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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尔斯泰笔下的安娜·卡列宁娜

2009-10-21王晓敏骆俊华

时代文学·上半月 2009年10期
关键词:托尔斯泰俄国安娜

王晓敏 骆俊华

安娜·卡列宁娜是托尔斯泰笔下的一个有血有肉的人物形象。她的诞生离不开社会大背景。《安娜·卡列宁娜》一书自始至终如行云流水,似乎作者随兴致所至毫不费力地就勾画出了几乎整个动荡不安的七十年代的俄国社会:农村中地主与农民间不可调和的矛盾;城市里官僚贵族腐化堕落的挥霍生活;资本主义的象征—铁路和银行的兴起;资产阶级取代贵族历史过程;社会上政治经济文化方面的种种资产阶级改革,以及生活于其中的形形色色的个人,他们的悲欢离合。书中广阔的社会生活画面与个人内心活动、艺术性的描写与政论性的发挥有机地融为一体,使读者心情随之上下起伏,忽张忽驰,获得极大的艺术享受。

作者在字里行间传达出了七十年代俄国由于资本主义的发展而引起的混乱和普遍的惊慌不安的心情。对于俄国贵族社会来说,这是一个分崩离析,混乱得令人手足无措的时期。正如有的评论者指出的,小说一开始,“奥博隆斯基家里一切都混乱了”这句话似乎为全书定下了基调。在这个家庭里,妻子发现丈夫有外遇,声言不能和他再在一个屋子里住下去了。不止如此,所有家庭成员都觉得彼此生活在一起毫无意义。他们感到“就是在客厅里任何萍水相逢的人都比他们大家更情投意合些”。本来生活宁静的安娜到莫斯科来是解决哥哥嫂嫂的纠纷,却在车站上遇到一个工人被火车碾成两段,使安娜心惊胆颤,感到这是不祥预兆。整个故事在行进中总有些事越出常轨,就像事物翻了一个个儿,令人不安。如安娜与伏隆斯基这种上流社会司空见惯的风流韵事竟变成一种“维特式的不顾一切的热情”,最后导致不幸的死亡。在富有的地主列文面前,宁静的生活中却有那样多难以解决的矛盾,甚至使他达到几乎用手枪结束自己生的地步。人物常常面对出乎意料的问题,卡列宁内心突然呈现“一种感觉,就像一个人本来在桥上安静地走着,可是突然看到桥断了,两只脚下是无底的深渊……”无论是公务还是宗教都不能回复他内心的评价。这一切极富感染力地传达出了时代的脉搏,旧制度的急剧破坏在人们心理上引起了种种慌乱的内心活动,“一切都翻了一个身”——这不只是托尔斯泰对现实的认识,而且形成为他观察和反映现实的一种方法。

安娜与列文正生活在这样一个时代。安娜是俄国文学中一个独具一格的妇女形象。她既不是车尔尼雪夫斯基笔下那种时代的最先进的、坚定地追求新生的平民知识分子女性,也不是屠格涅夫笔下那种近似圣洁的追求着梦里的理想的贵族少女,更不是奥斯特洛夫斯基笔下那种没有接触过资产阶级文明的、精神世界倍受压抑的俄国中产阶级妇女。她是在典型的俄国贵族社会的骄阳下长大的。她在结婚八年之后热烈地爱上了贵族军官伏隆斯基,为了他,不顾社会舆论的压力,依然抛弃丈夫与儿子,和他结合在一起。但后来由于双方生活与精神空虚,互不满意而导致关系破裂,最后致使安娜卧轨自杀。

安娜出场的那一景是托尔斯泰的杰作,是古典文学中少有的一幅最鲜明生动的肖像画,在这段描写中,与其说作者在描写安娜的外表,不如说在揭示她的内心世界,这就是她如此吸引伏隆斯基的主要原因。透过她的微笑和眼神所流露出来的,洋溢在安娜全身心的那股压抑不住的生气,生的欲望。这是安娜性格的核心,是她与伏隆斯基爱情的由来,也是她悲剧的内在根源。实际上,托尔斯泰在安娜一出场就对其死因埋下了伏笔。生气、生命力是这个垂死的封建社会所不需要的。一八六一年以后的俄国,资本主义正在发展中,但封建统治仍占优势。七十年代初俄国教会虽然准许离婚,实际上以其苛刻条件等于不准离婚,同时离婚妇女不得再结婚。腐朽透顶的俄国贵族社会在神圣的婚姻的外表下容忍男子“毫不扭捏地沉溺于一切情欲”,也容许妇女苟且偷情,却决不给妇女少许她应享受的自由、平等的社会权利。在这里,道德败坏的男人和妇女可以在虚伪中游泳,但对于一个生性诚实的已婚妇女来说,即使她由于正当理由爱上另一个男人,如果她希望公开自己的爱情,合理解决这个问题,获得幸福的生活,则几乎是不可能的。摆在安娜面前的是两条路“或是向虚伪投降,与堕落的上流社会同流合污,或是蔑视一切阻挠,公开大胆地去爱,不惜为之作出任何牺牲”。她对伏隆斯基说:“爱,我所以不喜欢那个字眼正因为它对我有太多意义,远非你所能了解的。”这不仅表现出安娜对爱情认真严肃的态度,同事也是封建俄国社会中妇女处境在她心理上的某种折射。对于生活在贵族社会中诚实真诚的安娜来说,爱上自己丈夫以外的一个男人是生死攸关的大事。

资本主义的发展引起人们思想感情上的变化。生活在一八六一年改革之后,人们获得了“人格的普遍提高”的七十年代的安娜却准备为自己争取幸福而进行斗争了。换言之,个性解放的要求,个人追求幸福的本性战胜了封建道德偏见的束缚。正像她后来说的:“我不能再欺骗自己,我是一个活人,我没有罪,上帝就这样造了我,我需要爱情和生活。”安娜的大胆与勇敢不仅表现在她敢于爱伏隆斯基,而且在于敢公开自己的爱情,这就意味着向那个维护一切虚伪的旧礼教的上流社会挑战。她不顾个人的后果毅然决然地这样作了。她说:“我要撕破这虚伪之网,它要把我压住;要怎样就怎样吧,什么也比虚伪和欺骗好些。”她是她那个阶层中的佼佼者。她比维护正统的杜丽在精神境界上要丰富得多。托尔斯泰在一次原稿中曾写道:“在安娜面前,杜丽是渺小的。”

但安娜的爱情一开始就注定要以悲剧告终,因为她面对着比她强大得多的敌人。垂死的封建的俄国社会除了用法律来压制一切异己行为外,还用强大的宗教势力禁锢着人们的心灵。在这方面,安娜本身就负有沉重的精神枷锁。她不仅没有什么先进的思想可以指导自己的行动,相反,深深地相信自己在上帝面前是有罪的。她感到,“她永远也不会体验到爱情的自由,同时将永远是一个有罪的妻子。她知道,将来也会这样。同时,这又是如此的可怕,以致她不能预见,事情将怎样结束”。安娜的反抗既大胆又怯懦,既有斗争精神又有可怜的屈从。安娜的悲剧鲜明地体现着俄国资本主义的普鲁士发展道路——这个国家在整个十九世纪没有经历过法国那种声势浩大的资产阶级革命,人们连可怜的资产阶级的表面的自由平等也享受不同,而没有受过资产阶级革命洗礼的俄国社会更为思想禁锢束缚着,只能随着资本主义在封建农奴制残余中的自然发展,进行着艰难的、自发的反抗,常常充满激情,但却又软弱无力。

另一方面,在这个腐朽的上流社会成长起来的安娜,在其精神世界中必然会保持其腐朽寄生阶级的阶级烙印。当她与伏隆斯基非法地但公开地结合后,当她失去过去生活中的一切时,新生活应该是怎样的?对于她这样的女性很自然地只剩下对爱情的唯一追求,甚至最后发展到靠爱情的保证活下去,甘愿只作伏隆斯基爱抚的情妇。这和车尔尼雪夫斯基笔下出走的薇拉·芭芙洛夫娜有很大的差距!多少妇女,有些出身名门贵族,来自有教养的圈子,“抛掉了双亲、有些抛掉了丈夫、而更坏的是抛掉了孩子、跟他们(指当时的进步青年)一起住到他们的顶楼上和他们的地下室里”,社会上纷纷谈论“各色各样的薇拉到什么法郎吉斯特去成家”的故事。但是安娜走的是另一条路。她也在追求新生活,但她最后追求的思想境界是渺小庸俗的。苏联研究者赫拉普钦科认为托尔斯泰对安娜形象最后这种处理违反了安娜形象本身的逻辑。我们惋惜安娜后期这种演变,但不能不成认这是现实主义的。如果安娜走上薇拉·芭芙洛夫娜那样的发展道路,她就不成其为安娜了。莱辛在分析自己的作品时曾说过,悲剧主人公应该同事是有罪又无罪的。因为,如果他完全有罪,他就成为一个罪人,引不起我们的同情心,而如果他完全无辜,那他就是一个偶然的牺牲者,对我们不会有什么教育意义。安娜恐怕正是这种意义下的悲剧人物。她既无罪又有罪,当然这个罪指的不是她心目中不守妇道的罪,同时也不是她自己完全做的了主的,而是她生活于其中的那个社会,她所属的那个阶级带给她的无法逃脱的罪——精神世界的空虚。

但不管安娜身上的阶级烙印如何鲜明,有多少局限性,她是值得同情的。在俄国反封建争取个性解放的浪潮中作了一次大胆的鱼跃,但太软弱而已失败告终。

托尔斯泰的《安娜·卡列尼娜》能广泛反应俄国社会生活的各个方面,原因是他笔下的每一个主要任务都处在一种复杂的社会关系之中,由于他们而带动了一大批典型人物,引入一个个相互联系而又互不相同的生活领域。

参考文献:

[1]《安娜·卡列宁娜》托尔斯泰.人民文学出版社1957年6月第一版,1982年7月第五版。

[2]托尔斯泰研究上海译文出版社1983年第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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