窑湾·湘女（外一篇）

汗奥拉·铁钢

深秋月夜,独自在湖南湘西的一条古巷探奇。这是湖南湘潭市雨湖区的一条古巷,临湘江,有近千年历史,早年航运发达,商贾云集,繁华一时。古巷随坡势起伏,山势独特,故名窑湾。窑湾多老屋,老屋依坡而建直至江边,巷中间有条窄窄的石板路,显得古巷更为纯朴、久远、孤寂而神秘,仿佛让人徜徉在一段历史的回忆之中。

古巷幽暗、深邃,一弯弦月伴着临街的窗灯引我前行。古巷多茶楼,虽已夜晚光景,还有一二家亮着灯光,招待茶客。茶香处,不时有湖南乡音间歇地飘出,南音独特,声音悦耳,只是不知他(她)们在说些什么,抑或在谈茶论道吧!

古巷弯曲,慢慢引领我来到一座古桥旁。古桥石造,年代久远,桥两边栏柱上雕着各种石兽,桥下似深谷,隐约有房舍。河对岸随坡建有爬满青藤的各式木屋。石板道随坡势起伏,灯光错落,如幻境一般。过了桥便是一片消闲的空地,空地中有一古楼,空地边茂盛葱郁的樟树、芙蓉树与古楼遥相呼应。

一路走来,身体有些微热。在洒满银色月光的窑湾江边,夜风徐徐抚在脸上,非常惬意。夜风中的樟树、芙蓉婆娑私语,似乎在辨识我是否是一位外来之客。

此时,我的心情已融入浓浓的夜色之中,不知什么时候,身旁竟伴了只蝴蝶。夜色中,蝶影翩跹,忽明忽暗地舞动着映衬了些许月光的双翅,犹如身着苗家银饰盛装的婀娜少女。我无意识地追随着蝴蝶至江边樟树下,蓦然,我凭栏远望那岚雾遮掩的波光粼粼的江中,隐隐看到点点渔火若隐若现,恍惚中,我的心情不觉有了些许惆怅,是因了浓浓夜色的凝定,还是灯火阑珊处的幻境,抑或是蝶影孤飞触动了我此时的心境。我驻足江堤,竟忘记了身在何处。我未曾想到,窑湾的夜这么静……

忽然,我发现古楼前,临江岸边静静地倚栏矗立着一亭亭湘女。湘女在夜色中仍能看出身着素装,白色的外衣使她在月光下尽显清雅。此时,我觉得湘女更像一尊婀娜多姿的雕塑。夜风不时轻柔地吹起她及腰的秀发,引人遐想。

也许是夜过于宁静,也许是我的脚步声惊扰了她。湘女回望过来,在朦胧的夜色中,我竟冥冥感觉到湘女的眼眸,有如夜色那样深邃凝重。

透过那银色的月光望去,倚着石栏的湘女就似《边城》里的翠翠,可是牵念着湘西古镇那爬满青藤的木屋呢?儿时江边的踏浪、飘向远山的呼唤、花丛中的追逐嬉戏。噢,童年里的欢歌笑语,柔丝一般牵念着你的情肠。

夜色深了,我的思绪似随湘女远游,而传说中湘女多情、温婉,湘女怀才、淡雅。月夜之中,湘女不知何时没了身影,原来是湘女身后那爬满青藤的木屋的窗,没有了灯光……

夜色中的青藤缠绵依附着木屋。恍惚间,银色的月光映衬着湘女的身影渐远,而那孤飞的蝶影,今晚不知栖身何处。

银色的月光洒向窑湾,洒进了湘女的梦乡……

翌日清晨,我洗罢冷水浴,身心清爽了许多,大脑虽有些混沌,似幻梦一般,但窑湾的夜景还映衬在我的脑际,那孤飞的蝶影还在我记忆深处翩跹……

青 藤

去年深秋,我应长沙“三亩地”美术馆馆长之邀,来星城办个人画展。我提前一个月到湘,做了些画展筹备工作,其间抽空去了趟湘潭访友。

湘潭是个出名人的地方,且文化氛围很浓,亦如湖湘文脉的深厚,人们的言谈举止中自然而然地透着雅韵。

好友沈君已在约定的地方等候,见到我的车到了挥手示意。午后的阳光映照着一身素装的她,而文静的她又显现出些许欢快,下车互致问候,她便热情地引领我来到一处古香古色的茶楼品茗。

湖南由于气候湿热,饮茶便成了一种文化、一道风景,城乡随处可见风格迥异的茶楼、茶屋、茶摊。湘潭各色茶楼颇多,而湘人居家饮茶也讲情趣。

茶楼门外,有两个旗袍女,彬彬有礼,行前引路,上楼曲转,雅间清幽;点茶,茶师献艺,古琴声起,更是别有一番情调。此时的我,竟有了微醺感。沈君介绍,湖湘茶道特讲意境,见我迷惑,沈君说,品茶如参禅,需心静,要去杂念,入空灵境界方是品茶之佳境,是为“禅茶一味”,遂教我如何品茶,其动作轻盈曼妙,过程庄重繁杂,虽有些可笑,倒也有趣。品茶后,沈君带我游古街。时至傍晚,阳光暖暖的,叫人心情悠闲。古街很深,人不是太多。空气中不时飘有淡淡的槟榔味。石板窄道旁的各色小吃摊散发着奇异的香气,临街的小店里不时有顽童出没,古雅的木楼新奇别致,那窄窄的木阳台上晾着各色衣物和挂件。

看着、走着、闻着,一派新鲜感充满了我的视野。

顾盼中发现了一样在北方家乡不曾见到的景象,看那木屋墙上多有绿色攀爬植物,木屋因此别有韵味。我不知是何花草,沈君见我疑惑,笑着说,那叫青藤。

青藤,多有诗意的名字,那青藤虽细柔,却爬满了所及之处,且叶蔓繁茂,给古旧的木屋添了些柔情和活力。

对走访过许多古街的我来说,湘潭的古街风情别样,更显幽静、悠然。尤以那爬满古旧木屋的青藤最惹人心,想那青藤艳时,满是淡蓝色的小花,定能叫观花人的心情也充盈着蓝色。

观赏间,不觉产生了想象。在我的印象中,北方可人的季节性攀爬植物大概要数牵牛花了,此花春季播种,夏末初蕾,盛开时节,喇叭形的花朵从淡粉色到深紫色变化丰富,尽显艳丽,其叶蔓更是到处疯爬,只是花期过短,叫人来不及细细品赏。这里的青藤则不然,四季里一样的葱绿,静静幽幽地依着木屋,羞涩、柔美,似含暗香。

青藤缘何如此依恋古旧木屋,是否有人探究不得而知。但是,木屋却因青藤而添了几分妩媚。不觉中,我的心灵深处似乎也爬满了葱葱郁郁的青藤。

沈君见我沉思不语,笑着问,想什么哪?

我脱口而出:青藤。

沈君愕然,遂笑仰了头。

原来沈君姓沈名波,笔名青藤,著名钢笔画年轻女画家,其作品以怀旧题材居多,且隐含哲理,极具启示及观赏性,画面给人以巨大的视觉冲击力,使人心灵震撼,其作品也多次在国内大展中获金奖。

(责任编辑 王冬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