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泽东与《毛泽东选集》
2009-10-14苏振兰
苏振兰
1951年1月,中国人民志愿军和朝鲜人民军取得第三次战役的胜利,以美国为首的“联合国军”被赶回“三八线”以南,朝鲜战局大体上稳定下来,毛泽东松了一口气,想离开北京,找一个僻静的地方,集中一段时间来编辑《毛泽东选集》。于是,这年2月底3月初,他以休息的名义向党中央请了假。
“毛泽东选集已校对好否?何时可送莫?联共中央机关同志问到此事。”
早在抗日战争时期和解放战争时期,一些解放区就出版了几种毛泽东著作集,其中主要的有:晋察冀日报社1944年出版的《毛泽东选集》(五卷本);苏中解放区1945年出版的《毛泽东选集》;山东渤海解放区1948年出版的《毛泽东选集》;中共中央东北局1948年出版的《毛泽东选集》(六卷合订本);中共晋冀鲁豫中央局1948年出版的《毛泽东选集》(上下册,党内发行)。
上述这些《毛泽东选集》,对于宣传毛泽东思想、教育各战略区干部群众,都发挥了积极作用,但它们都不是经过党中央正式批准的,也都未经作者本人审阅。随着中国革命迅速走向全国胜利,在党内、在全国人民中间,用毛泽东思想进行教育,成为党和国家思想文化战线的一项重要工作。于是,由中共中央组织编辑出版一部权威的《毛泽东选集》的工作,便提上了议事日程。
此外,苏联方面对毛泽东著作的关注,也是促成党中央、毛泽东尽快选编《毛泽东选集》的动因之一。1949年6月1日,毛泽东在为中共中央起草的致斯大林的电报里说:“据说,在苏联已将东北局出版的毛泽东选集译成俄文,拟在最近出版。但是该选集在论文的选择方面和分类及次序排列方面均有缺点,并且在论文也有许多错字错句。现在中共中央正在重新选订毛泽东选集,并经毛泽东同志亲自校正,此校正本可于本年六月底出版。那时我们可将新版迅速送达苏联。所以希望暂不要将东北局出版的毛泽东选集俄文译本付印,待我们的新版(毛泽东选集订正本)送到时,根据此新版与原来的东北版对照作了增减和修订后,再行出版。至盼。”
由于苏联方面的因素,中共中央组织编辑《毛泽东选集》工作。1948年夏天,毛泽东在西柏坡的时候就已经开始酝酿,决定刘少奇担任《毛泽东选集》编委会主任。
1949年3月,毛泽东、刘少奇等进驻北平以后,继续抓紧进行《毛泽东选集》的编辑。当年5月6日发稿,到6月中旬,已完成三校,共一百余万字,全部清样送给了毛泽东。但是,由于种种原因,毛泽东原定的“此校正本可于本年六月底出版”的计划没有实现,而苏共中央领导又多次询问。8月1日,身在莫斯科的王稼祥致电中共中央:“毛泽东选集已校对好否?何时可送莫?联共中央机关同志问到此事。因此间毛选已译好,等着校对付印。”因此,毛泽东只能百忙中继续关注,抽空看清样。当年10月,开国大典前后,毛泽东才看完全书清样的三分之一。
1949年12月,毛泽东因出访苏联,《毛泽东选集》的校阅工作又中断了。访苏期间,斯大林也希望毛泽东将他的著作编辑出版,并当面提出了这个建议。毛泽东答复抓紧进行,并向斯大林提出,希望苏共中央派一位理论上强的人帮助看看他过去发表过的文章,看可否成集。斯大林当即决定:派主编过《简明哲学辞典》的理论家尤金赴华帮助工作。但毛泽东回国后,又致力于国民经济的恢复工作,为中共七届三中全会的召开作准备。紧接着,1950年6月全会刚一开过,朝鲜战争爆发,《毛泽东选集》的编辑工作再一次被推迟……
“搞《毛选》,在北京事情太多,要找个地方,集中精力搞出来。”
1951年3月初,毛泽东把负责警卫工作的汪东兴叫来,交待他说:“搞《毛选》,在北京事情太多,要找个地方,集中精力搞出来。《毛选》现在中国需要,苏联也催着要,要集中突击一下。要找个地方,离北京不要太远。不准占老百姓的房子,也不要住招待所。”
经过一番奔波,汪东兴选中了石家庄西郊的一所保育院,毛泽东表示满意。这是一个宽敞的四合院,陈设简陋。当时天气还比较冷,临时搞了一个土暖气。这里环境幽静,很适合编书。于是,毛泽东在这里住了两个月,修改审定了大部分选稿。
协助毛泽东工作的,主要是他的三位秘书陈伯达、胡乔木、田家英。从毛泽东与身在北京的陈伯达、田家英的一些通信中,可以窥见毛泽东对《毛泽东选集》编辑工作的高度关注——
其一,1951年3月8日致信陈伯达、田家英:
“《矛盾论》作了一次修改,请即重排清样两份,一份交伯达看,一份送我再看。论形式逻辑的后面几段,词意不畅,还须修改。其他有些部分也还须作小的修改。……你们暂时不要来,待《矛盾论》清样再看过及他文看了一部分之后再来,时间大约在月半。”
其二,1951年3月15日致信田家英:
“《矛盾论》的原稿请即送来。凡校对,都须将原稿连同清样一起送来。以前的一切原稿均请送来。”
其三,1951年4月1日致信田家英:
“《中国共产党在民族战争中的地位》、《矛盾论》,请不要送去翻译,校对后再送我看。已注好印出的各篇,请送来看。”
其四,1951年4月7日致信田家英:
“(一)送来的文件,缺少《一九四九年四月二十一日军委给解放军的命令》一篇,请补印送校。
(二)请将《兴国调查》中《斗争中的各阶级》这一章的原文清出送阅,在我这里的印件中缺少这一章。(三)已注文件,请速送阅。”
其五,1951年4月16日致信田家英:
“此九篇请送陈伯达同志阅后付排改正。其中,和英国记者谈话,和中央社等记者谈话,一个极其重要的政策,全世界革命力量团结起来等四篇,我已照原件修改,请即照此改正,新送来这四件稿子我就不必看了。以上这些及昨付第二次看过的一大批,都可付翻译——惟其中的一篇,即《井冈山的斗争》,请送来再看一次。”(以上五封信,均引自毛泽东手稿。)
1950年7月,苏联理论家尤金来到北京,参与了一段《毛泽东选集》的编辑工作。对这件事,过了8年之后,毛泽东曾当面对尤金说出原由:
“为什么当时我请斯大林派一个学者来看我的文章?是不是我那样没有信心?连文章都要请你们来看?没有事情干吗?不是的,是请你们来中国看看,看看中国是真的马克思主义,还是半真半假的马克思主义。你回去以后,说了我们的好话。你对斯大林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中国人是真正的马克思主义者。但是斯大林还是怀疑。只是朝鲜战争才改变了他的看法,也改变了东欧兄弟党和其他各国党对我们的怀疑。”
尤金来华后,对毛泽东的著作大为称赞。他看了《实践论》的俄译文后,立即送斯大林,并建议在某个刊物上发表,斯大林接受了尤金的意见。因而,《实践论》竟先于中国而在苏联首次发表于1950年12月出版的《布尔什维克》杂志上。同年12月18日,《真理报》又发表编辑部文章《论毛泽东的著作〈实践论〉》。中国首次发表此文,则是在同年12月29日的《人民日报》上。
“各篇取舍,经毛氏审慎考虑,存录者复亲加修订校阅,多者六七遍,少者亦两遍。”
《毛泽东选集》的编辑工作,是毛泽东从头到尾亲自做的。“他参加选稿和确定篇目,对大部分文章进行精心修改和校订,并为一部分文章写了题解和注释(有些题解和注释,与正文具有同等的文献价值)。”比如,他把《中国社会各阶级的分析》收入《毛泽东选集》时,就写过这样一个提纲挈领的题注:“此文是反对当时党内存在着的两种倾向而写的。当时党内的第一种倾向,以陈独秀为代表,只注意同国民党合作,忘记了农民,这是右倾机会主义。第二种倾向,以张国焘为代表,只注意工人运动,同样忘记了农民,这是‘左倾机会主义。这两种机会主义都感觉自己力量不足,而不知道到何处去寻找力量,到何处去取得广大的同盟军。”
毛泽东对自己文章的修改,绝大部分是文字性的,也有少量属于内容方面的。比如在《论联合政府》的“工业问题”一节中,本来有一段专门论述吸收外资的话:“在服从中国法令、有益中国经济的条件之下,外国投资是我们所欢迎的。对于中国人民与外国人民都有利的事业,是中国在得到一个巩固的国内和平与国际和平,得到一个彻底的政治改革与土地改革之后,能够蓬蓬勃勃地发展大规模的轻重工业与近代化的农业。在这个基础上,外国投资的容纳量将是非常广大的。”在该文章选入《毛泽东选集》第三卷时,他把这段话删去了。这一方面是同当时的客观形势——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列强和新中国处于战争状态;另一方面和毛泽东对外援的主观认识变化有关系。
毛泽东选稿极为严格。约一百万字的清样稿,被他选掉了一大批,上面都批着“此件不用”四个大字。
经过全党理论精英的努力,《毛泽东选集》第一卷于1951年10月出版,成为当时全国政治生活中的一件大事,第一次印行达106.6万册。
当年10月12日,出版总署召开了一个庆祝会,胡愈之首先在会上讲话:“《毛泽东选集》的出版工作,是在出版总署成立以前,北京解放以后,在中共中央领导下就已经开始了的。一九四九年五月六日,中共中央宣传部出版委员会开始接受了《毛泽东选集》的一部分稿子发排,到现在差不多将近两年半,才完成了第一卷的出版工作。在这两年多的时间内,各方面读者经常关心地问:《毛泽东选集》什么时候出版?问到现在,才开始出版了第一卷。这一段时间很久,是因为毛主席对自己的著作采取了那样慎重的态度,亲自几次校阅修改;中共中央《毛泽东选集》出版委员会作注释工作和主持出版工作,也十分地慎重。”随后,田家英发言,讲了编辑工作情况。在当天的日记中,出版总署副署长叶圣陶有如下记载:“午后一时开《毛泽东选集》出版庆祝会,到者将二百人。愈之首致辞。次之编委会田家英报告编辑情形。选集凡四卷,今出版者为第一卷。各篇取舍,经毛氏审慎考虑,存录者复亲加修订校阅,多者六七遍,少者亦两遍。田谓于此第一卷中,可见毛氏思想之发展,及以后种种规划之基础。”
尔后,在毛泽东亲自把关下,《毛泽东选集》第二、三卷,先后于1952年4月、1953年4月出版。
1956年3月14日,毛泽东会见越南劳动党领导人长征、印尼共产党领导人艾地,三人围绕《毛泽东选集》的编辑、出版,进行了一番对话。
艾地:《毛泽东选集》出了第三卷之后,毛主席对第一卷、第二卷有没有打算作什么修改?
毛泽东:现在还没有这个打算,只是想到还可以补一些注解。
艾地:印尼有许多同志认为毛主席思想成熟,写文章一定是一气呵成,不必修改。
毛泽东:那样的说法是不符合实际的。我们的头脑、思想反映客观实际,无论什么时候谁都不可能一下子就反映得完全正确,无遗无误。……写《新民主主义论》时,许多东西在起初是不明确的,在写的过程中才逐渐明确起来,而且经过反复修改,才把意思表达得比较准确。
长征问了一个国内外都关心的的问题:“《毛泽东选集》第四卷什么时候可以出版?”
在回答这个问题时,毛泽东又重申自己的文章不是“一气呵成”:“因为我怠工,所以拖迟了。出版之前想把过去写的东西再看一遍,但总懒得看。对已经发表过的东西,完全满意的很少。比如,《实践论》算是比较满意的,《矛盾论》就并不很满意。《新民主主义论》……经过反复修改才定了稿。《论联合政府》则只是把政纲排列起来,加工不多,不好。”
按原定计划,《毛泽东选集》第四卷包括第三次国内革命战争时期和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后的著作。但由于新中国成立不久,接着出版第四卷时机还不成熟,就搁置下来了。不想,这一搁置就是6年之久,且出版后内容也仅限于第三次国内革命战争时期的著作。
“一、二、三卷我都没有多大兴趣,只有个别的篇章我还愿意再看,这个第四卷我有兴趣。”
1960年1月27日,毛泽东在上海召集完中央政治局扩大会议后,经杭州抵达广州,在这里最后读完《政治经济学教科书》。在广州期间,毛泽东还完成了一件重要工作,就是审定《毛泽东选集》第四卷全部正文。
从1960年2月27日到3月6日,毛泽东差不多每天都到鸡颈坑(广州郊区的一处别墅)审读第四卷文稿。同他一起审读的有康生、胡乔木、田家英。第四卷的编辑工作,不像前三卷那样由毛泽东亲自动手作编辑工作,而是在别人编好之后,由他主持通读定稿。他逐篇仔细审读,有时顺手改几个字。此外,他还增加了几篇文稿,都是为新华社写的评论和中共发言人的谈话。
《毛泽东选集》第四卷主要为解放战争时期的著作,它是中国人民革命胜利的记录,反映了中国人民敢于斗争敢于胜利的英雄气概和所向披靡的革命气势。毛泽东对这一卷特别偏爱,曾说:“一、二、三卷我都没有多大兴趣,只有个别的篇章我还愿意再看,这个第四卷我有兴趣。那时候的方针是针锋相对,寸土必争,不如此,不足以对付我们这位委员长。”在通读第四卷时,毛泽东显得特别兴奋,“想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的气概,油然而生。“读到《抗日战争胜利后的时局和我们的方针》、《关于重庆谈判》等文章时,他不时地发出爽朗的笑声。《毛选》第四卷的文章,不仅内容重要,思想深邃,从文字上说也是上乘之作,有很高的艺术性。既有高屋建瓴、势如破竹的气势,又有行云流水、议论风生的韵致,还有喜笑怒骂皆成文章的幽默、讽刺,刚柔相济,情文并茂,充分表现了毛泽东特有的文风。”收入第四卷的《论人民民主专政》和《在中国共产党第七届中央委员会第二次全体会议上的报告》两篇名著,“为新中国建国纲领奠定了理论基础和政策基础,就其基本思想来说,将在长时间内保持它的生命力。”
3月8日,是审读的最后一天,在毛泽东的住处广州小岛宾馆进行。除康生、胡乔木、田家英三人,参加《毛泽东选集》第四卷工作的其他人也都参加了。“开始有的同志还有点拘谨,经毛泽东一番轻松的谈话,紧张气氛顿时消除,觉得很舒坦、愉快。”
5月24日至6月2日,毛泽东又审读了《毛泽东选集》第四卷的全部题解和注释。在题解和注释中,很多地方涉及彭德怀。彭在解放战争时期任西北野战军(后改称第一野战军)司令员兼政治委员,指挥过许多重要战役。编辑《毛泽东选集》第四卷时,正值庐山会议批彭反右之后,彭德怀的名字和他的战绩,能不能写到《毛泽东选集》里面,这在当时是一个极敏感的问题。为此,田家英专门向毛泽东请示,毛泽东明确回答:“应该写,过去那一段应该承认。”因这一卷军事方面的注释比较多,涉及四个野战军和华北部队等,所以由党的总书记邓小平挂帅,请三位元帅、五位大将参加了注释工作。
《毛泽东选集》第四卷于1960年9月出版,随即在全国出现了一个学习热潮。至此,作为毛泽东思想最集中的代表《毛泽东选集》一至四卷,全部完成。
收入《毛泽东选集》的著作,大都是毛泽东自己亲自写的,仅有少数几篇讲话是别人根据他的讲话记录整理后又经他本人修改定稿的。1964年8月20日,他在听取薄一波汇报计划工作时,曾谈到这种情况:“我的文件都是自己写。只是有病的时候,我口讲,别人给我写。一九四七年写《目前形势和我们的任务》,就是我讲,江青写。她写后,我修改。我修改后,又找恩来、弼时他们来谈,再改。大家再看了以后,广播。文章要别人写是很危险的。那时批判国民党的许多文章,新华社发的,都是我自己写的。”
不过,也有例外,可以说是唯一的例外,就是《关于若干历史问题的决议》被收入了《毛泽东选集》第三卷。历史决议,是根据毛泽东1941年冬写的一份《关于四中全会以来中央领导路问题结论草案》的基本思路和基本框架起草的。毛泽东领导了历史决议的起草工作,并且作过多次修改。但是,毛泽东没有把它当作自己的著作而作为附录收入他的选集。考虑到发表历史决议,就要公布王明路线的问题,这是需要党中央作出决定的。为此,毛泽东向每一位中央政治局委员征求了意见,大家一致赞成作为附录收入。
“《毛选》里的这些东西,是群众教给我们的,是付出了流血牺牲的代价的。”
《毛泽东选集》第一至第四卷,包括了毛泽东从1925年12月到1949年9月各个革命历史时期的最主要、最有代表性的著作。这些理论著作,集中体现了毛泽东思想,是毛泽东思想的具体载体。毛泽东著作、毛泽东思想不仅只是毛泽东个人的智慧,也是中国共产党人集体智慧的结晶,是无数革命先烈的鲜血换来的。对此,毛泽东本人一贯有着清醒的认识。
1945年4月21日,毛泽东在中共七大预备会议上作报告时说,“决议案上把好事都挂在我的账上,所以我对此要发表点意见。写成代表,那还可以,如果只有我一个人,那就不成其为党了。”
1956年9月10日,毛泽东在谈关于第八届中央委员会的选举问题时说过:“我们民主革命的时间那么长,打了那么久的仗,犯了那么多的错误,才搞出一套正确的政治路线、军事路线和组织路线。我们才逐步学会如何处理党内关系,如何处理党跟非党人员的关系,如何搞统一战线,如何搞群众路线,等等。这就是说,我们有了经验,才能写出一些文章。比如我的那些文章,不经过北伐战争、土地革命战争和抗日战争,是不可能写出来的,因为没有经验。”
1961年3月23日,毛泽东在广州中央工作会议上讲话时又说:“没有那些胜利和那些失败,不经过第五次反‘围剿的失败,不经过万里长征,我那个《中国革命战争的战略问题》小册子也不可能写出来。因为要写这本书,倒是逼着我研究了一下资产阶级的军事学。”
1964年3月24日,在听取薄一波、谭震林等人汇报时,毛泽东仍然深情地说:“《毛选》什么是我的!这是血的著作。”“《毛选》里的这些东西,是群众教给我们的,是付出了流血牺牲的代价的。”
《毛泽东选集》的出版,是新中国成立初期的一项基本理论建设,先后被译成各少数民族文字,在全国各族人民中间产生了广泛而深远的影响。《毛泽东选集》也被一些国家翻译出版,其外文版达几十种之多。
对于《毛泽东选集》所蕴含的毛泽东思想的普遍指导意义,毛泽东是深信不疑的。1949年3月13日,在中共七届二中全会上的总结中,他说过这样一段话:
马克思主义的普遍真理与中国革命的具体实践的统一,应该这样提法,这样提法较好。而不应该像王明同志的提法,说毛泽东思想“是马列主义在殖民地半殖民地的具体运用和发展”,这种提法不妥当。因为照王明的提法,则有点划分“市场”的味道。世界上殖民地半殖民地的范围很宽,一划分开,就似乎是说,斯大林只管那些工业发展的地方,而殖民地半殖民地就归我们管,那岂不就把马克思主义的“市场”分割了吗?而且,我们说殖民地半殖民地归我们,可是有那么一个国家,提出不买你的货,而要直接到莫斯科去买货,这又怎么办呢?另外,如果是真理那它就有点普遍性,就不能不超过一定的范围。比如,拿日本来说,按照王明的提法,它现在算归我们,将来美帝国主义撤走以后,它又该归斯大林管了,这岂不是笑话?当然,我们不要忙于想宽了,先把中国自己的事情做好。如果有可以运用到其他国家的经验,自然会有人运用的。所以,不要做这种定义。
正因为视《毛泽东选集》“是真理那它就有点普遍性”,毛泽东对于国外的翻译出版要求尊重原著。1954年3月29日,英(国)共中央总书记波立特给中共中央来信,提出他们在翻译《毛泽东选集》第二卷时,准备将《战争和战略问题》一文的头两段从英译本中删去。在这两段中,毛泽东指出:“革命的中心任务和最高形式是武装夺取政权,是战争解决问题。这个马克思列宁主义的革命原则是普遍地对的,不论在中国在外国,一概都是对的。”“但是在同一个原则下,就无产阶级政党在各种条件下执行这个原则的表现说来,则基于条件的不同而不一致。”同年8月23日,中共中央复信波立特,明确表示:我们不能同意在《毛泽东选集》英译本中把《战争和战略问题》的头两段删去的提议,“因为毛泽东同志在该文件中所说到的原则,是马列主义的普遍真理,并不因为国际形势的变化,而需要作什么修正。而且《毛泽东选集》已经出版俄文版及其他外国文版,都没有作什么修改……”结果,英(国)共还是坚持己见。对此,毛泽东愤愤不平。1959年10月26日他在同澳(大利亚)共中央总书记夏基谈话时,仍然耿耿于怀:
在十月革命以前,列宁对全党讲得很清楚,写了许多文章,说明革命要建立无产阶级专政,不用暴力是不行的。他极力反对孟什维克主张通过议会斗争进行革命的论调。……我们在一九五五年和英共波立特谈过这个问题,他不赞成我们的意见。他要修改中国同志的著作,要在我的选集的英文版中删掉两段讲革命一定要用暴力的话。我们不赞成他的这个意见,但结果他还是把那两段挖掉了。
“《毛泽东选集》编委会主任要辞职,毛泽东本人对出版《毛泽东选集》第五卷很难再提起兴致。”
20世纪60年代中期,中共中央准备选编《毛泽东选集》第五卷,但因“文革”等干扰,在毛泽东生前未能出版。
由于文化大革命的爆发,《毛泽东选集》编委会主任刘少奇受到冲击。1967年1月13日,刘少奇在人民大会堂单独会见毛泽东,当面表示:“一、这次路线错误的责任在我,广大干部是好的,特别是许多老干部是党的宝贵财富,主要责任由我来承担,尽快把广大干部解放出来,使党少受损失。二、辞去国家主席、中央常委和《毛泽东选集》编委会主任职务,和妻子儿女去延安或老家种地,以便尽早结束文化大革命,使国家少受损失。”临别时,毛泽东把刘少奇送到门口,嘱咐他:“好好学习,保重身体。”有西方研究者写道:“《毛泽东选集》编委会主任要辞职,毛泽东本人对出版《毛泽东选集》第五卷很难再提起兴致。”
不过,在准备选编《毛泽东选集》第五卷过程中,有幸保留了大量珍稀资料。1965年冬天,为编辑《毛泽东选集》第五卷,田家英致信薄一波,请他提供毛泽东提出党在过渡时期总路线的有关材料。12月30日,薄一波根据他的笔记本中记录的毛泽东在中共中央书记处会议和其他中央会议上讲过渡时期总路线的内容,摘要写成一封信送给田家英:
1952年9月24日,在中共中央书记处会议上,毛主席说过:“十年到十五年基本上完成社会主义,不是十年以后才过渡到社会主义。二中全会提出限制和反限制,现在这个内容就更丰富了。工业,私营占百分之三十二点七,国营占百分之六十七点三,是三七开;商业零售是倒四六开。再发展五年比例会更小(资小我大),但绝对数字(指资)仍会有些发展,这还不是社会主义。五年以后如此,十年以后会怎么样,十五年以后会怎么样,要想一想。”资本主义的“性质也变了,是新式的资本主义:公私合营,加工订货,工人监督,资本公开,技术公开,财政公开……他们已经挂在共产党的车头上了,离不开共产党了”,“他们的子女们也将接近共产党了。”“农村也是向合作互助发展,前五年不准地主、富农参加,后五年可以让其参加。”
“文革”中,薄一波的原记录本遗失,他写给田家英的这封信是保存下来的一份记录毛泽东酝酿形成过渡时期总路线的最早材料。
1977年4月,《毛泽东选集》第五卷由人民出版社出版,内容是1949年9月到1957年夏天的重要著作。
毛泽东曾对印尼共产党领导人艾地说过,对已经出版的《毛泽东选集》“可以补一些注解”。因此,早在1962年春天起,根据毛泽东的意见,《毛泽东选集》第二版的注释校订工作就着手进行了,后因“文革”而中断。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后,中共中央文献编辑委员会,在20世纪60年代工作的基础上,吸收了近二三十年来史料收集和学术研究的成果,对注释又作了进一步的修订和增补,于1991年6月由人民出版社出版了《毛泽东选集》第二版一至四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