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积累了太多社会矛盾

孟买恐怖袭击事件给了印度这个南亚巨人重重一击，让人不由得将目光透过其华丽外衣，去审视其体内错综复杂、交织缠绕的种种矛盾。

印度为什么总受内伤

10月30日，印度东北部阿萨姆邦首府发生至少12起连环爆炸致81人死亡；9月14日，首都新德里中央购物区遭多枚炸弹袭击致20人死亡；7月25日，印度“硅谷”班加罗尔发生连环爆炸案。据印度媒体统计，14年来，印度有5万多人在恐怖事件中丧生。《印度时报》称，“印度是目前全球发生恐怖事件仅次于伊拉克的国家”。为了应付恐怖威胁，印度大中城市几乎总是处于高度警戒状态，在新德里，大批持枪警察平日里便极为常见，稍有风吹草动，警方便会在交通干道上设置路卡，盘查车辆和行人，有些地方在晚上则直接封路。或用沙包堆起一个个临时碉堡，黑洞洞的机枪枪口指向过往行人。

印度为什么总是受内伤?“长久以来，印度这个国家积累了太多的社会矛盾”，印度的极端恐怖力量包括左派激进势力、民族分裂势力、恐怖主义组织和宗教极端势力，而在这些背后又积聚着反巴基斯坦力量、反美力量、少数民族和多数民族的矛盾、印度教徒和非印度教徒的矛盾、一些宗教内部教派的冲突、种姓的矛盾、贫富分化剧烈的矛盾、民族分裂的矛盾……

在印度，人数众多的民族有印度斯坦族、泰鲁固族、孟加拉族、马拉地族、泰米尔族等15个，迄今在印度货币卢比上，全都印有这15种官方文字，而人口较少的民族有近百个。由于历史恩怨及信仰不同，各民族间往往一点仇恨的星火，就会引发燎原之势。几十年来，印度教徒与伊斯兰教徒间发生的冲突最多、最惨烈。特别是1989年印控克什米尔部分伊斯兰极端组织以武力寻求独立后，此地的血雨腥风就成了家常便饭。为打压有独立倾向的伊斯兰极端组织，印度政府在当地派驻了数十万军队，这没有带来安宁，反面激发了穆斯林更强烈的反抗。印度北方邦阿约迪亚是传说中印度教大神罗摩的诞生地，曾有一座罗摩神庙，但400多年前莫卧儿王朝拆毁了罗摩庙，在其原址上修建了巴布里清真寺。1992年12月6日，成千上万的印度教徒捣毁了巴布里清真寺，一场印、伊两教间的大规模流血冲突爆发了，结果2000余人死于非命，5500人受伤。

种姓矛盾一直是困扰印度发展的毒瘤。被称为“不可接触之人”的贱民阶层，不仅不能与其他种姓的人交往，喝水都不能共用一口井，在印度农村，连浴场和火化场都是按种姓分开使用的，婆罗门的浴场在上游，依次往下，几百米外才是最低种姓人的浴场，因为婆罗门认为，只有让低种姓人在下游洗才不会污染婆罗门。印度政府今年通过了将给予低种姓的升学和就业配额增加到51％的法案，结果引发高种姓群体强烈不满，他们走上街头，抗议示威，甚至聚众毒打、残杀低种姓人。印度社会科学研究所社会学家查特吉教授表示，种姓问题是印度社会最为深刻的矛盾，激化到一定程度就会以过激的方式爆发，从而引发社会动荡和分裂。

现代化进程难以消化的矛盾

近年来，印度在现代化道路上积聚起来的巨大财富并不能掩盖其背后严重的贫富差距和城乡差别。印度虽然有财产一度超过盖茨的安巴尼家族，也有富可敌国的塔塔集团，但更多的却是人均每天收入不足1美元、人口数亿的贫民、贱民。印度现代化进程中贫富两极分化所引发的新矛盾不断积累，一遇上别有用心的人煽风点火，社会就会出现动荡。

有专家指出，虽为“金砖国家”，但印度的产业结构与就业结构严重失衡，这是导致贫困和失业问题日益严重的重要原因。以IT业为代表的“新经济”产业从业人员只占人口的l％，而占GDP产值22％的农业却拥有60％以上的人口。同时，印度劳动密集型产业不发达，广大普通劳动力的就业要求无法满足，失业率高达10％。在印度农村，人口对土地的压力使大多数无地、少地农民对获得土地的渴望更加强烈。不同种姓和阶级之间，本地人与外来移民之间为争夺土地而发生的暴力冲突屡见不鲜。在城市，由于农村人口不受限制地拥入，造成城市人口急剧膨胀和生活条件恶化。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民众享受不到印度经济腾飞的果实，仇富心理日益加深，达到一定程度便会以激烈的方式释放。印度近30个邦中有14个邦存在着规模不等的反政府武装，他们打着“劫富济贫”的旗号，或杀人越货、抢劫富豪，或袭击警察、与军队对抗，或绑架地方官员，进行政治暗杀。印度媒体曾惊呼，印度实际上在进行着一场隐蔽的“人民战争”。2006年孟买的火车连环爆炸事件中，袭击者专门挑选高等车厢发起袭击，其仇富的心态非常明显。

随着西方的资本和商品涌入，印度在民族工业、传统文化、价值观念同遭冲击的背景下，还渐渐产生了“印度教沙文主义”，捍卫印度教传统文化和经济民族主义的思潮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强烈。印度教沙文主义导致恐怖活动增加，不仅针对穆斯林，也包括基督徒和下层种姓，甚至于攻击放映“有违印度文化”的电影院。

印度社会有其独特的解压阀

除了宗教、种姓和贫富差距三个根本性矛盾以外，印度充满漏洞的社会治安也给恐怖分子以可乘之机。印度的公共场所几乎都是开放式的，很少有安全检查。如印度的火车站入口没有安检人员，任何人都可以自由出入；火车上下车没有检票，任何人都可以自由上下；市场、影院等场所维持治安的警察少得可怜。《印度快报》27日评论说，孟买恐怖袭击事件充分暴露了印度的治安环境是何等脆弱、容易被突破，金融都市孟买尚且如此，其他地方更可想而知。这几年，印度发生了大量的城市恐怖袭击事件，但警方几乎没有破获过真正的恐怖案件，而每次袭击发生后，政府部门就会条件反射式地将巴基斯坦和外来的伊斯兰极端组织指为嫌疑对象，不免有推诿责任之嫌。

印度一直对自己是“最大民主国家”感到骄傲，并将其政治体制视为崛起的优势，出于战略考虑，西方国家也强调印度“民主国家”的特性。印度的民主体制也确实为印度现代化进程提供了保障，尤其是印度没有出现南亚国家普遍存在的政變或军管等问题，堪称第三世界国家的“政治奇迹”。不过，频发的恐怖袭击事件表明，作为解决社会矛盾、管理社会秩序的印度武民主，出现了问题。由于各种政治力量相互制衡，印度政府配置社会资源能力受到抑制，中央政府缺乏权威，行动力较差。特别是近年来，印度中央和地方之间各自为政、相互扯皮的现象加重，导致政令不畅，难以统一意志、协调行动。

西方民主的引入打破了印度传统的伦理道德，使得印度本来就细碎的各股社会力量都极力谋求自己的利益表达，因此，大民主的制度导致印度的上千种姓、各种宗教、不同民族、各个地区都有自己的势力代表，选举时，全国有400多个政党，整个社会被碎片化了，从中央到地方都是联合政府，小党可以撬动大党，别说是强有力了，连基本的社会管理能力都较低，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印度式民主，实际上令社会呈现出了无政府状态，就像一盘散沙。

尽管印度社会矛盾在加深，但目前还看不出印度会发生剧烈社会动荡或陷入长期安全危机的苗头。类似孟买恐怖袭击这类事件在西方社会极可能造成巨大震撼，但在印度，还不足以撼动“大象坚稳的四足”。事实上，印度社会本身有各种社会矛盾的解压阀，种姓制度客观限制了人口的流动；宗教盛行的传统让印度人看重来世、宽容忍让；民主政治制度可以表达自己的诉求和不满……印度文化传统中的出世、忍让、宽容是深入印度民众精神的，可以说，这个民族承受灾难的能力非常强大。因此，在这么多的恐怖袭击下，印度百姓照样过自己的日子，国家该做什么还做什么，这种见怪不怪的社会力量也是维护印度社会稳定的一种特质。

(摘自11月28日《环球时报》记者任彦金丰黄萨程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