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纯洁之美

2009-10-19胡继禹

山花 2009年16期
关键词:哈代苔丝美的

哈代是一个营造优美意境的写景大师,他的小说《德伯家的苔丝》语言质朴,自然风光与男女爱情相映成辉,无论是景物特写、场景素描还是人物刻画、心理活动的描写都取得了极高的艺术成就。他是艺术美的追梦人和创造者。他独具匠心,对故事情节精心布局,将一处处美景和纯洁善良小人物的命运有机地结合在一起,塑造了永恒的艺术形象,讲述了一个凄惨的社会悲剧。

一、《德伯家的苔丝》一书中美的呈现

在《苔丝》一书中,哈代采用自然主义和浪漫主义的手法全景式地描绘出了乡村的自然风光。在他挥洒自如的笔端,凝聚着19世纪末西撒克斯(多塞特)的恬静优美、古朴寂寥。“这是一片远离尘嚣的肥沃原野,泉水从不干涸,土地永不枯黄”,这里简直就是世外桃源。“一片田野就像一幅地图铺展在下面,山峦尽收眼底,太阳照耀着广阔的田野,为那片风景增添了气势恢弘的特点,小路是白色的,低矮的树篱的枝条纠结在一起;大气也是清澈透明的。就在下面的山谷里,世界似乎是按照较小的但是更为精巧的规模建造的;田地只是一些围场,从高处看去,它们缩小了,所以外面的树篱就好像是用深绿色的线织成的网,铺展在浅绿色的草地上。”

可以说,哈代是一位营造艺术美的大师。小说的主人公苔丝是哈代女性画廊中最美丽、善良、纯洁、高尚的形象。他满怀深情地称其为“一个纯洁的女人”,并在序言中说:“这是一个心地坦白的人对于主人公的品格的评价。”因此,他对苔丝着墨最多。在浓墨重彩地描绘她的喜怒哀乐和悲惨命运的同时,他还以他敏锐的观察力和对美的深刻感悟,为我们揭示了苔丝之美所蕴藏的那份独有的纯洁,从而使我们能够多方位,多层次地鉴赏到苔丝姑娘的可爱之处。

情窦未开的苔丝是“一个娟秀俊俏的姑娘——同别的姑娘比起来,也许不是更俊俏——但是她那生动的艳若牡丹的嘴,加上一双天真无邪的大眼睛,就为她的容貌和形象增添了动人之处。她的头发上系一根红色的发带,在一群穿白色衣服的队伍里,她是唯一能以这种引人注目的装饰而感到自豪的人。”

麦收季节不得不带着婴儿下地干活的苔丝在午间休息喂奶的那一幕,在哈代看来,“的确是万分的可怜;那时候苔丝坐在那儿,就是她的敌人见了,也不会不觉得她可怜,她的嘴唇宛如一朵鲜花,眼睛大而柔和,既不是黑色的,也不是蓝色的,既不是灰色的,也不是紫色的;所有这些颜色都调和在一起,还加上了一百种其他的颜色,你只要看看她一双眼睛的虹彩,就能看出那些颜色来——一层颜色后面还有一层颜色——一道色彩里面又透出一道色彩——在她的瞳仁的四周,深不见底;她几乎是一个标准的女人。”这里跃然纸上的无疑是一个被侮辱被伤害的未婚少女母亲的凄美形象。从她的目光中我们不仅可以看出她有无限的屈辱、悲伤,还有那楚楚动人的纯洁、高尚的母爱。这种与其年龄大不相称的母爱似乎给了她蔑视、反抗和挑战邻人诧异的目光和世俗伦理道德的力量。而这种凄美又似乎透出几分柔媚,好人看到会触景生怜,坏人瞅见会产生亵渎的欲望。

随着孩子的不幸夭折,“苔丝的思想几乎是发生了一次质的飞跃,从一个单纯的姑娘变成了一个复杂的女人。她的脸上融入了沉思的象征,她说话的声音里偶尔也流露出悲剧的音调。她的眼睛越长越大,也越来越富有表情。她长成了一个可以被称作美人的人了;她的面容妩媚,引人注目;她的灵魂是这样一个妇人的灵魂,有了近来一两年的纷乱经验但是没有因此堕落。要不是世俗的偏见,这些经验简直就是一种扩展心智的教育了。”寥寥数笔,我们不难看出这是作者对苔丝劫后余生性格变化和内心世界的深入细致的精雕细琢,是对他出污泥而不染的纯洁品行和她的成熟美的高度褒奖。

情人眼里出西施,热恋中的苔丝最纯洁、最美丽。哈代按捺不住自己的激情,按捺不住自己对女性美和幸福爱情生活的渴望,他动情地写道,“在克莱尔看来,她的脸非常可爱。但是,那张脸上又没有超凡入圣的神情,全部都是真正的青春活力,真正的温暖,真正的血肉之躯。而这一切又全都集中到了她的嘴上。她的一双眼睛和他过去看见的一样,一直是那样深沉,似乎能够说话,她的面颊,也许还是像他从前见过的那样美丽;她的眉毛还是像从前见过的那样弯弯如弓,她的下巴还是像从前见过的那样棱角分明,她的脖颈也还是像从前见过的那样端正;然而她的那张嘴从前却没有见到过,不知道天底下有没有能同它相比的。她的中部微微向上掀起的红色上唇,就连最没有激情的青年男子见了,也要神魂颠倒,痴迷如醉,为之疯狂。他从前从来没有看见过一个女人的嘴唇和牙齿如此美妙,让他在心中不断地想起玫瑰含雪这个古老的伊丽莎白时代的比喻。在他用一个情人的眼光看来,她的嘴和牙齿简直是完美无缺了。但又不是完美无缺——它们并不是完美无缺的。也正是在似乎完美无缺中显露出来的一点儿不完美,这才生出甜蜜来,正因为有了这一点不完美,也才符合人之常情。”“苔丝给了他最为深刻的印象。她不再是一个挤牛奶的女工了,而是一种空幻玲珑的女性精华——是全部女性凝聚而成的一个典型形象。他用半开玩笑的口气叫她阿耳忒弥斯和德墨忒耳” ,这简直可以算是哈代心目中苦苦追寻的心仪女子了!在现实的生活里,他寻寻觅觅多少年,不见蛛丝马迹,乃至终生未娶。而如今在书里:幕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身为一个营造优美意境的写景大师,情人幽会的场景在哈代笔下更是美轮美奂,“在整个十月间美妙的下午,他们就这样在草场上漫游,沿着小溪旁边弯曲的小径漫步,倾听着小溪里的淙淙流水,从小溪上木桥的一边跨过去,然后又跨回来。他们所到之处,耳边都是潺潺的流水声,水声同他们的喁喁低语交织在一起,而太阳的光线,差不多已经和草场平行,为四周的景色罩上了一层花粉似的光辉。他们看见在树林和树篱的树荫里,有一些小小的蓝色暮霭,而其它地方都是灿烂的阳光。太阳和地面如此接近,草地又是那样平坦,所以克莱尔和苔丝两个人的影子,就在他们的面前伸展出去四分之一英里远近,就像两根细长的手指,远远地指点着同山谷斜坡相连的绿色冲积平原。”

“她的感情就像波涛的浪花,塞满了她的耳朵,涌满了她的眼睛。她握住他的手,就这样向前走,走到了一座桥的地方,耀眼的太阳从河面上反射上来,就像是熔化了的金属一样放射的光,使人头晕目眩。他们静静地站在那儿,桥下一些长毛和长羽毛的小脑袋从平静的水面冒了出来;不过当它们发现打搅它们的两个人还站在那儿,并没有走过去,于是就又钻进水里不见了。他们一直在河边走来走去,直到雾霭开始把他们包围起来——在一年中这个时候,夜雾起得非常早——它们好像一串串水晶,凝结在他们的眼睫毛上,凝结在他们的额头上和头发上。”

此时此刻,我们仿佛不由自主地随着哈代,走进了虚无缥缈的乌托邦,来到了世外仙境桃花源里,抛弃了生活的伤痛,忘记了尘世间的烦恼;尽情享受着平静美好的生活,感受着爱情的甜蜜……这正如劳伦斯所说的那样:“哈代的感情、他的直觉、他对美感的掌握……是非常伟大和深刻的。”

二、对美的颂扬是悲剧创作的艺术手段

尽管哈代运用各种手段,不惜笔墨地营造才子佳人在花前月下的良辰美景中卿卿我我的优美意境,可在他的小说里总是有一股灰暗的悲观情绪,驱之不散,挥之不去;令人感到一种“宿命”的悲剧气息。沐浴在爱河里的苔丝也无法完全战胜世俗伦理道德的灰暗力量,只能将其暂时驱散,哈代这样写道:“她对他的爱现在达到了极点,成了她生命的存在;它像一团灵光把她包围起来,让她眼花缭乱,忘记了过去的不幸,赶走了那些企图向她扑来的忧郁的幽灵——疑虑、恐惧、郁闷、烦恼、羞辱。她也知道,它们像狼一样,正等在那团灵光的外面,但是她有持久的力量制伏它们,让它们饿着肚子待在外面。”

这段描写的文字是如此的质朴,意境却是如此的饱含深意。它就像御厨大师用萝卜白菜精心烹制的美味菜点,令人情不自禁地细细咀嚼,耐心品味。它对爱情美的颂扬和苔丝内心世界的刻画就像一层厚厚的玫瑰花瓣,半掩半露给苔丝的命运悲剧埋下了伏笔。

可怜的苔丝是如此的纯洁善良,纯洁善良到了单纯天真,甚至是不谙世事的境地。她多次鼓起勇气,要告诉克莱尔自己的过去。“我告诉你,我告诉你!”她大声说。“而且我还会给你一个完全的答复,要是你现在放开我。我会告诉你我的经历——关于我自己的一切——一切。”千言万语已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在洞房花烛的新婚之夜,她终于述说了自己的过去。“他们的手仍然握在一起。炉桥下的灰烬由炉火垂直地照亮了,就像一片炎热干燥的荒野。炭火的红光落在他的脸上、手上,也落在她的脸上和手上,透射进她前额上蓬松的头发里,把她头发下的细皮嫩肉照得通红。这种红色,让人想象到末日来临的恐惧。她的巨大的身影映射在墙上和天花板上。她向前弯着腰,脖子上的每一粒钻石就闪闪发亮,像毒蛤蟆眨眼一样。她把额头靠在他的头上,开始讲述她的故事,讲述她怎样认识亚历克·德贝维尔,讲后来的结果,她低声说着,低垂着眼帘,一点也没有退缩。”此情此景,美丽至极、浪漫至极、凄惨至极、又纯洁到了极致。

这一看似平淡无奇的情节具有令人赞叹的艺术魅力,极大地突出了苔丝纯洁、善良和坦诚的心灵美,奠定了苔丝的美丽艺术形象在世界文学史上的永恒地位。它不仅展示出了哈代对生活敏锐深入的观察力;它还展示出了哈代在故事情节上的精巧布局和高超的艺术表现能力。苔丝的悲剧是19世纪末英国农村那一特定社会环境的必然产物,是有现实生活作依据的,是真实可信的。这也表明,对美的颂扬只是本书哈代悲剧创作的主要艺术手段之一。

“人创造环境,环境创造人。”“人们的性格是由环境所造成的。”哈代在自传《托马斯·哈代传》中也指出:“悲剧是由宇宙中固有的或人类设置的敌对环境造成的。”这种人类设置的敌对环境就是在特定社会环境条件下的国家机器及其所维护的宗教教义、法律条文、婚姻道德等支配人类生存的价值观念。哈代精心布局,设计安排了苔丝在新婚之夜的洞房里坦言自己的过去,安排苔丝走投无路,做人情妇。在她与克莱尔重逢后,怒杀阿历克并在和克莱尔结伴逃亡途中得到了追求多年的爱情与幸福之后,她累了,她太累了,她睡着了。在甜美的梦境中,在对爱情与幸福生活的不懈追求和无限憧憬中,她是那么的纯洁,安详和神圣……她早已置身于人类设置的敌对环境之中,置身于巨大的矛盾旋涡之中;在力量对比极端悬殊的情况下,她向不可抗拒的命运发动了自杀式的反击;她就像飞蛾扑火那样义无反顾,在燃烧自身的同时,瞬间迸发出生命的美丽。

结束语

哈代视野广阔,观察细腻,对美的刻画匠心独运。他在《德伯家的苔丝》一书中所展现的美是他对生活、生命、美和大自然的热爱的真实再现;更是他对美好生活的渴望、希冀和呼唤。他创造性地把他所展现的美和“自由”资本主义社会中那种丑陋、虚伪乃至残忍的社会现象以及对女性的侮辱和歧视巧妙地进行了对比。在对真善美的求索和虚伪、残忍、丑陋的社会现实的巨大碰撞和冲击下,美的魂魄不断升华,达到了一个更高的境界,那就是出污泥而不染的纯洁之美。

参考文献:

[1][英]托马斯·哈代.德伯家的苔丝[M].《托马斯·哈代作品集》典藏版.www.52k.book.com (文内译文均出自此).

[2]辛弃疾.青玉案·元夕[M].选自《宋词》.

[3]苏联科学院高尔基世界文学研究所编.英国文学史(1870—1955)[M]. 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3.

[4]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全集(3卷43页,2卷218页)[M].北京:人民出版社,1956.

作者简介:

胡继禹(1953—),男,河南工程学院外语系大学英语教研室讲师,长期从事教学工作。在省级以上期刊已发表数十篇外语教学、语言、文学、翻译等方面的学术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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