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粮食缺口有多大

乔尔·博纳

坐在餐桌前、举筷享用食物,我们早已习以为常,却浑然不知盘中美餐在全球范围内盘根错节的利害关系。现代社会高度分工,我们远离春耕秋收,只有食品价格飙升的时候,粮食生产才会引起我们关注。去年,粮价一路攀升,为我们的长期漠然敲响了警钟。从2005年到2008年,小麦和玉米价格翻了3倍,而大米的价格则翻了5倍,直接导致20多个国家发生粮食危机和政治动乱。但与以前因粮食短缺造成的危机不同,此次粮价攀升的国际背景是全球粮食大丰收、产量创历史最高。近几年,撒哈拉沙漠以南的非洲人均粮食产量呈现了负增长,以致平均每年出现1000万吨的粮食亏空。世界粮食储备经多年消耗终在2007年跌入低谷,仅够全球人口消耗61天,达历史纪录次底。简言之:在过去的10年内,世界粮食生产基本供不应求,处于寅吃卯粮的状态。粮食储备不足、人口剧增、粮产增长缓慢及全球气温升高的阴霾将在未来长期笼罩全球。

现代人口学奠基人、18世纪英国人口学家托马斯·罗伯特·马尔萨斯提出,自然状况下,人口呈指数速度增长,而食物供应呈线性速度增长,致使人口增长永远受自然制约。由这一理论衍生的词汇“马尔萨斯之咒”、“马尔萨斯灾难”等广为流传。不过,20世纪的“绿色革命”使马尔萨斯理论的拥护者颜面扫地。自1950年迄今,世界人口大爆炸,增长速度空前。但由于科技进步,大多数人都解决了吃饭问题。人类仿佛解除了“马尔萨斯之咒”。事实果真如此吗?

饲料和生物燃料的粮食消耗

随着中国、印度等人口大国生活水平的提高,世界粮食供应日益捉襟见肘。别误会,这些粮食并不是被人吃掉了。从1993年到2005年,中国人均食肉量增加了45%,就更别提一向以肉食为主的西方世界了。现代化的养殖场用玉米、大豆及添加剂合成的高科技饲料大规模饲养良种猪,生猪产量不断增加,让人类享了口福,但世界粮食储备却令人忧心忡忡。为了获得同样的饱足感,人们吃肉消耗掉的粮食至少是直接食用谷物的5倍。于是,大量的粮食消耗在生产肉类的食物链上,越来越多的谷物被用来喂养牲畜。与此同时,生物燃料的开发成为粮食的又一大消耗源。世界年均粮食消耗量从1960年的8.15亿吨上升到2008年的21.6亿吨。

即便是粮食生产量世界第二的中国如今也不能满足国内需求,多从美国、巴西进口粮食来填补国内需缺。粮食需求的增加成为热带雨林惨遭砍伐的罪魁祸首。1980年到2000年间,热带地区增加的耕地半数以上是通过砍伐原始雨林得到的。巴西便通过砍伐亚马逊雨林增加耕地面积,以实现大豆产量从1990年到2005年每年增产10%,其中的相当一部分进入了全球的生猪养殖场。

“绿色革命”的阴霾

上世纪60年代中期,印度经历了一场致命旱灾。危难之际,一位名叫诺曼·布劳格的美国种子学家在印度旁遮普地区推广高产小麦。1970年,旁遮普地区小麦产量几乎达到原来的3倍,以至于政府不得不提前1个月让学校放假,以便用校舍来储存粮食。这种矮种小麦穗大粒饱、产量惊人,在全亚洲迅速得到普及。接下来,一年两收的“神奇”水稻也紧随而至,极大地改观了传统的耕作方式。这一成果在当时被誉为“绿色革命”,诺曼·布劳格也因给农民带来福音而在1970年荣获诺贝尔和平奖。

然而,当时的“绿色革命”并不含有现今的生态环保观念。大规模使用化肥、杀虫剂的工业化种植方式与今天提倡的有机生态农业恰恰相反。果然,上世纪90年代以来,旁遮普地区粮产增长减缓,长期过度灌溉造成的地下水位下降、土壤板结和盐渍化等问题不断浮现。更可怕的是,恶化的生态环境给当地农民带来的各种疾病——癌症、白血病等阴云不散。尽管还没有证据证明癌症是由农药造成的,但研究者已在当地居民的血液、水源、食物甚至奶水里发现了农药残留。雪上加霜的是,高昂的农药、化肥费用使当地居民负债累累。

何去何从

化肥、农药、灌溉、基因改良种子的“绿色革命”真能解决问题吗?去年,世界银行和联合国合作进行的长达6年、全球400多名农业专家参与的研究表明,虽然科技发展在过去30年带来农业增产,但很多穷人并没有因此受惠。该报告呼吁发展可持续环保农业。

所谓的“绿色革命”实际上过分依赖于矿物燃料。例如,生产氮肥需要天然气做原材料。在矿物燃料日益稀缺、能源危机愈演愈烈的今天,依赖矿物燃料推动农业发展的策略注定要失败。更糟的是,很多科学家设想的依靠基因技术提高农作物产量,来减轻“绿色革命”对灌溉和化肥依赖的努力至今未见成效。不管运用何种模式——把农业作为多元化生态艺术也罢,作为高科技工业也罢,或是作为两者的结合体——至2050年养活90亿人的任务异常艰巨。

如今,20亿人已经生活在全球最干旱的地区,气候变化还会使这些地区的农业生产再遭浩劫。在不远的将来,全球大部分地区可能每年都会遭受旱灾,2003年致使西欧数千人丧生的酷热天气在本世纪末将成为热带及亚热带地区的常客,现在滋养中国和印度的喜马拉雅山冰川可能在2035年融化殆尽。最糟的情景是,2030年南亚的粮食可能减产10%到15%,而非洲则可能减产30%到47%。与此同时,世界人口仍在不断增长,平均每秒钟就有2.5个婴孩呱呱坠地……

民以食为天。解决世界粮食危机任重道远,“马尔萨斯之咒”如达摩克利斯之剑一样依然悬在人类头上。[编译自美国《国家地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