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球上最后的食人族
2009-10-14
据说,印尼的科罗威人是目前仍然保留食人习俗的极少数部落之—。那么,他们真的是食人族吗?如果是,他们为什么要食人呢?一名美国记者冒险进入视外来者为魔鬼的科罗威部落,探索科罗威人食人真相。
一
食人风俗盛行于史前时期,在某些与世隔绝的南太平洋文化中,这一习俗一直延续到19世纪,尤以斐济为甚。据说,科罗威人是目前仍保留食人习俗的极少数部落之一。他们居住在内陆地区,离阿拉弗拉海大约160千米远。此处正是迈克尔·洛克菲勒(纽约地方长官纳尔逊·洛克菲勒的儿子)于1961年失踪的地方,当时他正从另一个部落巴布亚人那里收集史前古物,他的尸体至今未被找到。大多数科罗威人对远离他们家乡的外部世界知之不多,他们之间经常发生械斗。据说,一些科罗威人会杀死并吃掉被他们称之为“克哈克华”的男性巫师。
根据最乐观的估计,科罗威人目前总共还有差不多4000人。他们仍然居住在传统的树巢里,十几个人一群,分散在丛林深处的空地上。
我的旅程开始于巴厘岛。我们一行六人在那儿搭乘一架航班穿越班达海来到巴布亚城,稍作停留后,我们又乘飞机前往查亚普拉市,这座城市有20万居民,位于东部海岸,靠近巴布亚新几内亚边界。前来迎接我们的是凯姆巴伦先生,他46岁,苏门答腊人,16年前只身来到巴布亚进行探险,并于1993年首次拜访了科罗威部落,逐渐熟悉了他们的文化,包括其部分语言。
接下来,我们又从查亚普拉市飞向西南方向的瓦梅纳市,这座城市位于巴布亚高地最荒凉的半岛地区。我们到达后不久,一个瘦高而结实的科罗威年轻人前来拜访我们。他用印度尼西亚语与我们交谈。他说他叫博尔斯,两年前出于想看看树巢外面世界的好奇心,骑马从雅内拉姆地区逃出来。他说,他想回家,但没人带他回去。他还说,一位从他家乡回来的导游对他说,他父亲由于儿子失踪变得心烦意乱,曾两次亲手将自家的树巢烧掉。我们对他说,我们可以带他回去。
第二天一早,我们一行八人登上了我们包租的一架飞机,它将把我们载向雅内拉姆——科罗威“地界”边缘的一个定居点。升空后不久,凯姆巴伦拿出一张地图给我看:低地河流密如蛛网,绿色丛林绵延数千千米。荷兰传教士在20世纪70年代后期曾来到雅内拉姆地区,试图向科罗威人传教。传教士们给这个地方起了—个名字——“南方炼狱”。
90分钟后,我们的飞机降低了飞行高度,沿着蜿蜒曲折的恩代拉姆卡波河低飞。博尔斯目不转睛地朝下搜寻着,他很快就发现了下面丛林深处中他父亲的树巢。树巢建在离地面很高的树上,可以说高得有些不可思议,就像—个巨大的鸟巢。博尔斯满怀感激地紧紧拥抱我,泪水顺着他的脸颊淌下。
二
我们艰难地穿过雨林,这里是巨型蜘蛛、杀人蛇和致命毒菌经常出没的地方。在夜晚临近的时候,我们终于来到一座由荷兰传教士建立的村庄。
当我们趔趔趄趄走进村庄时,一群脖子上挂着各种珠子的科罗威儿童跑过来,冲我们指指点点,并嘻嘻哈哈地傻笑着。我注意到,村里没有老人。凯姆巴伦说,科罗威人之间经常发生部族冲突,各种疾病如疟疾、肺结核、象皮病和贫血症等也时刻威胁着他们的生命。科罗威人对滋生于丛林中的致命病菌一无所知,他们认为神秘的死亡现象一定是由“克哈克华”——变幻成男人模样的巫师造成的。
吃完饭后,博尔斯走进我的茅屋,给我讲述了科罗威人杀死并吃掉他们部落伙伴的原因。凯姆巴伦为我们担任翻译。博尔斯说,“克哈克华”会装扮成亲戚或朋友来到一个人的家里,并在他(她)熟睡时偷吃其内脏,然后用炉灰代替被吃掉的内脏,而此人将全然不知。最后,“克哈克华”会用一支魔箭射穿被吃者的心脏。受害者通常会在临死前对自己的亲戚悄悄说出那个装扮成人的“克哈克华”的名字,这个人可能与受害者同住一个树巢,也可能来自另一个树巢。当一名部落成员死亡后,其男性亲友就会逮住并杀死“克哈克华”。
我问博尔斯,科罗威人会因为其他原因而吃人或吃掉他们在战斗中杀死的敌人的尸体吗?博尔斯回答说,“当然不会。我们不吃人,我们只吃‘克哈克华。”
但据报道,吃掉“克哈克华”的事件仍时有发生。
三
第二天,我们一直徒步前进,从日出一直到日薄西山,最后来到雅法夫拉,这是另一座由荷兰传教士建造的、拥有一排高脚茅屋的村落。
夜里,凯姆巴伦带我来到一间开放式茅屋,有两个男人从暗处走到我们面前。他们一个穿着短裤,一个则全身赤裸,只用一片树叶遮住私处。凯姆巴伦低声告诉我,后者就是最著名的“克哈克华”杀手,名叫基里吉利。基里吉利带了一把弓和一些带刺的箭,他的眼神显得冷酷,嘴唇不停地抽搐。他悄无声息地走到我们面前,就像一个影子。
另一个男人,我最终弄明白他是基里吉利的兄弟,名叫拜罗姆。拜罗姆从一个挎包里拿出一个人的颅骨。这个颅骨的前额上有一个锯齿状的孔洞。凯姆巴伦指着颅骨说,那是巴诺普,是刚被拜罗姆杀死的“克哈克华”。“他用一把石斧劈开他的脑袋,然后取出他的脑子吃掉。”凯姆巴伦说。
拜罗姆把颅骨递给我。我不想碰它,但又怕冒犯拜罗姆。对着这个头骨,我感到血液都快凝固了。我曾读过有关科罗威人的许多故事,也看过有关他们的各种资料,但直到此刻,我才真正感受到记者和电影制片人所描述的那种恐怖感觉。
拜罗姆给我讲述了他是如何杀死这个“克哈克华”的。他说,“当我的表兄弟快要咽气时,他对我说,巴诺普就是‘克哈克华,巴诺普正从身体里面吃他。”凯姆巴伦一字一句地给我翻译着。“于是,我们逮住了巴诺普,将他捆起来,把他带到一条小河旁,在那儿用箭射穿了他的心脏。”
据拜罗姆说,巴诺普当时尖声喊叫,乞求饶命,还争辩说自己不是“克哈克华”,但拜罗姆还是坚持杀了巴诺普。他说,“我的表兄弟告发巴诺普时,他已经快要死了,他是不会说谎的。”
拜罗姆还说,在一条小河旁,他用石斧劈开“克哈克华”的头颅。当他将“克哈克华”的头颅从其尸体上砍下来后,其他人唱起祈祷歌,然后肢解了巴诺普的尸体。拜罗姆一边用手剧烈比划着,一边说:“我们挖出他的肠子,打开他的胸腔,从右胸腔处砍断他的右胳膊,然后是左胳膊,接下来是两条腿。”“我们用香蕉叶将他的身体器官一个个包好,将它们分给部落中的其他成员。我把头颅留给了自己,因为按照规定,谁杀死‘克哈克华,他的头颅就归谁。”他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说,“我们煮了他的肉,然后将烧得滚热的河卵石放在用香蕉叶包好的肉上面,以蒸发热气。”
一些读者可能会认为,拜罗姆也许是为了让我高兴而给我编了一个我想听的故事,那具颅骨实际上可能来自一个因其他原因而死亡的男人。但是,我相信他讲的都是真的。我后来与拜罗姆一起生活了八天,他对我讲的每一件事最后都被证明是真实可信的。我还通过另外四个男子证实了拜罗姆讲的是真话,因为他们也参与了杀害、肢解和吃掉巴诺普。
拜罗姆还对我说,他从未感到后悔过。“复仇是我们文化的一部分,如果‘克哈克华吃了一个人,大家为了报仇而把‘克哈克华吃掉,这是很正常的。”拜罗姆说,“我从未因为杀了巴诺普感到伤心,虽然他是我的朋友。”
我问拜罗姆:“人肉吃起来是什么味道?”他答到:“就像雏食火鸡。”食火鸡是当地一种长得像鸵鸟的鸟。他还说,只有成年人才能参加吃“克哈克华”,他们将死者除骨头、牙齿、头发、手指甲和脚趾甲以及生殖器外的所有东西都吃掉。拜罗姆说:“所有内脏我都喜欢吃,但我更喜欢吃脑子。”基里吉利点点头,表示同意他的说法。
拜罗姆告诉我,如果“克哈克华”是同一个部落的成员,他就会被人用藤条绑起来带到别处去处死,为此往往要走上一天的路程,通常是将其带到兄弟部落附近的小河旁。拜罗姆说,“如果兄弟部落的人发现了‘克哈克华,但因与之血缘关系太近而不忍心杀害,他们通常就会把此人交给我们,让我们杀死并吃掉他。”拜罗姆还说,他已经杀了4个“克哈克华”,而基里吉利则杀了不下30个。
我问,“你们如何处理吃剩的骨头呢?”拜罗姆说,“我们把骨头放在树巢空地上,以警告我们的敌人——‘克哈克华。不过杀手可以保存颅骨。在吃完‘克哈克华后,我们会整夜用木棒大声敲打树巢墙壁,警告‘克哈克华离我们远点。”
在返回住所的路上,凯姆巴伦对我说,“几年前,当我试图与科罗威人交朋友时,一位当地男子对我说,如果想让他们信任你,你就必须吃人肉。后来,他给了我一块。虽然有些僵硬,但味道还不错。”
我们过夜的住所,是用四根杆子分别插在一小块空地上,上面盖上一块防水油布,四面都是敞开的。刚到半夜,一场倾盆大雨便不期而至,将我们全都浇成了落汤鸡。寒风让我的牙齿直打颤,我无助地坐在地上,用手紧抱双膝。看到我直发抖,博尔斯把我拉到他身边,用身体温暖我。这时,我突然意识到:我是与一个食人者一起睡觉。
四
天刚亮,我们便出发了。中午时分,我们的独木舟到达了目的地——靠近河岸的一处树巢,这是科罗威人的一个部落。凯姆巴伦说,这里的科罗威人从未见过白人。“几天前,我送给一位科罗威朋友一些礼物,请求部落允许我们拜访他们。否则他们可能会攻击我们。”
我问道,他们为何会允许一个白人“魔鬼”进入他们神圣的领地?凯姆巴伦回答说,“我想他们是感到好奇,想看看你这个‘魔鬼到底长啥样,就像你想看他们一样。”
下午三点左右,凯姆巴伦和我经过约30分钟的跋涉,穿过浓密的雨林,赤脚涉过一条齐腰深的小河,最终来到一个显得很荒凉的树巢旁。这个树巢架在一棵被砍掉了树冠的菩提树上,地板由大树枝和木条编制而成,形成一个个方格。树巢离地大约4.5米高。“科罗威人在哪儿?”我问。凯姆巴伦指着树巢说,“他们在等我们。”
当我沿着一根上面凿有锯齿状凹口(用来踩踏)、几乎笔直的木柱向上爬时,我能听到从树巢里传来的嘈杂声。树巢里环绕着一层阳光直射进来后形成的薄雾,青年男子们并排坐在入口处旁边的地板上。从炉膛里飘出的烟雾将树皮墙壁和西米椰子叶构筑的天花板都熏黑了,使得这间茅屋有一种烟熏火燎的感觉。墙上挂着一对石斧、几把弓箭和几只网袋。当我盘腿坐下时,地板发出吱吱嘎嘎的声音。
四个妇女和两个孩子坐在树巢后部。妇女们正用藤蔓精心编制网袋,故意不理睬我。一个肌肉发达的中年男子手里紧握着弓箭,尽力躲避我的目光,但偶尔会偷偷朝我瞅上一眼。凯姆巴伦说,“他叫莱皮唐,是部落里最勇猛的男子。”在科罗威部落里,最勇猛的男子一般负责指挥部落战争。
凯姆巴伦说,“六个男人、四个妇女、三个孩子和两个姑娘住在这儿,组成一个部落。其他人来自附近树巢,是来看热闹的,瞧瞧你这位‘魔鬼长啥模样。”
在交谈了一个小时后,莱皮唐靠近我,不苟言笑地对我说:“我知道你要来这儿,我想看看‘魔鬼长得什么模样,但我看你跟我们没什么两样,也是人。”博尔斯将这句话翻译给凯姆巴伦,凯姆巴伦又翻译给我。
第二天,凯姆巴伦和我用了整整一个早晨,与莱皮唐和其他年轻人谈论科罗威人的信仰。科罗威人相信,一个强大的神灵在毁灭了前四个世界后,创造了现在的世界,也就是第五个世界。科罗威老人经常坐在篝火旁,给年轻人讲“白皮鬼”有一天将入侵科罗威人领土的故事——“白皮鬼”一旦进来,神灵就会毁灭现在的世界,大地将会裂开,到处都是火焰和惊雷,山将会从天上落下来,这个世界最终将被粉碎,新世界将会诞生。显然,科罗威老人以预言这种形式限制年轻人到外面去闯荡。
在返回树巢的路上,我们路过一棵菩提树,这棵树露在地面上的树根非常发达,呈散射状。男人们对着这些树根使劲磕他们的脚后跟,发出雷鸣般的声音,一直传向丛林深处。凯姆巴伦向我解释说,“这样可以让树巢里的人知道他们回来了,以及离家还有多远。”
当我觉得这些科罗威人已经非常信任我时,我大着胆子问莱皮唐,他们最近杀死一个“克哈克华”是在什么时候。他回答说,在上次吃西米椰子大餐时。当时,数百科罗威人聚集在一起跳舞,吃了大量的西米椰子大餐。他们互相交换物品,唱祈祷多子多孙的歌,让已到婚龄的青年男女互相对眼。根据我们的搬运工的说法,时间应该是在一年前。
莱皮唐想让我在这儿多待一些时间,但我必须返回雅内拉姆赶飞机。当我登上独木舟准备离开时,莱皮唐蹲坐在河边,将头扭向一边,拒不看我。当船离岸后,他突然跳起来,对我怒目而视。他将一根用食火鸡骨头制成的箭搭在弓上,拉紧藤条弦,瞄向我。几分钟后,他笑了起来,把弓放下。这是他向我们说再见的一种方式。我们乘独木舟来到一片沼泽树林边,将船系在一棵树干上。博尔斯首先跳下船,步履轻快地在前面引路。大约一小时后,我们来到一块有两个足球场那么大的空地上,周围种着香蕉树,中间矗立着一座树巢,直指天空,离地约有25米高。
先到达的博尔斯在那儿等我们,旁边站着他的父亲,一位中年科罗威人,腰间系了一条藤条带,在私处包了一片树叶。他拉着我的手,感谢我把他的儿子带回家。为了欢迎我,他杀了一头大猪。拜罗姆就像一个超人,背起那头大猪,沿着凿有锯齿的木柱爬进茅屋。茅屋里面,每个隐蔽处和缝隙处都塞满了以前吃剩的各种骨头——长长的鱼骨、巨大的猪下巴骨、狐蝠头骨和鼠骨。天花板上挂了一排钩子,钩子上挂的也是各种动物骨头,旁边还有许多漂亮的鹦鹉和食火鸡羽毛。
当我们问及博尔斯的父亲是否吃过“克哈克华”大餐时,他的眼睛发出亮光。他说,他吃过许多“克哈克华”,味道胜过所有他吃过的其他美味。
第二天一早,在我们就要离开时,博尔斯的父亲要和我谈谈,他的儿子和凯姆巴伦担任翻译。他说,“博尔斯告诉我说,他要和他的弟弟一起住在雅内拉姆,这次回来只是为了来看看我。”他的眼里充满忧伤。“真正的科罗威时代就要结束了,我感到非常难过。”博尔斯冲着他父亲淡淡一笑,与我一起走向独木舟,他将和我们一同返回雅内拉姆。他戴着的那顶黄色童帽,仿佛是前往21世纪的一个通行证。
三年前,我曾与巴西印第安原始部落保护部的负责人悉尼·波塞勒一起前往克拉伯部落考察,这是一个与世隔绝的原始部落,位于亚马孙地区。关于如何处理封闭的原始部落问题,困扰了波塞勒几十年:究竟是将他们拉入文明社会,还是让他们继续留在丛林和传统文化中?波塞勒说,“一旦他们走出自己的世界,进入文明社会,看到我们奇特而有诱惑的生活方式,他们就绝不会再回到传统的生活方式中了。”
对于科罗威人来说,情况同样如此。他们正处在传统文化的拐点上,许许多多的青年男女正不断涌向雅内拉姆,最终将只剩下年龄老化的部落成员空守树巢。有关神灵的预言将会在另一种意义上变成现实——文化剧变的“惊雷和地震”将永远毁灭科罗威人的“旧世界”。
(李淑芳荐自《大自然探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