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四军皖南部队北移路线新探
2009-09-27房列曙
房列曙
摘要:皖南事变前新四军皖南部队北移路线的选择,有一个变化和最终形成的过程。从国民党方面看,经历了从苏南渡江改为从铜陵、繁昌渡江的变化;从共产党方面看,经历了从铜陵、繁昌渡江到从苏南渡江的变化。变化的根本原因与国民党的阴谋有关:有意向日军泄露新四军北移消息,企图借刀杀人;利用桂系军队阻截;调集皖南顽军加紧合围。国民党武力消灭新四军,找的由头就是“违抗军令”,以争取政治上的主动。从时间上看,皖南新四军北移不存在“逾期”的问题。新四军取道苏南北移,国共两党中央都是知道的。但是,新四军先向南再折向东即走“南线”到苏南,很难断言中共中央不知道,也找不到和第三战区商定的文献资料。
关键词:皖南事变;新四军;北移路线;陷阱
中图分类号:E297.3文献标志码:A
关于新四军皖南部队北移路线的选择,学术界的看法有分歧。第一,1940年12月28日新四军军分会决定走北线还是走南线?第二,新四军皖南部队北移是否“逾期”?第三,中共中央是否同意走“南线”?第四,国民党方面是否同意走“南线”?为了澄清是非,有必要揭示历史真相。
一、艰难的选择
皖南事变前新四军皖南部队北移路线的选择,有一个变化和最终形成的过程。从国民党方面看,经历了从苏南渡江改为从铜陵、繁昌北渡的变化;从共产党方面看,经历了从铜陵、繁昌北渡长江到从苏南渡江的变化。之所以有这样的反差,与国民党的阴谋不无关系。
(一)国民党方面:从苏南渡江改为从铜、繁渡江
1940年11月3日,毛泽东决定放弃皖南,同意北撤。
11月11日,叶挺去上饶会见第三战区司令长官顾祝同,交涉北移路线、保障北移安全及军需补给等问题。参加这次会见的,还有第三十二集团军总司令上官云相。这次谈判,要解决的第一位问题是要求顾祝同致电蒋介石,“停止汤恩伯、覃连芳两军东进”。这是毛泽东对叶挺谈判的指示,电报说:“覃军两师已到商城、固始,覃及各师长均集立煌,计划攻皖东。汤军九个师在南阳准备东开,形势紧急。请质问顾,一面苏北言和,皖南令我北移,一面派二十万大军东进,是何用意,是否彼方已准备决裂。希夷(叶挺——作者注)谈判时,应以此项大局为第一位问题,其余都是第二位问题。”叶挺在谈判中提到这一问题,顾祝同“推说不知”,“因此,对停止进兵为第一问题之谈判不能实现”。第二,对新四军北移,允经苏南,不批准驻地,即12月份起,苏北、皖南新四军同时北移,限于12月底全部渡过长江。第三,规定了皖南部队移动路线、北渡路线,“至所请暂驻区内担任作战及警戒一节,应毋容议”。第四,对移动安全,顾祝同则说以政治人格担保。这次谈判的结果,以第三战区司令部参谋处的名义,签署了一份备忘录,并交给新四军。11月18日,叶挺回军部。同日,项英将叶挺与顾祝同交涉的结果电告毛泽东等,并转告了备忘录的内容:“(一)该军应即遵令将苏北皖南部队北移,在皖南部队于十二月一日务开始移动,其在苏北部队亦同时开始北移;(二)规定皖南部队移动路线(略);(三)规定北渡路线(略)。至所请暂驻区内担任作战及警戒一节,应毋容议;(四)(上略)该军在长江以南部队统限于本二十九年十二月底全部渡过长江;(五)(略);(六)所谓增加军费、预发经临费及发给行款与北渡特别费等,准予按情转呈中央核示;(七)武器弹药俟该军遵令北移当予转请,并就库存准予补充;(八)关于北移一切细则请示事项,希就近请示上官总司令办理(不关重要者略)。”由于㈢(三:)(四)(五)均被“略”掉了,故不知道“皖南部队移动路线”、“北渡路线”的具体地名。但我们从顾祝同的有关电报中可以知道被省略的地名。
11月28日,顾祝同致电蒋介石,报告了第三战区长官部对新四军北移路线的“逐项指示”:
关于交通线,准增改为二线:一为泾县、_杨柳铺、孙家铺(埠)、姚村、小[誓]节渡、寿(涛)城镇、梅渚镇、南渡镇、竹篑桥道;一为南陵、宣城、毕桥镇、飞鲤桥、郎溪、安兴、上沛埠道。并准划依竹箦桥、南渡镇、汤家桥、进寺里、安兴、上下芝山、藕塘、上兴埠中间地区,为该军临时集结地区。至该军经敌区北移时之区域及境界线,仍同宥(26日——作者注)辰扫台电所示。
11月29日,顾祝同又向皖南行署主任黄绍耿通报了给叶军长的指示:
特急。屯溪皖南行署黄主任,密。本部俭(28日——作者注)辰(7—9时——作者注)对叶军长指示如下:……交通线准增改为二线,一为泾县、杨柳铺、孙家铺(埠——作者注)、姚村、誓节渡、寿(涛)城镇、梅渚镇、南渡镇、竹篑桥道。一为南陵、宣城、毕桥镇、飞鲤桥、郎溪、安兴、上沛埠。并准划依竹箦桥、南渡镇、汤家桥、进寺里、安兴、上下芝山、藕塘、上兴埠中(间——作者注)地区,为该军临时集结地区。至该军经敌区北移时之区域及境界线,仍同宥辰扫台电所示。
上述第一封电报说明:顾祝同关于新四军北移路线等项给新四军的指示,已向蒋介石作了汇报。第二封电报中的“本部”即第三战区司令长官部,“俭”即28日,“辰”即7—9时。可见“交通线准增改为二线”的命令,是11月28日7—9时下达给叶挺军长的,叶军长也是收到这一电报的。11月26日,顾祝同将第三战区司令部“参谋处签呈作为命令下达”给新四军,11月29日,叶挺、项英致电毛泽东等人说:顾祝同“已下北移命令,为经过苏南转苏北,其内容与希夷见顾时交下参谋处签呈(已转延安)完全相同”。“参谋处签呈”的即“北移命令”。关于皖南部队移动路线,这两封电报都说“交通线准增改为二线”,而不是准增加了或者说批准了“二线”。项英致电毛泽东说:“多划了一条交通线,于泾县出发时可两路前进,并添了一个暂时集结地,在溧阳、溧水、高淳交界处。”这里“多划了一条交通线”,应该在“增改为二线”的范围之内,并非之外。“准增改”的两条交通线,相距大约10公里,为叙述方便,简称为“东线”。值得注意的是,在第一封电报中,顾祝同还提出新四军的渡江部署应“乘敌不意”,以分散、“秘密渡江为原则”。
11月29日,曹甸战斗打响后,韩德勤告急救援电报不断发往重庆。蒋介石为使新四军皖南部队不致直接参加对韩部的攻击,遂不准新四军皖南部队由镇江北渡,强令新四军皖南部队改道北移。蒋介石在12月10日密令顾祝同的电报中说:
(一)查苏北匪伪(系证指陈毅、粟裕部——作者注)不断进攻韩部(指韩德勤部——作者注),为使该军江南部队,不致直接参加对韩部之攻击,应不准其由镇江北渡,只准其由江南原地北渡或由该长官另予规定路线亦可。
(二)该战区对江南匪部,应按照前定计划,妥为部署,并准备如发现江北匪伪竟敢进攻兴化或至限期(本年十二月卅一日止)该军仍不遵命北渡,应立即将其解决,勿再宽容。
中正。灰酉。令一游。印。
“灰酉”即12月10日,“令”即军令部,“一”即军令部一厅,“游”即军令部一厅一处十二科。就是说,蒋介石的这封电报,是由军令部一厅一处十二科发的。顾祝同秉承蒋介石的旨意,改变原来的承诺,“忽令我军改道”从铜陵、繁昌间北渡长江。由于敌军加强对长江的封锁,桂军加强堵截,新四军无法从铜陵、繁昌北渡长江。叶挺和顾祝同交涉,要求允许新四军皖南部队取道苏南北渡。经过交涉,顾祝同于1940年12月30日“准以一个团取道苏南北渡”。1941年1月2日。叶挺继续与顾祝同交涉:“准于虞日派一个团经前指定路线向苏南开动,余仍待临时费及弹药补给发下后,再就原地设法北渡。如万不可能时,仍恳准予转经苏南,特先呈报,乞并转知沿线友军知照,以利通行。”
1941年1月3日,蒋介石电令叶挺军长,指定了新四军的北移路线。电报说:
限即到。泾县。新四军叶军长挺:
梗、有电均悉。密。(一)该军应在无为附近地区集结,尔后沿巢县、定远、怀远、涡河以东睢州之线,北渡黄河,遵照前令进入指定地区,沿途已令各军掩护。(二)所请补给,俟达到指定地点即行核发。除分令顾长官知照外,仰即遵照。
综上所述,12月10日之前,第三战区指定新四军皖南部队走“东线”到苏南北渡长江。12月10日之后,第三战区奉蒋介石旨意令新四军改道铜陵、繁昌渡江。由于从铜陵、繁昌北渡长江已不可能,新四军坚请允许取道苏南北渡。顾祝同于12月30日“准以一个团取道苏南北渡”。1941年1月3日,蒋介石亲自下令,只准新四军直接北渡长江。1月5日,新四军向蒋介石、顾祝同等报告了不能直接北渡、改道走苏南北渡的原因。所以,蒋介石、顾祝同是知道新四军皖南部队走苏南的。
(二)共产党方面:从铜、繁渡江改为从苏南渡江
关于北移路线,国民党方面“准增改为二线”,同意新四军皖南部队取道苏南北渡长江。但是,新四军领导人觉得从铜陵、繁昌北渡长江更有利,为了迷惑各方,制定了佯走苏南、实走铜陵、繁昌北渡的行动方案,这从下面的电报中可以得到证实。1940年11月27日,叶挺、项英致电毛泽东、朱德:“经我们多方研究与考虑,由苏南北移路线,途中困难多,危险性较大,反不如走三支(新四军第三支队——作者注)地区兼程北移较利(仅有一道封锁与长江),既时间经济,又直接增援皖东”,“我们决心将大批工作人员即可化装过封锁与部分资材先经苏南至苏北,同时以迷惑各方,再以突击方式,将部队由现地区突过长江至皖北。目前正在积极布置中。”这一电报的日期是“感酉”,即27日17—19时。11月29日,毛泽东、朱德、王稼祥回电叶挺、项英:“感酉电悉”,“同意直接移皖东,分批渡江,一部分资材经苏南。”这是毛泽东等首次批准的新四军皖南部队佯走苏南、实走铜陵、繁昌北渡长江的北移路线。同日,叶挺、项英又致电毛泽东、朱德并报周恩来、叶剑英:“我明天开始设兵站,由泾县至竹箦桥与二支队联络,即运动资材及工作人员”,“我们决心目前公开走苏南,兵力留后结集,大部密渡皖北,一切完毕仍在年底”,“苏北动作如何?如与大局无碍,可否延至我安全北渡后?”电文的日期是“艳酉”。毛泽东、朱德回电说:“艳酉电悉,你们布置很对”,“苏北动作不碍大局。”这是毛泽东、朱德再次同意新四军皖南部队佯走苏南、实走铜陵、繁昌北渡长江的北移路线。
为实现佯走苏南,实走铜陵、繁昌渡江的北移路线,自1940年夏天起,新四军军部做了很多准备工作,最有代表性的工作是筹备渡江指挥部。11月,渡江指挥部正式成立,曾希圣任指挥长,张正坤和孙仲德任副指挥长。171130经过筹备,共组织了150只船,小船可渡十几个人,大船可渡八九十人,一次至少可渡五千人。整个皖南部队九千多人,分两次可以渡至江北。还确定12处北渡渡口,在通往渡口的交通线上,都建立了交通联络站。11月底,渡江的各项准备工作已基本上就绪。当时,为了掩护大部队过江,三支队还在繁昌西南水龙山、张家大山、蝌蚪山一线,夜以继日地构筑工事。
然而,“苏北动作”即“曹甸战斗”并非“不碍大局”。曹甸战斗后的12月10日,蒋介石批准了《剿灭黄河以南匪军作战计划》。同一天,蒋介石给顾祝同发出了武力消灭皖南新四军的“令一游”密电,顾祝同秉承蒋介石的旨意,命令新四军改道从铜陵、繁昌间北渡长江。这原本符合新四军已制定的佯走苏南、实走铜陵、繁昌北渡长江的行动方案,但是,由于国民党方面的阴谋,至12月中下旬,新四军就地北渡长江已经不可能了。有以下材料可以证明:
一是1940年12月13日,项英致电毛泽东等:“因国民党到处密布,我军北移已使敌注意(此句有另一断句:因国民党到处密[散]布我军北移,已使敌注意——作者注),到处增加兵力,严密封锁”,“到皖北道路,敌与顽均在沿江增兵、筑工事,大部渡江困难,仅可偷渡一部还要等待时机。”
二是1940年12月14日,刘少奇、陈毅致项英报毛泽东等电:“由于国党故意在各方面宣布和宣传我军北移,使日寇近日在江南各据点及封锁线增加大批日军,并进行‘扫荡……我指挥部受包围,损失甚大”,“桂军已在对岸之一口岸筑工事,抢夺我收集之一部分船只。故此种情况如继续发展,实有碍我军之转移。全军向江北转移,据各方考查恐难做到,将来只能以一部移江北,大部还须经移苏南。因渡江一次,最多只能渡一团多人,不能继续偷渡。如再滞一时,但又碍于顽军在后夹击。如无此顾虑与危险,当可分批北渡,不过顽军绝不会让我如此转移。”
三是1940年12月18日,朱德、彭德怀、叶挺、项英致电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军令部次长刘为章:“新四军皖南部队决定遵令北移,现令其后方人员及资材、医院立即开始移动,其正规部队亦正令其积极作移动准备,惟因敌伪封锁重重,近日东京及南京广播,已宣传新四军移动事,因此移动必有周密之准备,否则有被敌伪阻碍,不能通过长江南北多道封锁线之虞。”
四是1940年12月21日,叶挺、项英致毛泽东、朱德、王稼祥电:“自希夷从上饶回来,国[民]党即故意贴标语及口头大放空气,使敌伪知道来阻我。同时既要我从铜繁北渡,而大批桂军突然向无为进攻,占领沿江口岸以堵我。显系故意使我不能北渡,使在北渡中而遭敌歼灭”,“将江北桂军之进攻无为应向何、白抗议,并提出如此下去我军即不北渡,并向外宣传,以打破彼之阴谋,使其无所借口。”
五是1940年12月23日,项英致中共中央电,报告了新四军渡江指挥部筹备的渡江船只“有一部船只被顽夺去并占领其渡口,敌倭在铜繁间加筑封锁”,“桂军堵击我大为属实”,“现桂军已有两个师到桐庐无一带,在士兵中宣布任务,堵我军北渡”。
六是1940年12月(原电无日期,似为12月
23日或24日——作者注),项英将国民党方面的阴谋报告中央并毛泽东、朱德、周恩来。电报说:“近顾忽令我军改道,而桂李(指国民党桂系李品仙,时任国民党第二十一集团军总司令——作者注)在江北之军事布置,皖南顽军之暗中调动对我包围,阻我交通(见另电),并故意对弹药遣散费之推诿,如此情形,是否彼等有意阻难我们,而便于进攻江北,然后再借口对付皖南”,“部队早已整装待发,两方交通因敌顽两方,而不能顺利北渡”,“对顾令改道而桂李大军阻截,已电蒋、何、顾、上官质问,揭破其阴谋。但请重庆方面提出抗议和公布,以相配合。原电已直拍周、叶”,“铜、繁由我驻地到江边,须穿插封锁线,约经五十里之河网敌区,始抵江边。如遇两军(敌军)发觉后即不能渡,大军不能穿插,只能分批偷渡。如被敌发现,极危险,特别在江中遇敌艇,毫无办法,只要一艘敌舰停泊江中,便无法偷渡。如无友军在对岸堵截和友军在后夹击,假如相当时间,若断若续的分批偷渡当可。否则,有被截断或腰击之危险。”
七是1940年12月25日,刘少奇、陈毅等致电毛泽东、朱德、王稼祥并周恩来:“我江南部队准备即日北移,因国民党人大肆宣传,致敌已增兵封锁‘扫荡,渡江困难,而李品仙又派三个师进至桐城、合肥、无为地区,控制长江北岸渡口,扣留船只,并向我在无为部队进攻,声言要消灭新四军于江北,致我军无法北渡。望向国民党提出严重抗议,要求立即令李品仙让路,撤兵至无为、庐江以西,并准我口口(部队——作者注)北渡。”
以上说明:一、国民党方面有意泄露新四军北移消息,日军增加了兵力并加强了对长江的封锁。从铜陵、繁昌北渡长江,须通过日军封锁线,江中须避敌艇袭击。二、李品仙在江北布防堵截,控制长江北岸渡口,扣留船只,声言要消灭新四军于江北,致我军无法北渡。三、皖南顽军暗中包围,阻我交通。
另外,国民党电令第二游击区部队,在郎溪、广德至天目山一线设伏,截断新四军东去之路。
12月28日,新四军军分会决定:绕道茂林,经三溪、沿(天目山脚)宁国、郎溪达溧阳,待机北渡。这条路线,先向南再折向东去,其安徽境内的郎溪,也是国民党批准的地点,为叙述方便,简称“南线”。
有人认为1940年12月28日新四军军分会开会时,“仍旧做出了基本依照蒋令走北线,即大部队直接渡江去皖东北的决定”,根据是毛泽东在次日的复电中表示同意。电称:“(一)同意直接移皖东分批渡江,一部分资材经苏南。(二)头几批可派得力干部率领,希夷可随中间几批渡江,项英行动中央另有指示。”并说:“项英等研究再三,才于1941年1月1日做出了冒险走南线的最后决定。”其实,这份电报应该是毛泽东在11月29日,而不是12月29日打给项英的,28日军分会并未做出走北线的决定,而是做出了走南线的决定。新四军军部秘书长李一氓在皖南事变中突围出来后,于1941年3月20日给中央书记处写的一个报告可以证明:
(一)走原来三战区指定到苏南的路线,必须通过五十二师及一○八师的防地,那时该两师的兵力及六十二[师]冷欣部已分别集中,同时经过地区均已筑好工事。(二)稍偏南走五十二师及一○八师之背面,仍须打两个师。(三)再南走泾县、宁国以南,旌德以北,脱离五十二及一○八师,有与四十师遭遇之可能,但只打四十师,我估计力量有余。(四)故决定走第三条路。
第三条路是“南线”。走“南线”并非“绝路”。上官云相说:“这次作战是胜败的关键。如果让新四军冲到旌德,那里空虚没有驻军队,纵然再增加一倍兵力,也难以达到消灭新四军的目的。若想在后边追着打,那是走不赢的。我先把四十师调在三溪,就是防他这一着,果然不出所料。”㈣26-27四十师12月27日才到宜兴,溧阳防务交毕,向旌德前进,30日到达宁国的胡乐司,1941年1月2日到达旌德的三溪镇。新四军军分会于1940年12月28日开会,决定走“南线”,是为了安全北移。由于多种原因,至1941年1月4日才踏上北移的征途,5日在茂林又滞留一天,错过了突击重围良机。如果提早五六天出发,先四十师至三溪,也许不至于全军覆没。因此,走“南线”也是一种选择,是正确的。
走“南线”是否报告过中央?还没有直接的材料。但中央是同意走“苏南”的。1940年12月29日,周恩来致电毛泽东、朱德:“江南部队分地渡江有危险性。皖北让路,蒋已口头答应,但让出四县恐不易且阻击我的阴谋已在布置。故渡江仍以分批走苏南为至要。”12月30日,毛泽东、朱德电告叶挺、项英:“据恩来电称:江南部队分地渡江有危险,皖北让路,蒋口头答应,但让出巢、无、和、含四县(指巢县、无为、和县、含山县——作者注)恐不易,李品仙已在布置袭击我的阴谋,仍以分批走苏南为好,等语。我们同意恩来意见,分批走苏南为好。”这就从原则上、总体方向上同意了新四军皖南部队分批经苏南北移的路线。但是,“分批走苏南”的路线,周恩来和延安有没有和国民党交涉呢?到目前为止,我们还没有发现相关方面的材料。
1941年1月1日,新四军决定皖南部队全部经由苏南北移,致毛泽东、朱德、王稼祥并告刘少奇、陈毅电:“我又去电要求主力走苏南,顾复电只允一个团,主力仍经江北”,“现彼方军队正调动,布置尚未完毕,并增七十九师、四十师到太平、旌德一带,其计划为封锁围歼,我估计彼怕我先动来缓和,同时也怕我到苏南久据”,“铜、繁江边增加两只兵舰,汽艇不断梳巡,少数人也不能偷过”,“我们决定全部移苏南,乘其布置未完即突进并采取游击作战姿态运动,发生战斗可能性极大。我们如遇阻击或追击,即用战斗消灭之,遇强敌则采取游击绕圈,至万不得已时分散游击。”
1月3日,毛泽东、朱德复电叶挺、项英:“你们全部坚决开苏南,并立即行动,是完全正确的。”
1月4日,新四军军部率领新四军皖南部队奉命北撤。
1月5日,新四军军部从原驻地云岭走到茂林,也就是走了15华里,军部驻在茂林的潘家祠堂,新四军军部给蒋介石、何应钦、白崇禧、顾祝同、上官云相部等报告了新四军奉命北移的情况。电报1100多字。主要内容是:第一,铜陵、繁昌江面敌艇封锁甚严,民船征集不易,桂系军队“为据江岸,企图堵击我新四军”,故新四军从铜陵、繁昌北渡长江已不可能。第二,皖南顽军“遣兵布阵,剑拔弩张”。第三,叶挺、项英“明知项庄舞剑必有用意”。第四,故定于4日“率皖南全部部队遵行顾长官电令所定路线转经苏南分路俟机北渡”。电报发出后,新四军军部在茂林等了一天。过去,人们不理解为什么在形势十分危急的时刻新四军还要在茂林休息一天。还有人认为,那是因为部队的衣服被雨水淋湿了,为了让部队将衣服烤干之故。其实,这只是表面现象,根本原因是希望走这条路线能够得到国民党方
面的批准,并希望国民党方面能够下令友军让道。
二、“项庄舞剑必有用意”
叶挺、项英在1月5日给蒋介石等人电报中引用“项庄舞剑必有用意”一语,其意指国民党阴谋消灭新四军是十分明显的。1940年12月10日,蒋介石已经准备武力消灭新四军,需要的只是一个由头。此后,第三战区奉蒋介石之命忽令我军改道铜陵、繁昌渡江。1941年1月3日,蒋介石亲自下令,只准新四军直接北渡。蒋介石为新四军皖南部队设下的陷阱,是新四军皖南部队北移路线选择艰难的真正原因所在。
(一)国民党企图借刀杀人
由于日本人封锁了长江,新四军只能秘密渡江,而不能公开北渡。顾祝同特别注意到这一点,还指示新四军北渡长江的原则应该是乘敌不备、分散、秘密渡江。他在1940年11月28日致蒋介石的电报中说:“关于行军序列及渡江布置,该军北移应在指定路线以一团或一营为单位,逐次跃进,乘敌不意,迅速渡江,不宜以行军经过长之梯队行进,尤不宜以大部队在临时集结地区之所通过,致被敌人发现,而误限期。至于渡江,应以秘密潜渡为原则,不得已时,则以绵密之部署,实行强渡。”顾祝同的这些话,是说给蒋介石听的,其真正目的是什么?不好妄加猜测。但在公共场合,有意泄露新四军北移的消息。自1940年11月18日叶挺从上饶回到新四军军部后,“国党即故意贴标语及口头大放空气”,“国民党故意在各方面宣布和宣传我军北移”“近日东京及南京广播,已宣传新四军移动事”,“使日寇近日在江南各据点及封锁线增加大批日军,并进行‘扫荡……我指挥部受包围,损失甚大”,“敌已增兵封锁‘扫荡,渡江困难”,“在陆上,其十五师团就集中在铜陵、繁昌地区,以逸待劳预备一鼓而歼灭新四军过境部队。在长江渡口,则动员几百艘汽艇,来回梭巡,专等新四军渡江时猛袭”。另据四十八军军长12月24日收总副座(即李品仙、张义纯——作者注)哿未参一电:“江南敌军(即日军——作者注)见匪军(诬指新四军为匪军——作者注)大批集合,已由大通派来四百余人驻扎文兴洲等处,建筑工事防御匪军,并于沿江停泊兵舰汽艇多只等情,仰各知照。”国民党有意泄露新四军北移的消息,等于给日军送情报,暗示日军加强对长江的封锁,企图假日军之手屠杀新四军。
(二)利用桂系军队阻截
早在1940年11月10日,第一七六师即就沿江布防堵击新四军北移致电各团长:“给指挥所、各团长参作灰电:极机密。奉总副座兰佳(9日——作者注)午(11—13时——作者注)二电开:虞(7日——作者注)电转何总长(何应钦——作者注)副总长(白崇禧——作者注)江申令计达。惟江南之匪,由三战区实施进剿,其必向江北无为一带渡江,我一七六师应准备以主力阻止其渡江,应逐步肃清江北之匪军为要。等因”,“以一部在沿岸要点警戒,以主力控置于适宜之机动位置,乘渡江立足未定而击灭之。”同月,第一三八师、游击第十纵队、保安第八团,先后占领肥东县、全椒县等地。
12月2日,蒋介石通报新四军北渡路线,并指示四十八军“注意防堵”。“收总副座机兰冬(2日——作者注)辰一电。△密。奉委座(蒋介石一作者注)寝令一游电开:‘据报新四军长江南北两岸联络线及其登陆地点计分六处。一、繁泥线,由繁昌县属之沙洲镇渡江,至北岸无为县属之泥汉镇登陆。二、无刘线,由无为县属南岸舒家坝渡江,至北岸刘家渡登陆。三、无凤线,由无为属南岸观音阁渡江,至无为北岸凤凰颈登陆。四、无胡线,由无为属南岸坨沟渡江,至北岸胡陇登陆。五、铜新线,由铜陵县属坝埂头渡江,至北岸无为县新沟登陆。六、铜土线,由铜陵小湖洲江埂章家仓渡江,至北岸土桥登陆等情,特电知照。等因,仰各知照,并仰苏军长(苏祖馨,时任国民党第四十八军长——作者注)饬属注意防堵为要。”当顾祝同令新四军改道铜陵、繁昌渡江后,国民党桂系李品仙部先后有三个师开入皖东、皖中地区。“桂军已在对岸之一口岸筑工事,抢夺我收集之一部分船只”,占领渡口,封锁了我军经繁、铜北渡长江到无为地区的道路。“他们公开声明要把新四军消灭于扬子江滨。”
12月12日,也就是蒋介石令新四军皖南部队从铜陵、繁昌北渡长江的第二天,国民党第一三八师莫德宏部部署对长江北岸的“巢县银屏山”新四军之“堵剿”。
12月20日,李品仙、张义纯就阻击新四军北渡致第四十八军电:“收总副座哿未参一电:△密。据孙特派员福安灰午秘电称:‘(甲)匪军现在江南整兵,并拟由旧县(今新港,在安徽省繁昌县境内——作者注)等处撤至江北,又江北匪军于泥汊、姚家沟沿江港汊架浮桥,以备会合,前已通知周团严防,并破坏其浮桥等。匪军声势浩大,恐周团兵力不敷分应付,可否加派得力部队堵截,以免势成燎原。”
12月23日,蒋介石电令第二十一集团军:“该战区(指第五战区——作者注)战斗序列无新编第四军或第十八集团军,如有上项部队或该战区无案之游击队在该战区活动时,即系匪伪潜入冒充,仰自即日起,由该战区长官指定部队分区剿办,彻底肃清,以遏乱萌,并克日布置实施具报。”众所周知,第二次国共合作后,位于长江以北的豫、鄂、皖三省的红军游击队组编为新四军第四支队,于1938年4月间在安徽省霍山县的流波曈地区集中,同年5月开始东进抗日。后来,新四军第六支队也挺进皖东北抗日,四支队在抗日战争中也发展为第四、第五支队。江北新四军和游击队均属第五战区序列。而蒋介石却下达上述命令,诬指新四军为“匪伪”,为剿灭新四军寻找借口,命令第五战区“仰自即日起,由该战区长官指定部队分区剿办,彻底肃清,以遏乱萌”。
1941年1月3日,也就是“一·三”命令下达的当天,国民党第一三八师遵蒋介石指令,在“彻底肃清,以遏乱萌”的基础上,对日军“取袭击游击”,对新四军“取积极扫荡之态势”。同一天,“叶挺部已陆续渡江与银屏山股匪汇合”,一七六师副师长谭何易“率兵两团,向银屏山匪巢扫荡”,四一四团开驻肥东一带、四一三团在定远附近、四一二团在滁县西南地区“择要构筑工事”,“着各部不断游击,及切取连系,防范匪窜”。
(三)所谓“沿途已令各军掩护”
蒋介石1月3日的命令说“沿途已令各军掩护”,完全失去了意义。因为这一电报,拖到1941年1月7日才由李品仙发给四十八军军长,拖到1月14日才由师长发给团长。
其一,四十八军军长是1月7日才收到“沿途已令各军掩护”的命令的。“收总副座虞(7日——作者注)巳(9—11时——作者注)参一电(分电七军及各师)。△密。准顾长官行微(5日——作者注)酉(17—19时——作者注)秘电开:对于新四军要求皖北临时集结地区及北上路线,顷奉委座肴(3日——作者注)未(13—15时)电开,经以江(3日——作者注)未(13—15时)令
一元电迳复。该军应在无为地区集结,尔后沿巢县、定远、怀远以东睢州之线北渡黄河,遵照前令进入指定地区,沿途已令各军掩护等因,除转饬叶军长切实遵照外,等电查照等由;仰各知照并仰各严密防范为要。”
其二,第一七六师师长是1月14日下达“沿途已令各军掩护”命令的。“给覃、陆、莫各团长参作元电:密。奉总副座虞巳参一电开:准顾长官行微酉秘电开:对于新四军要求皖北临时集结地区及北上路线,顷奉委座肴未电开,经以江未令一元电迳复。该军应在无为地区集结,尔后沿巢县、定远、怀远以东睢州之线北渡黄河,遵照前令进入指定地区,沿途已令各军掩护。等因,除转饬叶军长切实遵照外,特电查照。等因;仰各知照并饬严密防范为要。等因。仰陆、莫两团长饬属严密防范为要。”
以上可见,蒋介石1月3日的命令说“沿途已令各军掩护”,所谓“已令”,是提前“预支”的空头支票。1月7日李品仙转发蒋介石的“一·三”命令,此时的“掩护”迅速变成了“围剿”。1月6日,为防止新四军皖南部队向北从铜陵、繁昌北渡长江,国民党一四四师已奉令占领了两天前还是新四军军部驻地的云岭及其附近一线。8日晚9时,第三战区司令长官顾祝同致电第三十二集团军总司令上官云相:“匪军经我各部围剿穷蹙一点,消灭在即。为期能于短时间彻底肃清,毋使漏网起见,希即督励所部,协同友军切取联系,努力进剿,务严令包围于现地区,限电到十二小时内一鼓而聚歼之,勿使逃窜分散为要。”1月14日,沿途的国军团级单位才收到蒋介石的“一·三”命令,而此时叶挺军长已谈判被扣,国军大规模的“围剿”已近尾声,这就是所谓的“沿途已令各军掩护”!
(四)关于“应在无为附近地区集结”
当顾祝同令新四军改道铜陵、繁昌渡江后,无为、巢县等地主要由国民党桂系军队控制。1940年3月,国民党桂系军队袭击新四军江北指挥部驻东汤池留守处,在无为刘家渡无端扣押张云逸夫人、儿子及第三支队政治部主任曾昭铭等20余人,并劫夺江北新四军军饷7万元。1940年4月,国民党桂系第一七六师一部共4 000余人制造摩擦,酿成“牌楼事件”,使江北游击纵队蒙受巨大损失,被迫撤出皖中,后转移到淮南津浦路西地区,巢县、无为县落人顽军之手。我党仅留下少数武装,继续在原地坚持斗争,并向沿江日军占领区及敌军和顽军接合部的空隙地区发展。6月,日军重新占领无为县的城镇。9月,新四军恢复了无为地区,发展了无为以东的三官殿、巢县南部山区及桐城东部水圩等几小块根据地,在无为建立了5个区级抗日民主政权。11月,第一三八师、游击第十纵队、保安第八团,先后占领肥东县、全椒县等地。此时,定远、滁县等地日伪军出动数千人扫荡津浦路西,路西根据地被压缩到只有以藕塘为中心的仅东西30余公里、南北20余公里的狭小地带,形势极其险恶。
面对以上险恶的环境,周恩来曾和国民党方面交涉,要求桂系让出巢县、无为、和县、含山县,让张云逸部接防,国民党方面没有同意。12月30日,毛泽东、朱德电告叶挺、项英。
(五)皖南顽军加紧合围部署
此外,国民党方面调集皖南顽军暗中包围,“实施进剿”,企图全歼新四军皖南部队。早在1940年9月22日,叶挺、项英即就国民党军有围攻新四军皖南部队企图致毛泽东等电称:第三战区“近来对我外表缓和,而实际加紧限制。缩小我在皖南活动地区,将友军靠近军部附近,形成包围”,“近日加调一四四师开入军部与三支队之间的地区(青阳以东中山镇、乔木湾、何家湾、六里丁、戴家汇),大构筑工事”,“一四四师、五十二师,一○八师一面将三支与军部截断,一面形成对我紧密包围”,“我交涉抗议,彼则敷衍或不理。”障9月25日,叶挺就国民党军第五十二师制造摩擦“仍不断向我军进行威胁”致蒋介石、何应钦电,陈述了五十二师制造摩擦的具体事件。10月¨日,项英致毛泽东等电:“最近三十二集团军指挥部移宁国,新增来八十八军(原在上饶)两个师,行动布置已至绩溪、宁国一带。附近友军(总共八个师)不久前曾有军官会议之举行。地方政府传说正在开会,显系战备,正从各方布置。”11月14日,国民党政府军事委员会军令部制定“剿灭黄河以南匪军计划”和“解决江南新四军案”,接着,密令第三十一集团军汤恩伯、第二十一集团军李品仙和鲁苏战区韩德勤等部共20万人,准备向华中八路军和新四军进攻;密令第三战区顾祝同部从浙赣前线抽调兵力,部署围歼皖南新四军军部及其所属部队。12月7日,蒋介石批准国民党政府军事委员会军令部11月14日拟定的“剿灭黄河以南匪军作战计划”。12月10日军令部部长徐永昌致蒋介石签呈中提出“有先行下达命令之必要”,如12月31日“尚未遵令北移,应即将江南新四军立予解决”。12月25日,叶挺、项英致毛泽东、朱德、周恩来并告刘少奇、陈毅、张云逸电:“一、根据确息,蒋密电顾谓,新四军最近计划,如二五日电云,我进出黄山、天目山百丈岭一带,化整为零游击。敌对策:作一网打尽之计,须谋定后行动,切勿轻易动手,而被其所制云。二、几日来,友军的调动甚忙,布置如有日(即25日)参电,一三八师(138师当时在江北,此处应为108师)及五十二师已集中泾县。三、我们除积极备战外,已发通电。以后行动方针如何,请即电示,以免仓促误事。”12月26日,毛泽东、朱德就必须销毁一切机密文电致项英电:“关于销毁机密文电是否执行?你应估计在移动中可能遇到特别困难,可能受袭击,可能遭损失,要把情况特别看严重些。在此基点上,除想尽一切办法克服困难外,必须把一切机密文件电报通通销毁,片纸不留。每日收发电稿随看随毁,密码要带在最可靠的同志身上,并预先研究遇危险时如何处置。此事不仅军部,还要通令皖南全军一律实行,不留机密文件片纸只字,是为至要。”1941年1月1日,新四军致毛泽东、朱德、王稼祥并告刘少奇、陈毅电称:“现彼方军队正调动,布置尚未完毕,并增七十九师、四十师到太平、旌德一带,其计划为封锁围歼。”1月5日,叶挺、项英就新四军决定北移延迟原因及请友军让道致蒋介石等电称:“职军北渡准备,皖南人民无不遂知。而这其中实际困难亦为顾长官、上官总司令所洞悉、体察,严重之事曾不足以取信于当局,而困难之点则未实际予以扫除,且遣兵布阵,剑拔弩张,若某某师之集太平地也,若某某师之开宁国也,若某某师等之编为右翼军也。劳兵伤财,如大敌之将临,虽前年冬季对日寇之攻势,曾不若是赫赫。职等明知项庄舞剑必有用意,则因于上月梗有两电分呈请示,并略陈职军顾全大局,奉行命令之微忱,以冀倘蒙谅宥。但观皖南友军合围部署,曾未尝稍懈,且加紧焉。”从以上材料看,国民党军队正在皖南加紧合围的部署,同时也说明叶挺、项英已看出国民党正准备在背后捅刀子的险恶用心。
(六)欲加“违抗军令”之罪名
当新四军皖南部队不能走“北线”时,国民党就以“违抗军令”的“罪名”,为武力消灭新四军找由头,争取政治上的主动。但是,这完全是欲加之罪。退一步说,即使由于某些军事上的原因,新四军没有执行命令,也不应该开战。据苏联驻华武官兼军事总顾问崔可夫的回忆,皖南事变前,他对周恩来说:“据我们所得到的情报分析,蒋介石实际上已经做好对你们掌握的军队进行挑衅的军事准备,希望贵党能够有所警惕。”周恩来诚恳地说:“我们党同蒋介石打过多次的交道,我们会保持警惕的。”可就在约见后没两天,皖南事变就爆发了。皖南事变爆发后不久,崔可夫受命访问何应钦,他说:“我国政府想知道,贵国顾祝同将军的军队最近在同新四军的冲突中,是否使用了我国提供的武器?”何应钦说:“请阁下放心,我保证贵国提供的任何一种武器都没有用来对付新四军。”崔可夫明白,何应钦实际上已笨拙地承认了皖南事变的发生,而这是在国民党政府公开承认之前从一个政府要员口中得到的证实。“对这些交战,我该怎样向莫斯科汇报?”崔可夫又不动声色地抛出了第二个问题。“答案显然是预先备就的”,何应钦说:“因为新四军和新四军军长没有执行委员长的命令,最高统帅就只好对这种违抗军令的行为严惩不贷。”崔可夫说:“假定新四军军部执行命令怠慢,由于这样那样军事上的原因没有执行命令。在这种情况下,最高司令部通常采取什么做法呢?它可以免去军长的职务,把他交付法庭判决或者给予纪律处分。但是,不应该向自己的军队开战,不应该向普通的军官和士兵开战,他们对指挥部的错误无论如何是没有责任的。现在,正在和侵略者打仗,为了赢得这场战争,人民应该团结一致。何以要打自己人,要屠杀自己的士兵和军官呢?”
三、关于北移路线的几个问题
关于新四军皖南部队北移路线的选择,学术界的看法有分歧。第一,新四军皖南部队北移是否“逾期”?第二,中共中央是否同意走“南线”?第三,国民党中央是否指定走“南线”?这是必须要澄清的是非问题。
(一)新四军皖南部队北移是否“逾期”?
对此,有人持肯定的观点,甚至有人将皖南事变爆发的原因归结在“逾期”上。诚然,蒋介石曾命令新四军于1940年12月底全部移到长江以北,并秘密下令“至限期(本年十二月卅一日止)该军仍不遵命北渡,应立即将其解决,勿再宽容”。蒋介石的限期应该是1940年12月31日。后来,由于多方面的原因,蒋介石于1941年1月3日,电令叶挺军长:“该军应在无为附近地区集结,尔后沿巢县、定远、怀远、涡河以东睢州之线,北渡黄河,遵照前令进入指定地区,沿途已令各军掩护。”第二天,新四军皖南部队就踏上北移的征途。所以从日期上看,新四军皖南部队北移,不存在“逾期”的问题。是否“逾期”?只能有一个时间标准,而不能有双重标准。以蒋介石“一·三”命令为标准,1940年12月31日应该不是最后限期。如果以1940年12月31日为标准,取道苏南,最少是一个团走苏南是第三战区批准的。
(二)中共中央是否同意走“南线”?
新四军皖南部队走苏南北渡长江是党中央的指示。但是,取道苏南有两条路:一条是走“东线”,另一条是走“南线”。叶挺、项英有没有向党中央报告走“南线”?党中央是否同意新四军皖南部队走“南线”?
有人认为,新四军皖南部队走“南线”是中共中央同意的。其主要理由是1940年12月23日中共中央军委关于新四军北移路线的命令。命令说:“皖南部队以战备姿态绕道茂林、三溪、旌德、宁国、郎溪到溧阳待机北渡。”这件电报,最早引用在中国革命历史博物馆陈列部王振合同志写的《关于皖南新四军北移的行军路线问题》一文中,作者在注释中说:“该电报为本馆藏电稿抄件。”至今,仍然有人引证这一电报。其实,早在20年前已澄清这个电报是不存在的。
叶挺、项英有没有向党中央报告走“南线”呢?据1941年1月7日毛泽东、朱德给叶挺、项英的电报:“你们在茂林不宜久留,只要宣城、宁国一带情况明了后,即宜东进,乘顽军布置未就,突过其包围线为有利。”这表明,党中央已知道新四军皖南部队走“南线”的行动方向,已知道并同意他们绕道茂林、宁国到苏南这条路线。如果党中央不同意,当时纠正还来得及。另外,还有三个问题,需要进一步证实。
一是据《赖传珠日记》记载,12月31日,新四军军部发给华中总指挥部一封电报。由于《赖传珠日记》中只有“项来电,支日决心东移”这样简短的一句记载,电报的内容尚不清楚;由于新四军发给中央的电报同时要给华中总指挥部发一份,搞清了12月31日新四军军部发给华中总指挥部电报的内容,也就搞清了新四军军部发给党中央电报的内容。
二是1941年1月5日晨,军部发给党中央的电报,内容不悉,只是在毛泽东、朱德于1月7日给叶挺、项英的电报中提到这个“微晨电”。“微晨电”即1月5日早晨的电报。
三是中共中央指示叶挺、项英“分批走苏南为好”。这一指令,周恩来和延安有没有和国民党当局进行交涉呢?有没有谈到走“南线”?
以上三个问题如果能够得到证实,当能说明一些问题。在此之前,就断言“叶、项从来没有向中央提出过向南走苏南的”北移路线问题是为时过早的。
(三)国民党中央是否指定走“南线”?
有人认为,新四军走“南线”是国民党当局所指定的。例如岳星明说:“我拟出了一个防堵计划,经顾祝同核定”,“新四军北撤路线为:旌德、宁国南侧,广德、郎溪间,金坛、句容间,并从镇江以东渡江。”。他所说的这条路线,也就是“南线”。岳星明当时是第三战区司令长官部少将参谋处长,是顾祝同的心腹,曾参与制订和布置围歼新四军皖南部队的计划。他的回忆,应当是可信的。但是,顾祝同并未正式下令走“南线”,在文电中未查到证据。
皖南事变的幸存者傅秋涛、杨帆、郑德胜、钱俊瑞等同志都回忆说新四军走“南线”是叶挺军长与国民党当局商定的路线。
原新一支队的司令员兼政委傅秋涛同志,是皖南事变中突围出来的为数不多的领导人之一。他回忆说,我军决定北移后,“叶挺军长亲自奔走,向国民党第三战区司令长官顾祝同提出北移路线,并要求沿途国民党军队不得拦阻。顾祝同同意我军经泾县、茂林、宁国、宣城、郎溪至苏南敌后北渡,并允于沿途保护”。
原在军直属队工作的杨帆同志回忆说:新四军“从茂林到三溪入旌德、宁国转广德、郎溪到溧阳渡江北上”的北移路线,是叶挺军长在上饶同国民党第三战区谈判北移问题时,“战区当局所指定和保证安全的”路线。
原项英的警卫员郑德胜同志回忆说:叶挺军长亲自与国民党当局谈判我军北移问题,“国民党要新四军由云岭出发,翻越丕岭,取道旌德、宁国经天目山进苏南,再过江到苏北”,“转移前,项英还派人到上饶找顾祝同要求增补武器弹药。顾祝同说:‘我以人格担保,从云岭到宁国没有一个日本兵,待到宁国后,连同以前欠的武器弹药全部补齐。”
据钱俊瑞同志回忆说:“十一月九日(即发出佳电那一天),叶军长即从军司令部所在地之云岭,起程到上饶,谒见三战区顾司令长官,洽商一切有关北移的问题。”商定的新四军北移路线为:“由茂林、宁国、经苏南渡江北上。”
上述关于走“南线”的回忆资料,需要证实。钱俊瑞同志回忆说是1940年11月9日启程去上饶的那次谈判,有误。因为叶挺自11月9日出发至11月18日返回军部,那次和顾祝同商定的新四军北移路线为“东线”。这从1940年11月28日、29日顾祝同分别致电蒋介石、黄绍耿(皖南行署主任)的电报中可以得到佐证。在上述两封电报中,第三战区“准增改为二线”,也就是“东线”,不含“南线”。那么,走“南线”是何时和第三战区商定的?到目前为止,尚未查到文献资料,所以还有待于进一步查证。
责任编辑无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