一个则更多是儿童文学范畴，然而却有着内在严谨的建制，因此电影能够吸引更多领域的观众。这一点从古希腊和北欧神话开始就早已经注定。宙斯、甘道夫和魔法师们，递进体系类似于现代制度下的学院，但是很少有人能够说明白玉皇大帝、太上老君、如来佛祖和菩提老祖之间的关系，更不用说为什么玉皇大帝有那么多女儿、王母娘娘总是那么不讨人喜欢。既然与其昏昏的前提，自然就是使人昭昭的结果。这从港台神魔剧的历史和现状也看得很真切，张卫健版本的《齐天大圣孙悟空》几乎集合所有的优秀和缺憾，天马行空的台词之外，更是剪不断理还乱的胡扯。

宁肯看神仙谈恋爱，也不想看神仙打架，其实神仙打架和妖精也没什么不同。《牛郎织女》和《宝莲灯前传》在收视率上不如《宝莲灯》，神仙们的造型也足够雷人，各种不同时空的服装风格翩然共舞，倒是很符合历史学家顾颉刚所说的“层累地造成中国古史”的理论，而神话向来也是历史的一部分，是形成民族共同体的集体想象和文化记忆。天上人间走一遭，这确实是很难改变的中国神魔剧的基本共识。中国式神话传说显然非常具有人情味，神仙们的家谱很完整，有着足够的题材可供改编，观众喜欢吃的就是这一口。

从杨戬到沉香、织女，中国神话完成了叛逆三重奏。根本原因在于以玉皇大帝和王母娘娘为核心的天庭因循守旧抱残守缺，在新一代神仙的感情问题上不能与时俱进采取开明的态度，“思凡”成为任何天条都阻挡不住的潮流。神仙可以长生不老，或者轮回转世，在时间的长河里生生不息，但是却思慕凡人正常的感情遭遇，不要质疑戏说，神话从最初草创的阶段只是简单的故事核，几千年以来经过无穷的添加、修改，被每个时代的知名和匿名的创作者赋予了更簇新的意义，编导将人间有情的概念植入了神仙所处的世界，正是信、望、爱才造就了悲喜剧的轮番上演，说到底，我对中国神魔剧的要求并不高，也不相信在短时间内有《指环王》和《哈利·波特》的出现，不现实的期望是没有必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