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际格局多极化的新发展趋势
2009-10-23吴兴唐
吴兴唐
当前世界正处在大变革和大调整的时期。这个时期的主要特点是,世界经济全球化、国际格局多极化和发展模式多元化都在深入发展。这“三化”,即全球化、多极化和多元化,既相互区别又密切联系,是一种相互影响和相互渗透的互动关系。从国际政治和国际关系的视角出发,需要共同探讨国际格局多极化近10年来的变化以及在发生国际金融危机之后的发展趋势。
國际格局多极化发展趋势变化的动因,是世界力量对比和力量结构的变动。苏联解体,冷战结束,两极格局随之终结。美国成为唯一超级大国,但世界没有变为“单极世界”,而是走向多极化。
近10年来,特别是近几年来,新兴经济体迅速发展,国际力量结构开始冷战后的“第二次洗牌”。
多极化向广度和深度发展
国际格局多极化发展的原动力,是世界形势发生不以人们主观意志为转移的复杂而深刻的变化。多极化是对这种客观历史进程的一种国际认识。多极化伴随着冷战结束20年来的历史进程的发展,大致可分为前10年和后10年两个阶段。
美国是冷战的最大赢家,成为唯一超级大国之后頣指气使,意欲缔造一个罗马帝国式的“美利坚帝国”。在国际政治理论方面,美国智库先后提出了“历史终结论”、“单极世界论”、“文明冲突论”、“多极混乱论”和“霸权和平论”等。中国和许多国家则提出和维护“国际格局多极化”的理论。多极中各极之间的力量并不均衡,但也不是固定不变的。从美国是唯一超级大国的现实出发,中国学者提出“一超多强论”,作为“多极论”概念的补充。美国在小布什任总统的10年期间,“单极独霸”的思想和行为发挥到了极致。
“物极必反”是中国古典哲学的一种认识论。我们已经看到了,美国以新自由主义为主导的发展模式和“单边主义”的国际战略走到了极限。“华盛顿共识”受到置疑,美国的“帝国梦”开始破灭。美国经济在世界经济中的比重,从20世纪90年代初的25%升到21世纪初的32%左右,而这几年从顶峰逐渐回落到2008年的24%左右。
影响国际格局变化的因素十分复杂,但当前的“再次洗牌”主要是两种因素使然。第一,美国超级大国的总体实力和国际影响力下降。“奥巴马新政”试图适应此种变化,在国际政策方面,由“单边主义”转向“多边合作”。第二,新兴和发展中经济群体性崛起。新兴和发展中经济占全球GDP的比重已由前几年的16%增至25%,预计今后50年内将占全球经济的50%左右。
历史经验证明,大危机必然催动国际格局的大变动。然而这种变动是一个曲折漫长的历史进程。因而,“一超多强”的内涵虽然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但就当前来说,其基本态势并未发生根本改变。美国仍然是唯一超级大国,它的经济、科技和军事实力以及文化、外交和价值观的国际影响力,是多极化中其他任何一极在短时期内难以超越的。同时,我们应看到,多极化的含义正在扩大。多极化不仅包括大国之间的关系,还包括广大发展中国家作为总体在国际政治舞台上影响的扩大。同时,“行为体多元化”已经出现。国际组织、地区组织、社会组织和NGO也成为影响国际事务的一种因素。G20峰会也表明了这一点。
经济全球化对多极化格局的影响
世界力量对比正在发生深刻变化,是大国之间政治、经济、军事、文化等诸多因素综合作用的结果。但经济是“基础性因素”。
近20年来,经济全球化迅速发展。美国次贷危机如此迅速地发展为全球金融危机是经济全球化负面作用影响的结果。以发达国家为主导的全球化,造成全球经济失衡,使全球金融危机消极后果的影响迅速扩大。但我们对经济全球化不能由于发生金融危机而加以全面否定,经济全球化依然具有两面性,而且积极面是主要的。经济全球化是科技革命的结果,是世界经济发展的客观需要,是推动生产力发展的,为世界创造财富。新兴和发展中经济体群体崛起,是在经济全球化加速发展的状况下发生的,改变了世界经济原有的美、日、欧三足鼎立的局面。经济全球化使大国之间在经济上相互依存和相互制约日益加深。在全球金融海啸面前,没有一个国家可以独善其身。因而全球化成为我们共同应对金融危机发展合作关系的新基础。G20一方面表明发达国家已经无法单独解决全球经济问题,另一方面又表明发达国家同发展中国家同在多极化和全球化这条船上,只有“同舟共济”,通力合作,才能共克时艰。
多极化格局下的国际制度变革
多极化国际格局的发展,呼唤和要求变革现有的国际制度,建立国际政治经济新秩序。
百年未遇的危机,激发一种前所未有的动力,普遍要求改革与时代已经不相适应的旧秩序,推进一种更能反映国际格局多极化变化的对国际秩序和规制的调整与变革。如今已经到了反思、调整与变革的年代。
二战之后建立起来的以发达国家为主导的国际经济秩序,利用不平等不均衡的国际贸易与金融体系,使发达国家获取极大利益好处。20世纪60年代开始,发展中国家就提出建立国际经济新秩序的要求。70年代,举行“南北对话”和建立“南北委员会”,就发达国家与发展中国家经济合作的综合战略进行了讨论。1981年10月的南北最高级会议(坎昆会议),由于美国等几个发达国家从着力维护其自身利益出发,会议未取得预期成果,而且从此之后全球性南北对话处于沉寂状态。20世纪80年代中期,中国领导人邓小平提出建立国际政治经济新秩序的倡议,得到了广泛的赞同和支持。但是此后不久,国际形势发生激烈动荡,人们的关注点被转移。
此次波及全球的国际金融危机给了重拾旧话题的机会。同时现今国际形势同20年前已经不一样了。现行的国际经济秩序没有能充分反映国际格局多极化广深发展的现状。国际体系中的各方层次、体系结构和制度规则等各个方面都需要调整与变革。而重要的是,新兴和发展中国家在国际体系中要有合乎身份的话语权、参与权与规则共同制定权。
根据一些经济机构的预测,美国及发达经济体今明两年经济是负增长,而“金砖四国”经济增长率虽有下降但仍有相当速度的增长,成为世界经济运行中的稳定因素。有人预计,中国经济规模2009年将超过日本,成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印、俄、巴西三国将在未来数年内赶上加拿大和意大利,因而淡化G8和强化G20已成为历史必然。在国际金融危机背景下,“金砖四国”进一步加强了协调与合作,一个重要议题就是要求变革国际经济秩序,首先是推动国际金融体系的改革。这种改革要求的推动,不应局限于“金砖四国”,而应联合印尼、墨西哥和南非等发展中大国。同时,我们也要看到,这种适应多极化格局变化的改革需要一个过程,不是推倒重来,而是渐进积累式的。新的国际经济秩序的形成将是一个长期、渐进和曲折的过程。新兴和发展中经济体首先把自身经济搞好,在现有体系内进行有效的协调,同时加强国际合作,使G20机制化,将对国际体系变革产生深远影响。欧盟虽同美国一起主导现有国际制度,但欧盟与美国不同。欧盟主张改革国际制度,同新兴大国一起共同推动塑造新的国际经济秩序。
同多极化相伴而生的发展模式多元化
发展模式多样性本源于世界文化多样性。文化多样性古已有之。因而,在世界文明发展的历史进程中,发展模式本来就是多种多样的。但一个时代的主流发展模式,同国际格局变化密切相关。冷战时期两极格局,一边是“苏联模式”,另一边是“美国及西方模式”,而且深深地打上了意识形态的烙印,其他的发展模式却被忽略不计了。
冷战结束,多极化格局催动模式多样性的发展。然而作为唯一超级大国的美国,以其雄厚的政治、经济和文化实力,要把美国发展模式的“华盛顿共识”推广到全世界,违背了历史发展的规律。新兴经济体的崛起,多极化格局向广深发展,发展模式多元化重新成为国际关系学说的重要话题。
承认并尊重文化多样性和发展模式多元化是多极化时代的重要国际关系原则。过去对“模式”的理解,偏重于“普世性”,甚至要成为唯我独尊的和强迫别人接受的一种“样板”。而现在普遍理解的是,“模式”“狭义化”了,只是各国自己选择的一种不同于别人的发展道路。从这个意义上说,既有“中国模式”,也有“俄罗斯模式”、“印度模式”、“巴西模式”和“南非模式”种种,“中国模式”只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发展道路的别称,既不是拷贝别国模式,也没有推广到别国的愿望与要求。中国正在探索自己的发展道路,这种探索过程将是漫长而复杂的,因此根本不存在所谓的“北京共识”。各种模式各有长短,可以相互探讨和相互借鉴,而不能自吹自擂,更不能强制推广于世。
多极化格局中的大国战略互动
多极化格局形成大国之间战略相互协调与相互制衡的复杂关系。应运而生的是大国之间的各种称谓的“战略伙伴关系”。适应国际格局多极化的发展,“战略伙伴关系”既非过去的同盟关系,也非昔日的全面对抗,而是大國关系的稳定剂,以维系双边或多边关系的共同“战略利益”。
西方大国美、欧、日之间的关系仍维系着“盟国关系”,但已经不是昔日的欧日唯美国之命是从的“同盟关系”。欧盟总体力量的发展,已经成为多极化格局的重要一极。在重大国际问题和地区热点问题上,更多地采取一种“调解人”的角色,推动协商谈判和平解决。欧盟主张发挥新兴大国在国际政治舞台上的作用。“8+5”模式和G20都是欧盟力主推动的。
稳定发展新兴大国同西方大国以及新兴大国之间的“战略伙伴关系”,对多极化格局的进一步发展具有重要意义。大国之间的“战略伙伴关系”没有固定模式,没有特定条约或协定的约束性,因而也存在实行过程中的随意性。落实“战略伙伴关系”需要双方从战略高度处理双边关系中的各类问题,既维护自身的战略利益,又要考虑对方的核心利益。“战略伙伴关系”关键在于使之机制化,特别是要建立全方位宽领域的对话与交流机制。
多极化是对国际力量格局和结构的一种现实认识。而多极主义是大国政府对外政策的一种选择。中国、欧盟和俄罗斯以及许多发展中国家都主张多极主义。欧盟对多极化格局的新认识已成为欧盟对外政策调整的出发点。美国曾经以其雄厚的实力主张“单极主义”和“单边主义”。奥巴马政府正在逐步放弃“单边主义”,寻求“多边合作”。但要“听其言、观其行”,美国政府对外政策如何发展,能否适应多极化的现实,还有待于观察。
(作者系中国当代世界研究中心研究员)
(责任编辑:肖雪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