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深意浓：“台球天后”和潘老头的故事

谢胜瑜

2009年2月21日，“2008CCTV体坛风云人物”颁奖晚会在北京举行。“台球天后”潘晓婷穿着一身绣满中国古典花纹的旗袍亮相，美艳如花。

潘晓婷去年11月刚在日本大阪夺得九球锦标赛冠军，今年的目标是冲击世界排名第一。记者问她：“是什么原因让你取得今天的成功?”她回答：“很简单，因为我比别的女孩儿多个‘潘老头!”

这个“潘老头”不是别人。正是潘晓婷的老爸潘健。

“仇人”老爸教育伤心女儿：你要做金字塔尖上的人

潘健是山东人，年轻时当过国家级的足球运动员、篮球裁判，后来改行当厨师，又被评为鲁菜特一级厨师。1982年，也就是他29岁那一年，宝贝女儿潘晓婷出生了。

从潘晓婷3岁有记忆开始。就记得爸爸从没对她仁慈过。他对妻子说：“咱俩要把女儿当凤凰养，不能当飞不上屋面的家禽养。”他觉得画画既能让女儿学得一技之长，又能培养女儿的气质和涵养，于是，3岁的潘晓婷就在爸爸的逼迫下开始学习识字和画画。那时，潘健和妻子都要去上班，一对狠心的父母只好每天把潘晓婷反锁在家里，一锁就是一整天。

从此，潘家女儿除了上学，就是坐在家里画画，虽不喜欢，却也无奈。

令人沮丧的是，心想不见得事成，一家人的付出和收获并没有成正比。潘晓婷眯着眼睛比画了12年，最后得到的却是美院的一纸落榜通知单。那是1997年初夏的一个上午，潘晓婷已经15岁了。

12年的梦顷刻间成泡影，还是孩子的潘晓婷关起门来哭了整整一天：母亲为女儿焦急，跟潘健商量：“这可咋办?要不，让女儿去读普通高中吧。”潘健知道女儿的个性里从小就有一点点男孩子的野性和痞性，对读死书没啥兴趣，所以，一直在为她未来的路“另想办法”。深思熟虑之后，潘健告诉女儿：“没考上就没考上，咱另找出路，你明天开始跟我学打台球吧。”

潘晓婷不哭了，长期以来被困住的心也像是得了解脱一般，兴奋不已。她从小就崇拜爸爸的一杆清。要她跟爸爸学打球。她乐不可支。

先前几年，为了支付女儿学画画的昂贵开销，潘爸爸开了一个路边台球馆，他自己也因为球技精湛，被人称作“潘一杆”。潘晓婷对打台球早就心向往之，更想摸摸爸爸手中那根800块钱的球杆。就这样，15岁的潘晓婷离开学校，被爸爸带到了台球桌边。

从此，球馆那个小屋子里放一张单人床、一个衣柜就成了潘家女儿的栖身之地。父亲成了女儿的教练，他给女儿做了硬性规定：每天练球八至十二小时，没有周末，一个星期只能休息半天。不再画画的晓婷仍然不能像其他同龄的孩子那样出去逛街玩耍，她被老爸看管在球馆里面，一练就是一整天。有时生病了，刚挂完吊瓶，回来就要继续苦练。除此以外，不近人情的父亲还给她买来沙袋绑在手臂上，进行基本功训练，十几个小时下来，潘家女儿只感觉身上哪一块都不听使唤，完全不属于自己了。

父亲的严格让潘晓婷很不适应，苦闷的时候，她就写日记发泄自己的怨气，常常忍不住一边流泪一边埋怨老爸。她到北京训练中心训练时，训练馆九点开门，爷俩怕去晚了耽误时间，八点半就蹲在门口等着开门，然后一直练到晚上八点球馆关门。有一次，潘晓婷累得回家时连路都走不动了，忍不住蹲在地上一边哭鼻子一边向父亲抗议：“你到底是不是我爸爸啊?从小到大你就是我的仇人，你一天不把我整垮，你就不高兴!”清冷的夜风中，女儿的怨恨如刀样扎进潘健的耳朵里。他第一次在女儿面前软下来，安慰道：“婷婷。我想告诉你的是，天底下最心疼你的人就是我和你妈……你要做金字塔尖上的人。可是，一个人吃不下别人吃不了的苦。也就到不了塔尖，无法领略别人看不到的风光。”

父亲的“坦白”让潘晓婷了解了父亲的殷殷苦心，她停止了哭泣。在爸爸的精心辅导之下，潘晓婷的台球之路走得非常顺畅，1998年参加国内第一次举办的女子“九球”赛就一举夺冠。从1998年到2000年，她在国内“九球”赛事中一直保持不败纪录，连续夺得6个全国冠军。

一次，父亲陪女儿从山东济宁乘火车到北京比赛。在北京，因为没钱，父女俩只能住18元钱一晚的地下室。地下室阴暗潮湿，推门就能闻到刺鼻的霉味儿。为了给女儿补充营养，潘爸爸在全聚德为女儿点了半份烤鸭。他看着那香气扑鼻的烤鸭，自己却一口也舍不得吃。看着父亲在餐桌上躲闪的目光，已经长大的潘晓婷鼻子一酸，忍不住在大庭广众之下，扑倒在“仇人”父亲的怀里痛哭不止……她从心里理解了老爸。

台球“教父”提醒“九球天后”：赶走你心头的麻雀

2002年11月。潘晓婷在第35届日本大阪九球公开赛上一举夺得女子组冠军，从此为球迷所关注，一步一步向爸爸所说的“金字塔尖”靠近。

2006年12月，潘晓婷信心满满地来到多哈参加亚运会，目标就是拿金牌。可是，阴差阳错，比赛前她竟然因为一件小事和队友吵了一架，这令她上场后心情怎么也平静不下来。比赛开始后。几个裁判竟然又在她要击球的时候围在球桌边上，这也令追求绝对安静的潘晓婷不胜其烦。更离谱的事情还在后面，当她正准备打4号球，同时也算好住击5号球时，球馆里突然飞进来一只麻雀，停在了晓婷眼前的比赛桌上。这彻底打乱了潘晓婷的节奏，一场比赛下来，她连连失误，无缘决赛……

第一次代表国家队比赛竟然莫名其妙地遭遇这么多怪事，晓婷心里郁闷得不行。她拨通爸爸的电话后，只喊了一声“爸”便哭得梨花带雨。顿了很久，她才擦干眼泪：“爸……对不起，我输了……太蹊跷了，你说那么封闭的比赛场馆怎么就能飞进来麻雀呢?爸，我不想只带着铜牌回家!”女儿那么伤心。做爸的眼角也禁不住流下了惋惜的眼泪。话语里却还强装轻松：“怪只怪多哈的麻雀好色，扰乱了宝贝女儿的芳心——吃一堑长一智，以后打比赛，记得赶走心里那只麻雀就是了。”

爸爸的幽默宽慰让潘晓婷心情好了许多。亚运会结束后，潘晓婷拒绝各种各样的活动，也不见媒体记者，一直泡在球房练球，甚至大年初一都是在球房里过的。潘爸爸除了每天陪在女儿身边，指导她练球、给她做穴位按摩，还专门请来名教练曾仲豪给她开“小灶”，帮助女儿提高抗干扰能力，消解麻雀之恨。

5个月卧薪尝胆式的训练后，潘晓婷抗干扰的能力有了明显提高。2007年4月8日晚，潘晓婷在世锦赛决赛中以11：5击败菲律宾选手，成功登上世界冠军宝座，成为中国台球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世界冠军。随着成绩的提高，潘晓婷的职业奖金也水涨船高，6万多美元的奖金也让她一跃成为世界女子九球选手中收入最高的一位。

尽管女儿拿了世界冠军，潘健还是不忘提醒女儿，跟她过不去的“麻雀”不会从此永远飞走。果然，在之后的美国台球公开赛上，潘晓婷挑战世界排名第一的美国选手。因为之前双

方交过两次手，取得了一胜一负战绩的潘晓婷轻装上阵。比赛激烈无比。当进行到决胜盘8比8平时，局势对潘晓婷明显有利。可因为比赛主场在美国，美国人当然希望自己的选手能赢，所以在她击关键一杆时，主办方突然广播说观众可以换票离场了，于是观众开始在场上走动起来，混乱的局面令潘晓婷心绪大乱，输掉了比赛。

没能战胜自己的对手，潘晓婷无法原谅自己。当晓，身在异国的她彻夜无眠，她和父亲通话时说：“这场球，我会记一辈子!”那边女儿沮丧得要死，潘健却在这边开起了玩笑：“你要是实在用球杆赶不走心头的麻雀，那就快点回来找一个男朋友，去过平常人的生活……”直到女儿连声说“呸呸呸”，潘爸爸才挂了电话。

那次潘晓婷回国，潘爸爸特意给女儿露了一手自己的厨师绝活：弛在案板上面垫一块绸布，然后用刀在上面飞快地切肉，不一会儿，肉切好了，绸缎却一点儿也没有切坏。潘爸爸对女儿说：“心情就像绸缎，你只有把心思集中到一件事上，绸缎才不会被破坏。”厨师上课。通俗易懂。潘晓婷在日记里描述那天受教育的感受是：“犹如醍醐灌顶，更像被堵的水管一下子疏通了。”

为了让女儿比赛顺利，潘爸爸特意给女儿请了一个“护身符”，让她每天睡觉时压在枕头底下。潘爸爸背地里跟潘妈妈说：“竞技比赛非常残酷，让女儿带上护身符。内心会感觉踏实安稳，这会有利于她发挥。”果然，潘晓婷从此以后表现出色，2008年，她首次成为双冠王，特别令潘爸爸骄傲的是，这一年里女儿五次击败她的对手金佳映，实现了在所有顶级赛事中的大满贯。

特级厨师护短“潘家宅女”：你的喜欢，你做主

爱美的潘晓婷定做了一对耳环，一边的坠子是带六个红点的白球，一边是九号花球。因为造型夸张，刚戴回家的时候，她故意躲闪着不让老爸发现，却没想到逃不过老爸的“火眼金睛”，她正等着挨骂呢，却听潘老头跟她开起了玩笑：“你的造型还蛮‘职业的嘛，你不管走到哪儿，都是不错的台球广告，爸爸喜欢。”潘晓婷没想到一向严肃的爸爸会夸自己，一时竟愣在那儿，接不上话。

2002年，潘晓婷在大阪第一次夺得国际赛事冠军后，许多媒体把她称为“眼镜美女”，这让她很不爽，决定把“眼镜”两字摘掉。回到国内，她在餐桌上问爸爸：“你想不想你女儿打球时漂亮点儿呀?”潘健不知道鬼灵精怪的女儿的言下之意，便说：“在我眼里，你已经是天底下最漂亮的女儿了。你还想怎样臭美?”潘晓婷狡黠一笑：“你不是说球技无止境吗?漂亮也无止境啊。所以，我想去做激光手术，把眼镜摘了。”潘健想了想，居然冒出来一句时尚语：“你的喜欢，你做主。”让一家人笑得差点集体喷饭!

在台球场上，潘晓婷被称做“冰天使”，眼神中充满“杀气”。而在生活中，她却有着十足的“小女孩气”，和朋友聊得最多的就是化妆品和服装流行色。她的鞋柜里，几乎全是高跟鞋、靴子。登上世界台球领奖台后，潘晓婷的时尚也随着升级，她买了许多奢侈品的包。妈妈心疼钱，经常批评女儿不该这么“腐败”。每逢这个时候，潘老头就会挺身而出，为宝贝女儿辩护：“年轻人赶赶潮流也好，不然，我们潘家不就全是老土了吗?女儿漂亮养眼，我们做父母的也有光。”一边说着，还一边朝女儿使眼色。女儿心领神会，背着母亲做着“v”字手势。作为对爸爸的回报，潘晓婷每逢要出席大型活动，都向潘老头咨询穿什么最合适。每一次，潘老头都是想也不想就说：“穿旗袍吧，你穿旗袍好看。”因为爸爸有令，潘晓婷在美国打球时，好几次都是穿着旗袍上阵的。潘老头心里乐得不行，嘴上却不忘调侃宝贝女儿：“咱们中国的旗袍，啥时候被你改成战袍了?不过这样效果挺好的，即使衣服上看不到五星红旗的标志，老外也一眼就知道你是中国的选手。”

2008年年底，打完美国WPBA台球赛后，有记者问潘晓婷比赛之外的放松方式是什么，潘晓婷答：“也没什么啊，我最享受在爸爸的庇护下做‘宅女，除了睡觉之外，就是看韩剧……”其实，潘爸爸知道，宝贝女儿不光有淑女的一面，还是个地地道道的假小子，经常缠着他去逛游乐场，什么疯狂过山车、激流勇进啊，哪儿刺激哪儿就有她。更让潘老头心惊胆战的是，女儿特别喜欢飙车。2007年，她第一次参加POLO杯汽车挑战赛，居然拿了个亚军。那天发生了十分惊险的一幕，潘晓婷在拐弯的时候，因为车速特别快，一个急刹车后，整个车子完全失去了控制，横在赛道的中间，吓得在赛道外观战的潘老头出了一身冷汗……

美女多绯闻，潘家女儿美得如此炫目，当然也少不了被媒体说三道四。从2005年传出潘晓婷与丁俊晖的姐弟恋开始，到离过婚的日本老板，再到2008年的王励勤，潘晓婷的爱情“男主角”换了一茬又一茬，可实际上，这全是捕风捉影的事。气得潘爸爸一次又一次在女儿面前叫苦：“我家冤不冤啊?我说你不要要求太高好不好，哪天真给我找一个回来，省得让人编排出那么多事。”潘晓婷见爸爸这么气恼，乐得掩嘴直笑：“没有要求哪行?当初你要不是特一级厨师，我妈愿意跟你啊?你愁我嫁不出去了?我偏不着急出嫁……”潘爸爸拿女儿没办法，就问女儿：“你说说你有啥要求吧，哪天我找人给你介绍一个。”潘晓婷把头靠在爸爸肩膀上，掰着指头列条件：“长相帅气、身高1.76米以上、孝顺、有内涵、有风度、大气、有事业心……”女儿条件还没列完呢，潘爸爸就打断她的话：“女儿，对象的事，你喜欢就行。但你听爸一个建议，最好不要找圈内的人，不然，两个人都要打比赛，压力是双倍的，太累……找一个圈外的人，条件不要太高，只要他能为你分担压力，能支持你打球就行……”爸爸的声音越来越柔软，女儿坐正身子看着老爸，发现老爸的双眼湿润，目光里有读不完的怜爱和心疼。

2009年，潘爸爸最大的愿望是女儿的爱情男主角“落袋”。而对于潘晓婷来说，最快乐的日子，就是比赛的时候一家三口在一起，爸爸做摄影师，妈妈做保健医生，这样，她就可以在赛场上享受比赛的快乐，赛场下享受亲情和辣味美食，两全其美了。当然，如果允许带上属狗的她养的两只宠物狗，就更其乐融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