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是朋友

陈永林

华生这一生过得极不顺，厄运一个接一个砸在他头上。

先是股指大幅下跌，短短几周，华生手里的五百万一下变为二百万。不甘心的他以为股票跌到最底部。他把房子、车子做抵押，从银行贷了一百万，还找亲朋好友借了三百万，全投入股市。哪知股指又下跌了一千点。华生一算，他的一百万不但亏空了，还欠亲朋好友数十万。然后是华生的第二任妻子同别的男人跑了。再是上个月，华生的第二个儿子竟被确诊为白血病。

华生知道他不能向命运低头，不能垮下来。他要救儿子。

医生告诉华生救儿子最好的办法是给他儿子换骨髓，但费用要三十万。三十万对现在的华生来说是个天文数字。华生只有找亲朋好友借，华生却没借到一分钱，亲朋好友都找各种倘口拒绝。华生极其失望，划极其愤怒。华生有钱时。如手头一时转不过来，随便找个人要几万块钱，都马上给他。华生也信了“狗拉屎肥茂草”，草长得越茂盛，狗越在那些草上拉屎，而那些极需狗屎作肥料的矮草，狗却不爱光顾。

正当华生为钱的事焦头烂额时。安荣来了。安荣带来了十万块钱，安荣说：“华生，真不好意思，这钱太少，我一定想办法，筹到治侄子病的钱……”

“你哪有十万块钱?”华生的眼里一下湿了，他硬是忍着，泪水才没掉下来。

“我把乡下的房子卖了，还有这些年打工积下的钱……”

“这，这怎么好意思?”华生的泪水再也忍不住，“哗”地一下淌下来了。

“谁叫我们是朋友呢?”

华生嘴里不停地说着“朋友，朋友”，其实华生在此之前一直没拿安荣当朋友，而且一直瞧不起安荣。安荣是一个打工的，衣着邋遢、举止粗鲁、满嘴脏话。华生也想不起来他怎么会认识安荣这样的人。

安荣却记得极清楚。公交车上，华生踩到了安荣的脚，华生一脸歉意的笑，连说：“对不起。”安荣心里热乎乎的，这几年，有不少城里人踩了他的脚，但没有一个人对他说对不起。华生是第一个踩了他的脚说对不起的城里人。安荣不好意思了，对华生说：“该我向你说对不起，其实错在我，我不该离你这么近，瞧我身上的水泥把你的西装都弄脏了。要是我离你远点就不会弄脏你的衣服，你也不会踩到我的脚。”

没多久，安荣又见到了华生。华生正被三个气势汹汹的男人围在中间。安荣凑上前，才知道华生遇到了“碰瓷”的。所谓碰瓷，就是一个抱着花瓶之类瓷器的人故意往你身上撞，瓷器摔碎了，他们便讹诈你，要你赔。安荣有几个老乡也做这事。安荣挤上前说：“你们别讹他，他是好人。”

“讹他?”一个人给了安荣一拳，“你找死。”

安荣说：“我几个老乡也在做这样的活，你们肯定认得。”安荣说了几个人的名字。两个人都看着络腮胡，络腮胡指着华生说：“他是你什么人?”

安荣一脸自豪：“我朋友。”

三个人这才放过了华生。

后来安荣没事做了，找到华生时，问华生能否介绍个事给他做。华生当着安荣的面给一朋友打电话。华生说：“我朋友没事做了，你能否让他进你公司?”

安荣很激动：“华生，你真把我当朋友?”

华生说：“我们当然是朋友。”

安荣进了华生朋友的公司，当了保安。

这天下午，华生无意中从电视里看到悬赏通缉安荣的通告。通告中说，提供有效线索并让公安局抓获犯罪嫌疑人者，奖励三十万。原来安荣绑架了一千万富翁的儿子。但安荣并没有伤害富翁的儿子，只绑架了富翁的儿子一天就放了。富翁在电视里反复做悬赏广告。

晚上十二点，华生接到安荣求援的电话。安荣说他住在一幢烂尾楼里，已三天没吃东西了，让华生送点吃的过去。

华生犹豫了一下，但一想到自己有了三十万，儿子也有救了，便拨了“110”。

安荣被警察抓获了。让警察奇怪的是安荣见了警察不跑，而是向警察伸出双手。其实安荣完全有逃脱的机会。安荣还问警察：“如果那千万富翁不给那个向你们报警的人三十万，你们一定得管。”

警察有点不耐烦，狠狠踹了安荣一脚：“你还是好好关心你自己吧。”

“可谁叫我们是朋友呢?”

警察又踹安荣一脚：“闭上你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