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大林篡改列宁遗嘱上台

雷　雷

1923年3月10日凌晨，正在养病的列宁健康情况突然恶化，出现重度中风症状，右半身麻痹，还不时地发生痉挛。医生为他进行静脉注射想止住痉挛，却没想到注射后痉挛更加严重，持续时间更长，并引起了失语和右脸神经麻痹。对于医生的问话，列宁只能用点头或是摇头来回答。

失语后的列宁从此完全脱离了政治生活。而在此前，也就是从1922年底到1923年3月初，列宁口述的三封《给代表大会的信》和几篇文章就成了他最后的“政治遗嘱”。1956年，这些遗嘱被收在《列宁文集》中公开发表，然而公开发表的“遗嘱”的部分内容，却并非原件，而是经过了一些特殊的编辑，或者说是篡改。斯大林的上台，与这些遗嘱的被篡改有关。

一封被篡改的信

1970年，一页手稿从苏共中央总务部转到了中央党务档案馆。这是一份列宁在1922年12月23日口授的《给代表大会的信》起始部分的原始笔录。人们发现，和1956年发表的那篇相比，内容有所不同。

在公开发表的这封信中有一段是这么写的，“我想提请代表大会注意，在一定的条件下赋予国家计划委员会的决定以立法的性质，在这方面我在一定程度上和一定条件下同意托洛茨基同志的意见。”而在原先的手写稿中，没有上面划线部分的话，少了“在一定程度上和一定条件下”这个限定词，列宁对托洛斯基意见的赞成度就从“同意”，变成了“一定条件下的同意”，这句话的意思有了很大变化。还有一句：“至于第一点，即增加中央委员的人数，我想，为了。提高中央委员会的威信，为了认真改善我们的机关，为了防止中央委员会一小部分人的冲突对党的整个前途产生过分大的影响，这样做是必要的。”在手写稿中，划线部分原句是“对党的所有‘评判人产生过分大的影响。”列宁所指的“评判人”，就是那些希望苏共分裂的政治人物，是典型的列宁式政论风格，而修改后的“前途”一词，则是典型的斯大林风格。

在这之前，一直有人传说列宁的遗嘱被篡改，但一直没有实质的文件证实，这份手稿的出现终于有了一个例证。列宁的手稿被谁篡改，斯大林一直是最大的嫌疑人，因为只有他能从列宁秘书处得到列宁口授文本，并有机会对内容进行编辑。当然，说斯大林一个人改了列宁的遗嘱不完全正确，应该说是他在一些政治局(托洛斯基除外)委员的帮助下完成的。

密件泄密，斯大林改编列宁遗嘱

1922年列宁的身体一直不好，频繁地中断工作去疗养。到12月，列宁的健康更是急转直下，似乎是感到自己时日无多，列宁决定每天口授一些《给代表大会的信》，把他认为最重要也是最让他放心不下的想法和焦虑写出来。

在他开始口述后的第二天，也就是1922年12月24日，列宁对他的助理秘书沃洛季切娃交代，“所有我已经向您口授的和今天要向您口授的东西，都是绝密的。对中央委员们也是绝密的。记录完后原手稿立即销毁，打印5份，一份我自己保存，装订在专门的卷宗里，一份放在秘书处(严格保密!)另外三份放在妻子克鲁普斯卡娅处。所有的这些副本只有我能拆阅，我死后是克鲁普斯卡娅有权拆阅。”

但是列宁万万没想到，自己的这番交代说晚了，因为他前一天口授的信函，当天就被沃洛季切娃交给了斯大林。听到列宁的嘱咐后，沃洛季切娃吓得铅笔都掉在了地上，但她怕列宁激动加重病情，不敢说出信函已经泄密。

为什么列宁的书信只会交给斯大林一人?原因很简单。在列宁病重休养期间，政治局把监督列宁休养的任务交给了斯大林一个人，而斯大林在其拥护者的支持下，将列宁完全排除在国家政治生活之外。他们禁止列宁接见来访者，每天只允许列宁用5～10分钟的时间口述文件。斯大林还规定不管朋友还是家人，都不应把政治生活的任何消息告诉列宁，免得这些材料会引起他的思虑和不安。这些措施有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以列宁同志的生命为重，但说的明白点，其实就是对列宁进行隔离软禁。

看到列宁的信后，斯大林发现列宁已经同托洛斯基站到了一个阵营。在斯大林看来，托洛斯基就是跟他争夺领袖地位的头号竞争对手。这封信如果以后原封不动地公布，势必会使斯大林在党内地位受到严重威胁。在这种情况下，斯大林决心“改编”这封列宁“遗嘱”，把里面对自己不利的语句进行修饰。

篡改遗嘱有帮凶

对于这封上交的列宁书信，斯大林并不是唯一的知情者，当时的政治局委员加米涅夫、古比雪夫等人全都看过这篇原稿，但这些人在当时全都是斯大林的拥护者。斯大林把这封信也转给了第一竞争对手托洛斯基看，只不过托洛斯基看到的，已经是经过修饰的版本，而非原件。

在交代完党内事务之后，列宁开始口授文章。这些文章列宁不要求保密，而要求立刻公开发表，但没想到却是阻力重重。比如《我们怎样改组工农检查院》一文，这篇文章的手稿由列宁的妹妹乌里扬诺娃送到了《真理报》社，要求第二天就要见报。报社的编辑一看是列宁的文章，很快就排好了版，可谁知道列宁的文章也会受到阻拦。

当时的《真理报》主编布哈林拒绝签发这篇文章，并给斯大林打电话汇报文章中的内容。斯大林立刻召开政治局会议，结果除托洛斯基外的委员都不同意发表这篇文章。时任中央监察委员会主席的古比雪夫甚至建议，单独给列宁印一份刊发此文的《真理报》，来敷衍列宁。单独印刊不靠谱，于是在斯大林的授意下，把文章中列宁不赞成过度加强斯大林权力的部分内容进行了删改。这些改动，直到1956年筹备出版《列宁全集》时才被人发现。

为当老大改遗嘱

斯大林篡改列宁遗嘱，完全是出于权力斗争的需要。作为列宁“忠实的学生”，列宁之后由斯大林接班似乎是理所应当。然而，这对“师生”的关系，从1922年开始就一直处在对立的状态，在很多重大问题上有着重大分歧。

比如在成立苏联的问题上。斯大林提出“自治化”方案，让乌克兰等共和国作为自治共和国加入俄罗斯联邦。这种带着俄罗斯大民族沙文主义味道的建议，一提出就遭到了格鲁吉亚共和国的抵制和反对。此时的斯大林已经展现出他粗暴的一面——对于反对者，坚决打击迫害，而这些做法都遭到了列宁的强烈反对。再比如外贸垄断的问题，斯大林主张放松外贸垄断，但列宁认为这样会造成走私泛滥，不利于国家的经济。斯大林对列宁的主张阳奉阴违，他甚至曾对加米涅夫说：“我看，必须坚决反对伊里奇(列宁)。”

1922年12月21日，经医生许可，克鲁普斯卡娅记录下了列宁一封信，并转发给了托洛斯基。应列宁要求，托洛斯基在外贸垄断问题上坚持他们共同的立场，列宁还希望托洛斯基继续努力，促成此事。

此事被斯大林知道了，他马上给克鲁普斯卡娅去了电话，对她破

口大骂。据列宁妹妹乌里扬诺娃回忆：斯大林的语言相当粗暴，用尖锐的口气指责克鲁普斯卡娅，说她拿列宁的生命当儿戏，还威胁要把她告上中央监察委员会。克鲁普斯卡娅入党30年从未听过任何一个同志对她说过一句粗话，被斯大林辱骂后她极为激动，躺在地上打滚，嚎啕痛哭。

斯大林这是在发泄。由于自己的主张受到阻挠，再加上看到列宁与托洛斯基越来越合拍，斯大林把全部的怒气撒到克鲁普斯卡娅身上。两天后，斯大林得到列宁的第一封口授书信，再一次看到列宁与托洛斯基站在同一阵线，于是篡改列宁的遗嘱势在必行。

在列宁之后的几封《给代表大会的信》中，列宁多次对斯大林进行了评价，这些评价都是负面的。在12月24日的信中，列宁在谈到斯大林时说：“斯大林同志当了总书记，掌握了无限权力，他能不能永远十分谨慎地使用这一权力，我没有把握。”

斯大林为了让列宁改变看法，还从列宁的妹妹人手。据列宁的妹妹乌里扬诺娃回忆，有一次，斯大林把乌里扬诺娃叫到列宁办公室，一副伤心的样子对她说：“伊里奇(列宁)把我当成什么人了。他是怎么对待我的呀!就像对待个叛徒似的。我可是全心全意地爱戴他。请您无论如何要告诉他这一点。”几天后，乌里扬诺娃来看望列宁，趁机告诉他：“同志们都向他表达问候，斯大林也请我向你转达热情的问候，还请我说，他非常爱戴你。是不是也向他转达你的问候?”列宁相当冷淡地答道：“转达吧”。乌接着说“斯大林毕竟是个聪明人。”“他根本不聪明。”列宁口气坚决地答道，同时皱了。一下眉。

列宁在批判斯大林的同时，却在遗嘱中给了托洛斯基很高的评价：“托洛茨基不仅具有杰出的才能，他个人大概是现在的中央委员会中最有才能的人”。虽然列宁未在遗嘱中指定任何接班人，但他的这些评语如果让其他人看到，无疑会对未来苏联领导人的人选产生重大影响。

由于列宁的保密安排，12月24日之后的几封重要信件原稿被毁，留存的副本直到1924年5月，列宁死后4个月，才由列宁的妻子交给政治局。对这些遗嘱，斯大林已不能修改，于是他选择对外界进行隐瞒。

列宁的最后遗嘱：与斯大林绝交

列宁留在这个世上最后的一封信是在1923年3月5日，由于在这之后不久列宁就再度中风，所以3月5日留下的那封信可以说是列宁的最后遗言——一封与斯大林的绝交信。

这天，列宁在和妻子偶然的言谈中知道了妻子克鲁普斯卡娅被斯大林言语侮辱的事，异常震怒。克鲁普斯卡娅是他与外界保持联系和交换意见的桥梁，斯大林这样做是对他进行封锁孤立。列宁把自己的秘书叫来，口述了下面这封给斯大林的信：

“您竟然粗暴地要我妻子接电话并辱骂了她……我不想这样轻易地忘记反对我的言行，不言而喻，我认为反对我妻子的言行也就是反对我的言行。因此，请您斟酌，您是同意收回您的话并且道歉，还是宁愿断绝我们之间的关系。”

事态严重，信没有马上发，两天后才转交给斯大林，斯大林站着看完了信，面色平静。缓慢，清晰，逐字地说：“这不是列宁说的，这是他的疾病说的话……不过既然伊里奇(列宁)坚持，我准备为粗暴行为向克鲁普斯卡娅道歉。”

斯大林当即给列宁回信，在信中他反驳了列宁的指责，说：“我并不认为可以把这些话视为用来‘反对您的某种粗暴或不可容忍的东西，因为除了尽快让您康复的目的外，我没有追求过任何别的目的……不过，如果您认为为了保持‘关系我应该‘收回上面说过的话，那么我可以将它们收回，但我弄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我的‘罪过何在，到底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这不是一封真诚的道歉信，加米涅夫曾说，如果老头子(指列宁)看到信，未必会满意。然而，列宁没机会看到这封信了，两天后的严重中风让列宁彻底离开了政治生活。而列宁所留下的这些政治遗嘱，经过斯大林的修饰和隐瞒，对斯大林的最终当权已不构成障碍。只是，那些拥护斯大林上台的“遗嘱知情人，也没有一个有好下场的，在后来的大清洗中，全部被斯大林一个个地除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