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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关马小淘的几个侧面

2009-09-29

文学界·原创版 2009年5期
关键词:李琦世俗文字

王 族

2007年8月,我去哈尔滨办事,完毕后准备返回北京,因想着在飞机上难耐时间,便去书店打算买一本打发时间的书,孰料那是一家工具书店,几番犹豫,便买了一本《美文》。在飞机上,我提醒自己最好把那本刊物从头至尾看一遍,这样才好打发近两个钟头的时间。

读到马小淘的一组电影随笔时,觉得有些滋味,她在文中写了人的神情,以及在镇定之中表现中的慌乱,等等。经由她的文字,能强烈地感受到她善于观察人的表情,似乎一眼扫过去,便穿透了对方的五脏六腑,随后入文,三言两语,便盖棺论定。写电影的作家很多,但马小淘写得深刻,冷峻,处处可见她颇具个性化的思想。其实,电影人物在大多时候是定型了的,看电影实际上是一种被掠夺,不知不觉就跟着剧情和人物命运走了,至于电影随笔,也大多是对剧情的议论和反思,很少有跳出框框格格另起炉灶者。但写这几篇文章的马小淘却不一样,她仅从人物的一个眼神,或一句话便进入,轻巧地捕捉他们身上应有的温暖或寒冷。这样就使她的文字显得极其敏锐尖利,有切肌入肤之感。

读完文章,见有马小淘的简介和照片,看后才知道她是“80后”作家。从照片上看,她眉宇之间颇显才气,无疑是一个聪明而漂亮的女孩子。当时心想,这一代人对电影的摄取量是大于六七十年代人的,甚至是盗版碟喂养大的一代,看多了,自然便有话说,但马小淘却能够说出她想说的,而且拿得准,捏得稳,着实让人佩服。

本来,一次很随意的阅读,像每天迎面而来的陌生人,过去也便就过去了。不料,9月份我去鲁迅文学院读书,开学后的几天,老觉得班上的一位漂亮女同学面熟,似乎在哪里见过。几天后在宿舍整理书籍,又翻开那本《美文》,才知道此同学便是我未谋其面先谋其文的马小淘。当时大家彼此都还不熟,但我因为对她的文字早有领略,所以觉得她很亲切,似乎有一种熟知的感觉。其实,仅仅是因为她颇具灵气的文字和颇为漂亮的容貌给了我一种“人与文和谐统一”的感觉,所以,我便坚信通过文字可以判断其人。我这套固执的理论,如果说得再像那么回事一些,就可以是“人的才华是与生俱来的,美是自然生长出来或自然流淌出来的”。当时在班上,除了叶舟、郁笛和单永珍这几个常年在西北厮混的死党外,马小淘是短时间内使我感到缩短了距离的同学,所以,我便愿意用以上所谓的固执理论确定对她的认知。

不久,鲁院组织学员去白洋淀。马小淘穿着印有卡通画的T恤,短裙,套齐膝的黑袜,有些男性化的皮鞋,浑身上下的青春活力体现得淋漓尽致。在路上,一位同学说,马小淘拎的包包是Lv,几千元呢!我噢了一声,说,她这个年龄拎什么包包都好看,当然拎LV就更显得有品味了。那时已有同学对我讲过她在中国传媒大学读硕士,学的是播音主持专业。所以,我觉得她这身行头极富风采,与她注重上镜效果的专业很是对头。同时我还知道她的母亲是李琦,是著名女诗人,多年来一直坚持写诗,属于那种写得越来越好的诗人。我读过李琦的不少作品,对她的散文也记忆深刻。记得我学写散文时,在《人民文学》上读到她写林冲的散文,深为她表达的那种“失败的英雄”而钦佩,也隐隐约约经由她的文字摸索到了写散文的路数。

那天在路上,我对马小淘说,冒昧地问一下,你妈妈是李琦?她莞尔一笑说,没什么冒昧的,我是马合省和李琦的女儿。她如此直接了当的方式,顿时让因为第一次和她搭话而拘着些小心翼翼的我有了几分释然感,看来,此马同学小淘姑娘着实是一个大方开朗的人。当时,我也为她的父亲是马合省而吃惊,盖著名军旅诗人,马合省不可或缺,其《老墙》曾名噪一时,我90年代初入伍时,有不少军旅诗人还在谈论他的那首诗。

游览完白洋淀,马小淘在返回的路上一直手握一朵莲藕,直到上车了还握着。其实我们去白洋淀时荷花已过花期,水面上只突兀地耸立着干枯的藕枝。也许是因为心有错失感,大多同学都折了干枯的藕枝带回了鲁院。我想,马小淘或许将那根藕枝带回了家,插入案头或置于房间的一角,偶尔看上一眼,她便有了另一种感觉。风景之所以成为风景,是因为被太多的眼睛看过的原因,所以,能在别人都看到的地方看到别人看不到,或看到被别人忽略的东西,倒也是一份难得的收获。

慢慢与马小淘熟了,言谈和交往便多了。她话不多,但立场鲜明,言语把握得分寸恰当,从不失偏颇。大家在平时难免谈一些班上的人和事,甚至话题绕不开在同学间普遍传播的“八卦”,她不诋毁任何人,但对人的见地一针见血,往往三言两语便可将谁谁谁山河判断,使其尘埃落定。与她同龄的人中多有能言善辩,凌气逼人,目中无人者,但她有教养,用一双不动声色的眼睛悉数看着人之长短,事之成败,然后将答案装在了心里。

鲁院的课程中经常有文学对话,马小淘发言甚少,从头至尾坚持能不发言就不发言的原则。发言,有时候是口才的展示,她是学电视主持专业的,要说展示带有表演性质的“说”,她理应比任何人都有优势,但她却常常三缄其口,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在那儿听。也许,说出来的永远都是自己知道的,而听到的一定包含有自己不知道的。所以,说凭的是复制经验的技术,而听则体现出的是保持耐心的品质。

在鲁院的四个半月中,马小淘很少在学校住宿,上午九点上课,见她或匆匆赶来,或提前到校,坐在放有“马小淘”牌子(每个同学桌上都有)的桌前,等待老师来上课。入秋后时时夜间有雨,有时见她鞋子裤角濡湿进了课堂,但却从不迟到。她可能属于我们那一届从不缺课的学员,而且听课极为认真,不见走神或捣乱的动作。下了课,她便又悄然离去,据同学说她住在通州,离鲁院有不远的距离。好在她在北京已经生活了好几个年头,想必早已克服了路途遥远和挤公共车的心理恐慌,同时,也锻炼了自己的意志。后来我从她的一篇创作谈中得知,2007年的那个时间段,她一边吃着橙子,一边在写小说《不是我说你》(后刊于《十月》,《中篇小说选刊》转发。)让写作不仅仅是写作,而成为自己的一种生活方式,这样多好。

同学之间熟悉了,便慢慢三五成群成了要好的朋友。鲁院组织大家去福建,下火车第一站到了同学傅祥的家乡,用过晚餐后,我和章元、李骏虎、马小淘上街瞎逛,路过一家音像店,听到原生态歌手萨顶顶的歌,我们便随意说起音乐,后又谈到一位超女歌手,李骏虎和我都表示出了对那位超女歌手的好感,却不料遭到马小淘一顿狠批。她说,从那位超女歌手的脸上就可以看出她经历了很多事,很有世俗沧桑感。那一刻,章元在一旁乐,我和李骏虎为她如此的理论而哑口无言。经由她这一番话,我觉得不可把马小淘当小姑娘看。之后我将此事写进博客,马小淘看后留言:我同意你喜欢她。这时我想起她说的“世俗沧桑”,觉得颇有意味……沧桑,原本要分世俗和非世俗两种,世俗沧桑让人生厌,非世俗沧桑让人敬畏。我觉得她在这一点上说得非常好。

第二天去爬一座山,同学们体力各异,上山后很快便拉开了距离,待两小时多下山后,大多都累得不行了。这时我看见马小淘脸蛋红朴朴的站在早下山的同学行列里。她体形娇柔苗条,但上山下山却颇为利索,没有让大家为她担心。

之后大家又去了“吃水不忘挖井人”的江西瑞金,当地有出售红军帽的商店,有同学买了,大家便一一戴上玩。同一顶帽子,不同的人戴上顷刻间有不同的形象,有的像领袖,有的像叛徒,有的什么都不像,同学便戏称他像“烈士”。马小淘也将红军帽试戴了一下,俨然一个英姿飒爽的红军女战士。我在旁边给她拍了一张照片,回鲁院后做社会活动的宣传板子,我将她那张照片在电脑中做成特写后放了上去。之后,照片中的红军女战士马小淘便一直在一楼大厅英姿飒爽,看着每一个出出进进的人。

鲁院四个半月,大家前两个月用于相识,后两个月用于相处,剩下的半个月陷入临毕业的惶恐和珍惜中。一天,一家刊物来鲁院请客,委托马小淘叫人,当时我刚从山西返回北京,接到她的短信直接去了吃饭的地方,见在座的多为请马小淘吃过饭的人。那一刻,我觉得她懂得感恩,用平静的方式在回报别人。

鲁院一别,如今大家天各一方,见面实属不易。写此文,我只写了人,而未涉及马小淘的文。实际上,她的文字多有精灵古怪之处,除了散文写得通脱洒脱之外,小说结构和叙事也颇为扎实。鲁院毕业后,马小淘是第一个被我写进文章的同学,除了她是被描述者,除了我是捉刀者外,另有51位同学,所以从头至尾,我始终有被51双眼睛暗中监视的感觉。我正襟危坐,力求写一个大家都熟悉的马小淘。

只有这样,那始终隐约飘忽的5l双眼睛便又可以成为一种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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