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山黑水金达莱

彭　鹏

长白山脚下的春天来得格外迟缓。早春5月，草木才刚刚开始复苏。枯黄的衰草间，幼苗刚刚冲出土壤。灰褐的枝条上，星星点点的嫩芽只勉强算是点缀，林子中尚无几分绿意。缺少树叶的白桦树林，洁白的树皮格外显眼。但放眼放去，林下却毫不缺乏色彩——大片大片的灌木绽放出鲜艳花朵，漫山遍野如粉色云霞，这便是大名鼎鼎的“金达莱花”。

“金达莱”是“杜鹃花”的朝鲜语名字，寓意为“长久开放的花”。很多人会好奇，“金达莱”究竟是哪种杜鹃?其实朝鲜族人把从中国东北地区一直到朝鲜半岛的山林中生长的、粉红色漏斗状花朵、在春季先开花后长叶片的杜鹃属植物，统称为“金达莱”。若是要追根到底地弄个清楚，则“金达莱”多指“迎红杜鹃”和“兴安杜鹃”。这两种杜鹃都喜欢生长在略微沙质化的土壤中，比较耐贫瘠，所以经常能看到山势极其险要之处、绝壁断崖上的石缝中，长出大丛的金达莱花，把山景点缀得别有风趣。

兴安杜鹃产于朝鲜北部、日本北部、俄罗斯的西伯利亚地区和我国的东北地区。黑龙江、吉林和内蒙古东部、辽宁东部山区都常能见到这种美丽的植物。

兴安杜鹃是一两米高的灌木，鲜粉色的花儿呈浅浅的漏斗状，漏斗口略分5瓣。当它开花的时候，叶片生长并不多，所以早春的兴安杜鹃花丛中经常不见半点绿色，只是纯净耀目的粉红。兴安杜鹃的叶子长圆形带尖，正面深绿色，反面淡绿色，带有淡褐色的鳞片。深秋，兴安杜鹃的大部分叶片会变成色，紫红、鲜黄，鲜艳夺目，短暂的灿烂过后，便叶落归根。但是，冬季的灌木上也会剩下一些活着的叶子，它们的颜色变成很深的绿褐色，卷曲起来，度过严寒的冬天，所以人们说兴安杜鹃是一种“半常绿灌木”。虽然兴安杜鹃的叶子不显眼，但是叶片中有很多细小的油腺，能提取出香豆素等物质，也可用提芳香油，调制香水，所以山里人又叫它“鞑子香”。

迎红杜鹃在中国的分布更为广泛，不仅东北地区的辽宁、吉林、黑龙江、内蒙古，在属于华北地区的北京、河北等地，郊区的山林中也常能看到它们。迎红杜鹃又名蓝荆子，外形和兴安杜鹃极其相似，不论植株、花形、花色都很难分辨两者。不同的是，迎红杜鹃是彻底的落叶灌木，每年秋季都将叶子脱落殆尽，光秃秃的冬枝上只有不起眼的花芽，未来的鲜花覆盖着厚厚的芽鳞，在睡眠中度过严冬。等到春季到来，叶子还未长出，花朵就急不可待地顶破芽鳞，尽情绽放。迎红杜鹃的花儿比兴安杜鹃更大一些，远远望去，极为壮观。这种美丽的灌木非常耐寒、又抗病虫害，非常容易栽培，所以人们把它引种、驯化，变成了一种优秀的原生观赏植物。如果您在早春时节，走在在东北和华北地区的公园里，那花池中的第一抹亮红，多半就是它们的身影。

除了迎红杜鹃和兴安杜鹃，还有一种杜鹃其实也可以称为“金达莱”。在辽宁南部和东南部的低矮山林中，等到迎红杜鹃和兴安杜鹃花期刚刚过去，大字杜鹃就开放了。大字杜鹃的花儿也是漏斗形，顶端分裂为5瓣，但是它的“漏斗”张开角度略小，花冠裂片形状更尖，花儿也更为开展，所以看起来比迎红杜鹃和兴安杜鹃更加美观大方。大字杜鹃不像前两者那样急于开花，而是先把精力放在长叶子上，待嫩绿色的叶子长出十多厘米长，慢慢展开，然后才开始生长花蕾，所以它的花期也相应的晚上一、两个星期。这种杜鹃的叶片极其有趣，在每个短枝上经常只生有5片叶子，茎节极度缩短，5片叶子看起来就近似于轮生。从上面看上去，好像一个中文的“大”字，这种杜鹃也就因而得名。大字杜鹃的花色有深粉红色、淡淡的浅粉色，还有干净素雅的纯白，盛花时也极为美丽。

荒芜的原野上怒放的金达莱，是一年之中冬季结束、春季到来的标志。而春季到来，则万物复苏，一切都趋于繁荣昌盛。所以，朝鲜族的人们认为“金达莱花”象征了繁荣、喜悦与幸福。如此高贵素雅的鲜花，只要石缝中留有些许泥土，再加上阳光雨露，就可以生根发芽、枝繁叶茂，所以人们对它们青睐有加。

华北地区和东北地区是中国杜鹃分布种类最少的地区，但是，在小小长白山地区，就分布有4种杜鹃，是两地区杜鹃花分布最多的区域。而且，由于长白山特殊的地理气候条件，这几种杜鹃都别具特色，也使得这里成为欣赏杜鹃时无法回避的重要区域。最常见的是牛皮杜鹃、毛毡杜鹃、苞叶杜鹃。

紧凑的垫状植物，矮小的袖珍灌木，满眼的艳丽花儿开遍苔原，向来是高纬度极地附近才有的奇特景观。在中国，仅有两处高山之上可以见到如此奇观——新疆的阿尔泰山和东北的长白山。长白山海拔不到3000米，在中国的高山中实在是个头低矮，毫不出众：但因为所处纬度较高，所以在区区2000多米海拔处就已经进入到高山苔原带。7月中旬，短暂的夏季来临，长白高山苔原的野花铺满整个山体，景色壮美堪称“高山花园”，杜鹃花是其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5月，长白山脚下已是积雪融尽，春意盎然，但随着海拔增高，温度也随之降低，高山之上，积雪尚未融尽，依然是银装素裹的冬季景象。雪层刚刚开始融，牛皮杜鹃就急不可待地从冬天的美梦中苏醒，舒展筋骨，迅速绽放出淡黄色的花儿。花儿娇弱，却耐得了严寒，有时一场迟到的小雪降下，鲜花顶着白雪，依然盛开，如此奇景，让人不禁赞叹高山植物顽强的生命力。

初次见到这种野花，人们可能会奇怪，为什么开着如此娇弱柔美的黄白花朵的植物，却被冠以了“牛皮”这种野性十足的称呼?纵然这些浅黄漏斗形花朵柔嫩异常，但牛皮杜鹃的名字可是实打实的：它们的叶片卵圆形，厚而坚韧，质感犹如牛皮，纵然在冬季的严寒中，这些叶片也不凋落，而只是卷曲起来，安静地伏在雪下。等到又一个春季到来，白雪尚未融尽，这些不怕寒冷的杜鹃花就早早舒展叶片，绽开花朵。长白山的苔原带处在高纬度、高海拔地区，气候寒冷，终年大风，土壤贫瘠，光照强烈，牛皮杜鹃之所以叶片常绿不落，就是为了节约能量，趁着温度回暖的短暂夏季，尽快开花结果。

比起山下的植物，高山苔原上的植物要经受更严酷的环境。它们长时间适应于高山的特殊环境，模样上也发生了很多变化。为了抵抗常年的大风，保存能量，它们变得个头矮小、叶片细小，紧密地挤成垫状。为了反射强烈的紫外线，它们常常浑身上下都经常密布着黑色或白色的绒毛，要么就是褐色的鳞片。为了方便被昆虫发现，传播花粉，它们虽然植株矮小不起眼，却在短短的生长季竭力开放出娇嫩艳丽的花朵，而且花儿高出叶片很多，非常显眼。夏季苔原的花儿很容易形成壮美的景观，即使坐在游览车上，也不难看见窗外一片一片的紫色，这多半就是是毛毡杜鹃。它的植株非常矮小不过20厘米，却大片地占领了苔原。恶劣的环境下，这些杜鹃生长极其缓慢。虽然个头矮，枝条细，却已经历了几十载风雨。毛毡杜鹃的叶子小而圆，颜色略发灰暗，富含芳香的挥发油，阳光照在上面，腾起好闻的香气。它的花儿非常像缩小了的“金达莱”，也是鲜艳紫红色的喇叭型花儿，喇叭口均匀的分裂成5瓣，中心对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