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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爱难逃

2009-10-12

青春 2009年9期
关键词:阿根梅姨发卡

罗 翔

黄春燕不谈恋爱。

不谈恋爱的春燕自有不谈的理由。偏偏事情由不得自己,有很多男孩子往春燕那儿钻,惹得春燕天天鼓着腮帮子生气。春燕打工的流河镇是广东有名的服装之乡,只要来到这里闭着眼都可以找到活儿。春燕换了厂,可那些男孩子不出两天就来到了春燕的厂里。她的身边就又有了嘤嘤嗡嗡的声音。春燕做不了多少天,就偷着再换厂。可流河镇就巴掌大的地方,换来换去的春燕还是逃不脱男孩子的眼睛。

春燕为这事很心烦,而和她一起换来换去的梅姨一点也不心烦。她也不问春燕为什么不处一个男朋友。她只是笑着对春燕说,燕子,不管你飞到哪儿我都要和你在一起。春燕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梅阿姨,你还是找个厂踏踏实实地做吧,别耽误了你挣钱。梅姨嗔怪道,你这孩子,要撵我走啊!春燕怕梅姨误会就说,我也巴不得和你在一起哩。春燕就想起,她和小姐妹们刚来打工时,大家做的都是流水线,两人结合组成对子。春燕人机灵,手脚快,更重要的是人长得漂亮,站在女孩堆里鹤立鸡群,吸引了不少男孩子,他们都往春燕身边扎,巴望和春燕结成对子。春燕哪能不知道他们心中的小九九啊!乡里乡亲的,她又不能把话说得露骨,她只得说,你们别争了,我早就结了对子。这时她看见梅姨孤零零地站在一边,睁着一双眼睛盯着春燕。春燕的双眼和梅姨的双眼相碰了。春燕觉得这人好像在哪儿见过,好熟。再一看梅姨那紧张的神情,春燕想,这阿姨的年龄偏大,孤身一人出来打工,肯定家里遇到了难处。于是她快跑几步来梅姨身边说,阿姨,我和你结对子吧。梅姨就跟着春燕走进了车间。两人就一直结成对子没有分开过了。

这次,春燕又想转厂。厂长的儿子,她们的副厂长柳阿根从外地回来。看到新来的春燕时,毫不掩饰地眼睛一亮,阿根心想,几时厂里来了个漂亮的小妞啊!看得阿根愣了半天。春燕一看阿根的眼色就知道他有什么心思了。春燕想,只要他有一点儿过激的行动她就转厂。

阿根没有马上亲近春燕。他那天还没有走出车间就听到了几个姑娘的议论:你们看阿根的眼色,他瞧上春燕了,这下春燕又要转厂了。阿根的心里就纳闷,我阿根看上她了应该是福气啊,好多女孩子想都想不到,可她要转厂,看来这个姑娘我不能贸然去追。因此他就没有与春燕有过多的接触,生怕春燕飞了。他要搞清楚春燕的想法后再与春燕接触,只要春燕的人不离开厂还怕找不到机会么?

一连好几天,阿根都没有动静。奇怪的是厂里的一些男孩子也不与春燕嬉皮笑脸开玩笑了,春燕过得很平静。春燕这些日子心里高兴,做活儿时也梅姨前梅姨后喊得亲亲密密的,还不时小声地哼着歌,有时做累了就望着梅姨笑着说,阿姨,你累了就歇会儿。梅姨接过春燕递过来的衣服说,燕子,你歇吧,我这把老骨头累不着。春燕就停了活儿,掏出手机愣愣地看着手机屏幕。梅姨知道,春燕的手机屏幕上是她和她老爸的合影。梅姨就说,燕子,想你爸了吧,快给他发个短信。春燕就朝梅姨笑,而后就不停地按手机键……

春燕的身世梅姨早就听人说过了:春燕现在的父亲是她的养父。春燕一生下来就被她的亲身父母遗弃了。是他的养父在汉江大堤的一个十字路口捡回的,当时天已经黑了,他养父上堤时看见一束金黄的油菜花,再一细看一坨布裹着一个婴孩。养父毫不犹豫抱回了孩子,取名春燕。没有孩子的养父母把春燕当宝贝一样看待,精心抚育。可是好景不长,就在春燕三岁的时候,养母突发疾病亡故。养父从此一把屎一把尿把春燕拉扯成人,一直供她读完了中专。养父为了春燕不受委屈,自己一直未娶。长大后的春燕明白了这一切,她觉得自己拖累了养父,心里一直有着深深地歉疚。她发誓,一定要报答养父的恩情,要让父亲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同时,她在心里仇恨她的亲生父母,你们为什么要抛弃我?

春燕和他老爸打电话聊天发短信的时候,就最开心。春燕的老爸在家里做泥工,有时还包个小工程什么的,也挣了一点钱,他和春燕商量后就在镇上造了一幢三层楼的房子,造房子欠了点债。过年回家时,春燕拿出打工的钱交给老爸还债。老爸看着春燕手中的钱说,我的燕子也晓得当家了啊。你老爸没有能力了,还要女儿的钱还债?燕子,现在老爸和你分工,造屋欠下的债由老爸负责,你的嫁奁由你负责挣,你看怎么样?春燕噘着嘴说,老爸,女儿不嫁,永远守着老爸!老爸把衔在口里的半截烟甩了说,燕子,你想要老爸做个背信弃义的人么?我答应了你死去的娘,我要让你过的幸福,不受委屈的。春燕说,老爸,女儿的事情不要你操心,我只要你给我找个后娘。孩子,这些年我们爷儿俩都过来了,我已经习惯了。燕子,你的事情耽误不得啊!春燕就和老爸争起来了,你不给我找个后娘,我就不谈恋爱,我说到做到!爷儿俩最终也没争论出个子丑寅卯来。年初走的时候,气鼓鼓的春燕没和老爸打招呼,直到爬上了火车她再也忍不住了,一边哭一边给她爸打电话,老爸,我好想你……

春燕身边没了噪音就是阿根起了作用,那些男孩子知道阿根要追春燕就主动退让了。阿根不仅是老板的儿子,而且自己就是副厂长主管厂里的事,人有板眼不说,也长得潇洒有风度。好多打工妹无事找事想和阿根接触,阿根连眼都不眨一下。从第一眼看到春燕,阿根的心就怦然心动,茫茫人海里,春燕就是阿根要找的那个人。

阿根自看见春燕后,几乎天天在厂里没有出门了。他喜欢在车间里逗留了,边走边和姑娘们搭讪。走到梅姨和春燕身边时,阿根就站一会儿,梅阿姨,太累了你就歇一会儿。梅姨看阿根一眼说,厂长,劳慰你的关心,我不累!阿根就站在春燕的缝纫机旁看着春燕麻利的双手说,黄春燕,你可要照顾梅阿姨啊,她年纪大,手脚慢,比不上年轻人的。春燕踩着缝纫机不抬头,我咋照顾呀,我要她歇,她总说累不着。要真照顾呀,只有你这个厂长才能办得到!

阿根没多说话就走了。第二天厨房里的大师傅来喊梅姨说,梅阿姨,柳厂长有事找你。梅姨不知道什么事,忙问春燕。燕子:你说厂长找我是什么事,是不是她嫌我手脚慢了不要我了?春燕拨了拨散在前额的几根头发,梅阿姨,不会的,八成还是好事哩,你快去!梅姨去了不大一会儿就回来把燕子拉出车间。燕子,阿根厂长要我到厨房里搞事。他说现在厨房里的师傅都是广东人,做的菜是广东风味,而厂里有一半是湖北人,好些职工反映吃不好,阿根就要我到厨房里烧湖北菜,他要我回来和你商量一下。这是好事,去呀!春燕高兴地说。不过,他怎么开工资?拿车间的平均工资。这太好了,这个小资本家还算有点良心。梅姨赶紧又说,阿根要把你调出来,说要你搞质检什么的。春燕不假思索地说,我不去!梅姨说,那我也不去!春燕沉默了,歇息的时候,梅姨总用手捶腰,她毕竟年纪大了,怎么敌得过年轻人呢?烧火比踩机子轻省,不熬夜,还拿平均工资,这对梅姨来说是大好事。于是春燕就说,梅姨,我去呢?梅姨看着春燕那有些顽皮的劲儿说,我也去。春燕心里清楚,这是阿根要接触自己想出的法子。

总算把春燕弄到了自己的身边,起码创造了可以单独说话的条件。可阿根一看春燕的眼睛就不知所措。因为春燕从不回避阿根的眼神,她的双眼像锥子,具有穿透力,似乎可以看到别人的五脏六肺。被春燕的眼睛盯了两回之后,阿根就再也不敢盯春燕了。阿根想,黄春燕,你花儿一般的容貌,你封闭自己不谈恋爱为什么啊!我偏偏要你谈,我偏偏要你尝到恋爱的滋味!这天阿根在办公室上了一会儿网,给春燕打了电话:我有事要外出几天,明天的几单业务你去处理一下。

翌日春燕办了事下车时,雨越下越大。她买了把伞从胡同里抄近道回厂,看见一个残疾女孩子淋着雨吃力地摇着轮椅。春燕把伞塞给女孩自己光淋着雨赶路。雨水淋在身上好凉,她不停地抹着脸上的雨水,可那雨水源源不断地从她的脸上滑到身上,滴落在米黄色的衬衫上,再侵入她的身子,刚好这几天她又来了例假,她感到双腿裹得挪不动了……好半天春燕才像一只落汤鸡似的回到厂里。

春燕来到车间,里面一片嘈杂,大伙儿都在三三两两地抬缝纫机,有的抬到楼上的寝室,有的抬到地下室。春燕感到很纳闷,他们这是在干什么啊?一会儿梅姨气喘吁吁慌慌张张地跑来拉着春燕惊叫道,哎呀,燕子,淋成这样了,快去换衣服,小心生病啊!春燕拉着梅姨问,他们这是在干什么?梅姨边拉着春燕边说,听老职工说,要搞什么税收大检查了。春燕恼火地说,这些资本家就是黑良心,剥削工人的剩余价值不说,还想着法儿欺骗国家。梅姨紧紧地拉着春燕,我的傻丫头,你管得了吗?快去换衣服。待春燕换好衣服来到车间时,平常车间里挤得满满的缝纫机已经寥寥无几了,偌大的车间显得空荡荡的。春燕的心里就不是滋味,她想骂阿根,来这一招还故意不露面。她拨阿根的手机,回答是关机。

春燕气嘟嘟地要去办公室,梅姨风风火火地赶来,燕子,到寝室喝碗姜汤去,雨水淋了最容易生病。寝室的写字台上放着一碗冒着热气的姜汤,春燕走近写字台一看,是一碗白花花的鸡蛋,只是里面放了很多姜。春燕还在犹豫,梅姨端起碗塞在她手里,趁热吃吧!春燕看着梅姨眼窝儿潮湿了,阿姨,你就像我娘。梅姨不自然地笑着说,好,我就认你这个干女儿,你就叫我干娘吧!春燕挑起一个鸡蛋说,阿姨,不,干娘,娘!你把口咂开。梅姨张开了嘴,春燕就把一个鸡蛋塞在了梅姨的嘴里,梅姨的两眼簌簌地掉下了热泪。春燕也塞一个鸡蛋到自己的嘴里,两人你看我,我看你,真像一对幸福的母女。末了春燕说,叫娘就叫娘,叫干娘多不好听啊!不过我还是叫阿姨叫顺口了。梅姨抹了一下眼角说,孩子,你还当真了,你喜欢怎么叫就怎么叫,你怎么叫我都喜欢。

晚上,梅姨从寝室出来,看见春燕的寝室里还亮着灯光,她轻轻地走过去透过窗户的缝隙往里看。春燕坐在凳子上在按手机键,一会儿春燕的手机也滴滴地响,看来春燕和她爸在互发短信,她还不时咳嗽几声。春燕抬起头,梅姨就看见了春燕红彤彤的脸儿,梅姨想,这孩子感冒了,该不会发烧吧!一会儿春燕没发短信了,两眼却呆呆地望着写字台。写字台上放着一块红布,红布上放着一张五十元的钞票。春燕的两眼正看着那张五十元的钞票哩!刚好今天财务室发了五十元的钞票,难道春燕不想要那五十元?想到这儿梅姨就敲春燕的门。春燕听到敲门声慌张地用红布裹了那五十元然后锁到了皮箱里。她咳嗽着说,是阿姨吧?梅姨一进屋就用手拭着春燕的额头说,哎呀,燕子,你发烧了,走,我陪你去找医生。春燕握着梅姨的手说,梅阿姨,不要紧的,没事。看你,又发烧又咳嗽的还说没事。我已经吃了药,一会儿就会好的。春燕把梅姨按在床上,坐会儿吧!春燕看梅姨的样子好像有什么话要对她说,阿姨,你找我有事?梅姨欠了欠身子,从衣兜里掏出两个精致的盒子塞在春燕的手里说,这是我给你买的两个发卡,不知你喜不喜欢?春燕揭开盒子,是一对米黄色的发卡,和她的上衣一个颜色,她诧异地问梅姨,你没问我,怎么知道我喜欢米黄色的颜色呀?梅姨笑了,傻丫头,你喜欢油菜花,喜欢穿米黄色的上衣,还有你又姓黄,这点我都看不出来啊?阿姨,不,干娘,对,娘。春燕不停地纠正着称呼,你您真是个细心人呐!春燕把发卡又塞给了梅姨,这么精致的发卡,我怎么忍心收下啊!梅姨嗔怪道,燕子,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在我们老家,拜了干娘,干娘就得给干女儿红包,这就当是我给你的红包,哪有拒绝干娘的红包的呢?看梅姨要生气了,春燕连忙说,我收,我收。春燕取出一只发卡,那米黄色的光一闪一闪的,是那么柔和温暖。干娘,你就给我戴上吧!梅姨就把一只发卡夹在春燕乌黑油亮的长发上,多好的头发呀……临走时,梅姨叮嘱春燕,有个头疼脑热的就喊干娘。春燕说,你要不放心,就在我这儿过夜?梅姨摆着手走出去。

梅姨迷糊了一阵子,又走到春燕的寝室门口,只听见里面有哼哼的声音,她急切地敲门,燕子,快把门打开。春燕迷迷糊糊地拉开门后就一头栽在地上。

梅姨背起春燕跑下楼,好在卫生院不过里把路,梅姨背着昏昏沉沉的春燕一边跑一边喊,燕子,燕子……

量体温,观察,做皮试,打点滴……望着躺在病床上安然入睡的燕子,梅姨的心才渐渐平静下来,她坐在凳子上凝视着春燕,两眼沁出了泪花儿……

阿根一回到厂里就找春燕,可是找遍了厂子所有的地方也没有找到。他去厨房找梅姨,大师傅告诉她,梅姨也几天没上班了。手机打爆了,仍然是关机。阿根这才意识到,春燕转厂了。阿根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他怔怔地站在春燕的寝室里,这还是阿根特地给春燕一个人弄的寝室,虽然小,但是属于春燕一个人自己的空间啊,春燕,你到哪个厂能有我给你的待遇啊!你这个傻丫头,为什么偷偷地跑了呢?阿根看见春燕的东西一件都没有了,心里就不是滋味儿。我走之前,看不出春燕要走的蛛丝马迹,看来是我走之后春燕才产生走的念头的。阿根要找到这里面的答案,不然,就算找到春燕她也不会回来的。

阿根在春燕的寝室里没有看到她留下的只言片语。她沮丧地来到办公室,春燕的办公桌上并排放着两张五十元的钞票,这不像是遗忘的而是故意放的。再看春燕的办公桌的抽屉里除了厂里的一些资料,她个人的东西一点儿也没有。再打开电脑,QQ里,春燕喜欢的几个网站,都没有春燕的信息。春燕好像从人间蒸发了。

阿根唉声叹气地回到家里,饭也吃不下。他问刚回来的父亲,厂里这几天发生了什么事么?父亲奇怪地望着阿根说,你什么意思?你巴不得厂里出事。我看你是神神秘秘地跑了几天,回来就不耐烦了吧?父子俩说话一向就充满火药味,很少能心平气和地谈到一块儿。那春燕怎么就走了呢?阿根觑父亲一眼,她办公桌上只有这一百元。阿根把两张五十的票子甩在茶几上。腿长在她自己身上,她要走有什么奇怪的。阿根的父亲本来就对阿根把春燕弄到办公室这件事很恼火,我还以为她和你一起走了呢,有什么事你几时和我商量过?阿根觉得再这样和父亲争吵下去没有意义,他走上楼碰地一声关了房门,把自己闷在屋里,裹了被子,可是他怎么也睡不着。

睡不着的阿根心里越来越烦躁。他气冲冲地来到厂里找春燕的姐妹们,你们就不知道春燕的一点消息?和春燕一个村里的燕红说,那天厂里发五十元钱春燕说什么也不要,是我代领后塞在她的衣兜里的。那晚春燕病了,我们去看她,她没说转厂。厂里发的什么钱?说是抬了缝纫机的加班费。听了她们的话,阿根明白了春燕走的原因。

回到家里,父亲在沙发上悠闲地喝茶看电视。阿根又掏出两张钞票甩在父亲的面前,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不是说厂里的事情你不管了的吗?父亲把茶杯重重地掼在沙发上吼阿根一句,放肆,你不管也不让老子管?你是不是被那个丫头片子迷住了,我明确地告诉你,不行!谁说不让你管了,但你不能胡来!父亲气得脸色发紫,他摔了茶杯,老子怎么胡来了?这时,母亲出来拉住了阿根,你住嘴,我的小祖宗,有什么事情等你爸消了气再说好不好?

阿根的心里憋得难受,父亲竟然采取隐匿缝纫机的办法逃过税收大检查而偷税漏税,为了堵口,还每人发了五十元钱,像春燕这样心里透明的女孩子肯定以为是我想出来的法子。父亲已经钻到了钱眼里,什么都看不清了。想到这里,阿根丢了一句话给母亲:我不干了。没等母亲反映过来,阿根的摩托车就无影无踪了。

阿根用了一天的时间把流河镇翻了个底朝天,没有找到春燕。给春燕的父亲打电话,春燕父亲的手机关了。阿根只好到春燕以前打工的地方寻找。他到广州,东莞找了一个星期,一丁点儿消息也没有,阿根的心被春燕带走了。晚上,他精疲力竭地来到一家网吧,希望从网上找到春燕的信息。QQ里有头像晃动,是父亲的,留言是:儿子,归来吧。老爸错了,请你原谅!我已找税务局核实了,主动补交了八万五千多元的税款,我心里很舒坦。儿子,我看到了你正直的个性,工厂交给你我很放心,我今后就当甩手掌柜安享晚年。QQ里还复制了交税的发票。阿根赶紧给父亲留言:老爸,我敬佩你!我找到春燕就回去,爸,希望你理解,找到一份真爱很难,我的心已经被春燕带走。即使我一个人回家,我的心也不可能在厂里。我相信我能找到春燕,老爸,坚持到我回来!

从网吧出来,丝丝凉风吹在阿跟的身上,他感到浑身爽快,舒适。阿根打开了手机,给父亲发了一条短信。看这夜色中还在忙忙碌碌的车辆和人群,阿根想,春燕,我一定会找到你的。

春燕和梅姨在广州市郊的一个制衣厂打工。

这天,梅姨在厂里的职工之家看电视,突然看到了柳阿根服装厂主动补交税款的消息,她就兴冲冲地回到寝室,她要把这个消息告诉春燕。春燕不在寝室里,大概和那些小姐妹们逛去了。梅姨想,阿根是一个很不错的小伙子,他对春燕有意思,他肯定还在找春燕。

听到叽叽喳喳的声音,梅姨迎出去。她向春燕招手。春燕跑过来,阿姨,有事么?梅姨拉着春燕走到宿舍前面的花坛旁小声说,燕子,那事不是阿根做的,他爸已经补交了税款,刚才电视都播了哩!春燕眨了一下眼回答,哦…… 忍了一会儿,梅姨吞吞吐吐地说,燕子,我…… 阿姨,有什么话你就说。梅姨的脸泛红了,燕子,那,那有一个发卡是阿根送的。那天,阿根见我买发卡要送你,他也拉着我去给你挑了一个,他怕你不要他的,就要我说是我买的。他对你有意思,可是他不敢向你表白。春燕说,阿姨,你怎么不早说,你看我该怎么还他呀!梅姨着急了,你就收起来吧。阿根也知道你的心思,这次他出去只告诉了我,他说他要去办一件改变你想法的事情,具体是什么事他没对我讲。临走时,他只是要我好好照顾你。

春燕正在专心地做活儿,忽听隔壁的车间闹哄哄的。大概是又招了新的职工。中午,春燕刚进食堂,就有人喊,春燕,梅阿姨!春燕愣了,阿根拿着个饭盒子。莫非阿根来这个厂里打工了?他是怎么找到这个地方来的呢?见梅姨的眼睛一亮,春燕就猜到了几分,阿姨,你好坏,你当了叛徒啊!

饭毕,阿根跟着春燕来到她的寝室里,春燕拿出发卡给阿根,阿根满脸胀得通红,你让我找得好苦,见了面你就这样对我,我的一只小小的发卡你都不接受?几百块钱一只还小啊!阿根说,春燕,你……阿根没接春燕递给他的发卡,气呼呼地走出屋。梅姨看见,阿根的眼里噙着泪。

阿根真在厂里打工了,天天和春燕进进出出。阿根约春燕出去逛街,春燕一次也没有答应。阿根找到梅姨说,要想改变春燕,还要您帮我的忙。梅姨说,阿根呐,你快说,我帮。其实,我看得出,春燕这孩子也喜欢你,只是这孩子不轻易表露,阿根你要多和他接触啊!阿根说,梅阿姨,我知道。我这次去了春燕的家,你看…… 阿根从裤兜里掏出数码相机指给梅姨看,上面是阿根和一个中年男人的合影。梅阿姨,这照片上的男人就是春燕的爸。梅姨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照片喃喃自语,大好人呐!

阿根接着又按了几张照片,看得梅姨连声说好好。阿根就说,梅阿姨啊,这次我就是去找了春燕的爸,我把春燕的意思跟他讲了,我对他说,你不给春燕找个后娘,春燕就不谈她个人的事情。我说,黄伯,你不能耽误春燕的幸福啊!我和春燕的爸缠了两天,后来,黄伯就同意给自己找个老伴了,你看这多好的事啊!梅阿姨,我知道你男人去世几年了,这些年你日子过得苦,你看,春燕的爸爸是个大好人,不如你俩就在一块儿过。你对春燕又是那么的好……。没等阿根把话说完,梅姨的脸上就乌云陡黑,阿根,你千万不要瞎说,再说我就和你翻脸!

阿根没想到梅姨会断然拒绝这件事。他没辙了,只得去找春燕。春燕和姐妹们去吃烧烤,阿根也跟着,快到烧烤铺了,阿根就蹿上前说,今天我请客。一个姑娘说,是请小燕子吧?都请,请大家赏光,放开肚皮,不吃好就是瞧不起我柳阿根。大家围着桌子吃得热汗直流,临走时,一个姑娘说,谢谢阿根,谢谢燕子。呼啦啦姐妹们像商量好了似的都跑了,留下阿根和春燕在跟摊主结帐。

夜风很凉爽,可阿根的心里热乎乎的。他看春燕今天的心情好,就把去她家的事情讲了。春燕亮亮的眸子望着阿根说,我爸真的同意给我找个后娘了?阿根说,是的,我几时敢骗你。我还给你老爸物色了一个。真的?!春燕一不小心捉住了阿根的手,阿根的身上就涌进了一股热流。可是人家不答应。春燕急切地问,是哪个?阿根眨巴眼儿说,这是秘密,我要你猜。春燕是多机灵的人儿啊,她还能猜不到?春燕的脸上露出了浅浅地笑。

阿根继续和春燕在一起打工,实施着他的“曲线恋爱”的计划。

春燕开始避开梅姨主动找阿根了。有时见了梅姨两人就笑着把话题岔开。从他俩的眼神中,梅姨觉得,阿根和春燕有事情瞒着她。梅姨见他们在一起时就回避,她想,要是这两个年轻人真的好上了,这真是一件好事啊!

这几天下班后,没有旁人的时候春燕就钻到梅姨的寝室和梅姨聊天。春燕把阿根的数码相机拿到手里给梅姨照相。还要梅做各种姿势,梅姨不高兴了,燕子,你就别折腾我了。春燕把一张张照片翻给梅姨看,春燕望着梅姨笑成了一朵花。可笑过之后,春燕的眉头就很快锁住了,好像心里有是很难解的疙瘩。梅姨就问,燕子啊,你这几天有心事,和阿根好上了?阿姨,没哩!阿根是对我有意思,可我不能!梅姨劝道,你怎么就不能啊!我看你俩就是一对金童玉女,天造地设的一双。阿根人实在,心眼儿又好,你可不要错过这个机会呀!春燕说,阿姨,你是知道的,我爸的事不落实,我是不会提自己的事的。梅姨说,你爸是你爸,你是你,你不要耽误自己啊!孩子!你有这片孝心是你爸的福气。春燕看着梅姨说,我想给我爸找一个。梅姨眼睛一亮,那好啊!春燕拉着梅姨,阿姨,你一定要帮我这个忙。不知什么时候,阿根跑来了,他接过话头,只有梅阿姨帮忙,事情才能办成。梅姨见阿根一脸的坏笑,就推着阿根,我们娘儿俩说话,你个大男人来起什么哄。梅姨把阿根推出了门。尔后对春燕说,阿姨答应帮你的忙,可阿姨也不见得能找到合适的。春燕诡秘地笑了,我已经找到了,就等你帮我说了。梅姨催促,你快告诉我是谁?春燕脸上漾着调皮的笑,这个人呐,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我?!梅姨脸刷地变成了猪肝色,她板着脸说,燕子,你怎么开这样的玩笑,快把话收回去,收回去!

小小的寝室里空气似乎凝固了,春燕的双眼里噙着泪,她悄无声息地走了。她眼前一阵眩晕差一点摔倒。梅姨看着春燕蹒跚的背影两眼也汪出了泪……

春燕的心里压了一块石头,做事也没精打采的。梅姨看在眼里,急在心头。她去找阿根想办法。阿根说,你不答应对她的打击太大了,她很难受。他也不理我了,你知道,只要春燕沉默,她就会做出什么决定的,我担心她撇开我们偷偷地转厂。梅姨慌了神,这几天春燕沉着个脸,很少与梅姨搭腔。万一她突然走了,我到什么地方去找她啊!这孩子…… 我怎么跟她说呢?梅姨只得跟阿根说,阿根呐,不是梅姨不考虑自己的事情,而是我没有脸面啊!阿根劝道,梅姨,你不就是欠点债吗?你想,你答应了你就是春燕的娘,我和春燕也就有指望了。那点债就由我这个当女婿的来还!梅姨喃喃地说,你不懂,你不懂,我欠的债永远也还不清。阿根急了,一点一点的还,哪有还不清的哩!你对春燕那么好,你舍得她走么?你不答应,是不是瞧不上春燕的爸呀?梅姨摇着头说,你不知道,你再也不要提这事了。梅姨说着就放声大哭起来。

春燕不怪梅姨。梅姨不答应自有她的理由,但她爸已经改变了想法她就要回去,她要促使爸落实这件事情。再说,几年在外漂泊春燕也不想继续打工了,她已经积累了一些经验,她想在家里开一个小型缝纫厂,尔后慢慢扩大,春燕要自己当老板,闯出属于自己的天空。

春燕悄悄地收拾好行囊,等到半夜时,她走出了寝室,穿过了厂区,来到了厂门口。突然门口闪出一个人拦住了她。春燕,你不能走!阿根,春燕放下手中的箱子说,你让我走。我知道,你这些天费了心。就算我春燕对不起你了!阿根提起了春燕的箱子说,那,我和你一起走!不可能的。春燕用力掰阿根的手,阿根,就算我对你有心,我们也没有这个缘分。

这时,从厂区里匆匆走来一个人,背着个大包。只听得那人喊,燕子,干娘和你一起回去。春燕怔住了,阿姨——春燕丢了箱子跑过去抱住了梅姨。阿姨,不,干娘,春燕又不住地纠正称呼,应该叫娘,你答应了?梅姨没有回答春燕的话,只是说我也有个条件,让阿根陪着我们一起回去。

春燕一行回到了春燕的家里。春燕和阿根商量,要把她爸和梅姨的婚事办得简朴而热闹。春燕请了唢呐,还有镇上的腰鼓队,吹唢呐,唱歌,跳舞,好不热闹。

喧闹了一天的喜气渐渐退去了,春燕的爸和梅姨走进了洞房。春燕在自己的房间里披散着头发,桌上放着那两个米黄色的发卡。阿根走进来,春燕催促说,这么晚了,去休息吧!阿根拿起桌上的发卡说,春燕,我该正式给你买发卡了。春燕剜阿根一眼噘着嘴说,你想得美!阿根痴痴地望着春燕,猛地他张嘴在春燕的脸上撮了一口,笑着跑出了房间……

进了洞房的梅姨不知所措,她不敢拿正眼看春燕的爸。春燕的爸看梅姨一眼说,时候不早了,休息吧!哪知梅姨却说,不……!她突然双膝跪在春燕的爸面前,抹着泪说,大恩人啊,我给你磕头。春燕的父亲慌忙拉着梅姨,你快起来。梅姨说,不,你让我跪着把话说完,燕子是我的亲生女儿……

二十三年前,正是油菜花开的时候,梅姨生产了。生下了一对双胞胎女儿。可是一胎生了两个女儿就不能再生二胎了。她丈夫一心想要儿子,于是他瞒着梅姨抱了个女孩丢了。梅姨哭得死去活来,丈夫也不告诉她孩子丢在哪儿。后来,梅姨再也没有生孩子了。五年前梅姨的丈夫得了重病,临终前他才告诉丢孩子的地方。梅姨就在附近的村子一家一家地打听,终于打听到了春燕的下落。她听说春燕出去打工了,于是梅姨也外出打工……

梅姨的话,在外屋的春燕都听到了,她呆呆地像一樽雕像立在那儿……

听了梅姨的叙述,春燕的爸感到震惊。但他控制住了自己的感情说,那,你有什么凭据?

春燕和我的大女儿长得一模一样,还有……梅姨掏出一个小红包打开,里面静静地躺着半张五十元的钞票。我那死鬼在丢孩子时想到怕以后有机会相认,拿什么作依据呢?刚好他身上有一张假币,于是他就撕成了两半,在上面写上了孩子的生辰八字……

春燕的父亲拿起那半张假币,假币上果然写着燕子的生日,假钞中间盖着半个长方形的印章,印章里只有一个“作”字,他双手颤抖着大喊,燕子,燕子……春燕站在堂屋里,她手里正擒着半张假钞。父亲拿过春燕手里的假钞,假钞上也写有春燕的生日,假钞中间也有半个长方形的印章,印章里只有一个“废”字,这是一张银行盖了“作废”印章的假钞,两个半张完全吻合。

春燕的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个劲儿往下滴,突然她抱住了站在父亲身边的梅姨,双膝跪下,泣不成声:娘——!

责任编辑裴秋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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