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舍的背后

钱仕恒

他在天桥下呆了两天了。

他是个年逾古稀的老人,一头银发被污渍染成灰色,清瘦的面孔上布满岁月的痕迹,显得格外沧桑,双目浑浊。衣衫上打满了补丁,双手脏得看不出本色,指关节凸了出来,仿佛除了骨头外只剩下了一层皮。

他就是这样一个老乞丐。与天桥下其他乞丐不同,他会拉二胡而且拉得相当不错。很难想象,从那双又黑又脏的手中,能流泻出如此美妙的音符。每当天桥下飘出悠扬婉转的二胡声时,总有人驻足聆听,议论纷纷,但从未有人掏出哪怕一块钱,帮助他度过这个难关。

他已经饿了两天了,身体的虚弱让他几乎拉不动二胡了,他想哪怕只有一个馒头也好啊!

在他精神恍忽之际,一对母子走到他身傍,母亲身上穿着名贵的皮衣,左手提着一具皮包,右手牵着她的儿子,儿子的皮肤很白,仿佛白玉般娇贵,双目灿若星辰,澄澈而空灵。

“宝宝,你拿着五块钱,给那个老爷爷。”

“为什么啊,妈妈?”儿子歪着头不解地问。

“宝宝,长大以后要做个好人,好人要乐于帮助别人,这个老爷爷这么可怜,所以需要好人的帮助啊!”

“嗯,妈妈,我要做好人。”儿子接过五块钱,放在他身边,“老爷爷,给你!”

他心中一阵感激,这世上毕竟还是有好人的!他不停地向这对好心母子磕头,那位母亲瞥了他一眼,拉起她儿子径直走了。

他靠着那五块钱,买了几个馒头,撑过了这一天。

翌日,他满怀希望地拉起二胡,那对母子又迎面而来。

儿子突然从母亲身边跑开,母亲还未反应过来,儿子已经跑到了他面前。

“儿子,干什么呀?”

儿子嘻嘻一笑,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十元的钞票,递给了他。

“老爷爷,拿着吧!”

他颤抖着接过这张钞票,眼中一阵湿润,他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一把抓住了那白皙的手,声音有些哽咽。

“谢谢……好孩子……谢谢!”

“你搞什么鬼啊!”母亲慌慌张张地跑过来,一把扯过她的儿子,怒视着他。

他热血沸腾的心在这怒视下渐渐冷却,他怔怔地望着这位愤怒的母亲,一言不发。

“看什么看!动手动脚的干什么!”她骂了一声,随后望着不知所措的儿子,“痛不痛?”

儿子摇头。

这位母亲“哼”了一声,拉起儿子就走,一边走一边说:“儿子,回去后要好好洗个手,一点脏东西都不能留下哦!”

“嗯!”儿子清脆地回答。

原来这所谓的帮助,终究是一种衬托自身高贵的施舍罢了。他落寞地想着。母子两个已经消失在他的视野中。他叹息一声,艰难地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一只手提着二胡,另一只手紧紧攥着那张十元钞票,一瘸一拐地离开,在四周的喧嚣之中,留下一个蹒跚的背影。

指导老师:羿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