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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拨管”结束妻子生命:丈夫此举是为了让妻子解脱吗

2009-09-23

人生与伴侣·共同关注 2009年19期
关键词:文家脑死亡妹妹

苏 扬

一个远嫁深圳千万豪门的武汉女子,在为丈夫生下一男一女后。于2009年元宵节意外倒地。面对躺在重症监护室里浑身插满管子的妻子,丈夫文裕章因“不忍心妻子受苦”竟选择拔管。来为妻子寻求解脱。可没想到,此举竟引起了轩然大波,人们愤然指责文裕章的此种行为实际上是弃爱情和生命于不顾的一种不负责任的行为。也有专家将国外以脑死亡为标准而中国以心肺死亡为标准的规定推到了舆论的风浪口。由此,中国第一例专门提出以心肺死亡为界定标准的案例在深圳尘埃落定。2009年3月3日,文裕章因故意杀人罪被深圳警方依法逮捕。

嫁到深圳的女儿突然不省人事

胡菁,1975年出生于湖北武汉。文裕章大胡菁两岁,出生于广东深圳。文裕章和胡菁是中南政法大学的同学,两人同学法律专业,1996年同时毕业。1998年,两人结为夫妻并育有一儿一女。胡菁的母亲叫肖桂莲,自从胡菁嫁到深圳去后,肖桂莲每年都会抽出时间到深圳看望一下远嫁的女儿。2009年春节,肖桂莲再次到深圳过年。

2009年2月9日元宵节,胡菁夫妇在吃过中午饭后,便开着私家车带着一对儿女到海边去玩。

当天下午6点多时,胡菁夫妇带着孩子们回来了,然后开车到附近吃了比萨饼。晚饭回来后,胡菁给两个孩子洗好澡,并送去三楼母亲的房间吹头发。

文裕章夫妇的家是一幢五层楼的别墅,一楼二楼是客厅和厨房,胡菁的母亲肖桂莲来了就睡在三楼的客房。小孩们的房间在四楼,而夫妻俩的房间在五楼。据肖桂莲回忆,大约在晚上8点钟,她听到楼上传来响亮的“咚”的一声。接着,就听到五楼传来女婿文裕章呼喊女儿的声音:“菁菁!菁菁!”过了一会儿,她又听到女婿在喊:“妈!妈!”

听到女婿喊自己,肖桂莲吃了一惊,要知道之前女婿是从来没叫过自己的,这次一反常态地叫自己肯定出什么事了。于是,肖桂莲赶紧跑上了五楼。刚一站定,眼前的场景顿时让她冷汗直冒:女儿躺在地上,已经不省人事。女婿正用手把女儿的头从地上抬起。见此情景,肖桂莲赶紧跪下身来,为女儿做人工呼吸,并叫文裕章赶紧打电话叫来了仅一墙之隔、在另一幢别墅里居住的他的母亲和大哥。

这样,肖桂莲和文裕章一家人便赶紧开着车送胡菁去医院,在去医院的途中遇到了龙岗雪象医院的急救车。此时,肖桂莲立马让急救车上的医务人员对胡菁进行心肺复苏抢救。经过医务人员的奋力抢救,胡菁有了心跳和血压,但一直处于昏迷状态。为了赢得更好的医疗条件,第二天凌晨零时许,胡菁被转到一家三级甲等医院——深圳市第二人民医院。

接收胡菁的医生是深圳市第二人民医院的ICU病房主任冯永文,据他回忆当时接收胡菁时的情景:“到ICU病房来的时候,病人双侧瞳孔是散大的,没有光反射,也没有自主呼吸。当时病人整个情况反映出来的是深度昏迷。从临床的情况看,她当时脑损害的情况是极其严重的。”胡菁进入重症监护室后就一直昏迷不醒,医生给胡菁发出了病危通知书。接着,几次抢救下来,依旧没有什么效果。

看着安静地躺在ICU病房里的女儿,肖桂莲流下了焦急的泪水。回想起事发时的情景,肖桂莲觉得十分不对劲:女儿从小身体就特别好,几乎很少上医院。在此之前,至多只是有过胸闷、心脏不适的情况,但也从来没因为这方面的病痛住过医院。而两口子从海边回来后,胡菁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不适。就在事发前,女儿还亲自给两个孩子洗澡,精神显得相当不错。怎么会在晕倒后,直接变成植物人了呢?

还没容肖桂莲仔细分析,文裕章及家人的一席话却让她更加对女儿的生命担忧起来。就在女儿出事后的第二天,文裕章就担心地说:“胡菁没有呼吸,怕以后要成植物人。”听弟弟这么说,文裕章的哥哥文裕斌接着说:“成了植物人以后,时间长了,夫妻之间再好的感情也没有了,长痛不如短痛。”听了文家人的话,肖桂莲觉得心里很不是滋味:文家非常富有,自己的女儿是文家的媳妇,在医院只待了短短两三天,文家人就要放弃,难道女儿在文家就一直这么没地位吗?

在了解到文家人对女儿有放弃的想法后,独自一人在深圳的肖桂莲顿时着了急。她给在武汉的胡菁姐姐——大女儿胡蓓打了个电话。胡蓓一听情况后,立马买了车票赶到了深圳。刚下火车,胡蓓就赶紧来到妹妹所在的医院。看到妹夫文裕章,胡蓓就对他说“我在这里守着妹妹吧,你回去休息一下。”听胡蓓这么说,文裕章无奈地点点头。

由于胡菁身处重症监护室,胡蓓和文裕章便只能在病房外看护。于是,两人就商量轮流在病房外守着胡菁。在这段共同看护胡菁的日子里,现在胡蓓回想起来,作为丈夫文裕章还是尽到了丈夫的责任:“他心情虽然不好,但是来看护我妹妹还是很尽心的。晚上,我如果守在医院,文裕章去办事,他办完事后,还是会上来看一下胡菁,并向医生询问一下妹妹的情况。”

看着妹夫尽心尽力的行动,胡蓓以为之前文家人所说的放弃治疗,可能只是说说而已,便没有往心里去。

2月16日下午快到3点时,文裕章来到医院。这一天,文裕章来得比以往都要早。在医院里文裕章碰到了胡蓓,据胡蓓回忆,当时文裕章的情绪看起来有些不好,低着头,坐着,跟自己点了个头就进八病房了。进去后一两分钟,文裕章问了一下当时的值班护士:“病人的情况怎么样?”“病人的情况没有明显改善。”值班护士如实回答道。这时,胡蓓已经换好了进ICU的衣服,准备等文裕章出来后换她再进去。

可等了好一会儿,见文裕章都没出来,她便趴在ICU的透明玻璃窗往内望,突然看到文裕章出现了一个奇怪的举动-他将妻子身上接呼吸机的螺纹管接口给拔掉了。他一只手环着妻子的头,把自己的头埋在妻子胸前,一边哭,一边说:“我不能让她再遭受痛苦了!我不要治疗了。”当时ICU中有七八名护士,见文裕章拔管,当即上前阻止,但文裕章体力过强,护士未能成功,文裕章还将妻子身上接的针头和监测设备也都给拔掉了。10分钟后,胡菁的脸色发青。医生赶来,但已回天无力。此时,文裕章抱着妻子,一直不肯松开,直到妻子的尸体被送往太平间。

风光背后悲苦之谜

文裕章和胡菁夫妻十一年,到头来,丈夫竟拔掉了妻子的呼吸机管子,亲手结束了妻子的生命,这近乎疯狂的行为背后是否还有什么隐情呢?为了解开这个谜团,记者深入采访了胡菁的母亲肖桂莲和姐姐胡蓓。据肖桂莲回忆,在女儿还在读大学的时候,就跟文裕章谈起了恋爱。而对于这段恋情,胡菁当时并没有告诉自己,而是告诉了姐姐胡蓓。

不久,胡菁毕业后,开始跟母亲表示要跟文裕章到深圳结婚。这时,肖桂莲明确地表示了反对:“你嫁这么远,我们老了,你也不能照顾我。你有什么困难,我也帮不了你。”听着母亲的反对意见,胡菁提出了她自己的想法:“像我有的同学还到国外去了

呢,还专门找老外呢,那怎么办呢?”听女儿这么一说,肖桂莲观察到女儿为文裕章的爱表现出来的无比坚定的信心,也就没有再对女儿的婚事阻拦。

毕业后不久,胡菁便同文裕章一起来到了文家。由于土地征用,国家一下子补偿了文家好几千万的家产。在外面的人看来,胡菁如果嫁给了文裕章就等于嫁入了豪门。而文家对于文裕章选择外地女胡菁也表示反对。可儿子态度强硬,文裕章的母亲只好同意胡菁嫁入文家。为了给女儿撑门面,肖桂莲和胡蓓一起来深圳参加了胡菁的婚礼,并给了27Y的陪嫁。

婚后一年,胡菁怀孕了。次年生下了一个女儿可儿,可夫妻之间的关系却因为女儿的诞生发生了改变。因为广东当地重男轻女,媳妇胡菁生了女儿后,文裕章的母亲开始在文裕章面前数落胡菁的不是了。同时,外面人的舆论也影响着文裕章的心情。他开始喜欢在外面喝酒。

为了逃避计划生育,文家提出将可儿送去武汉让胡菁的姐姐带。对于文家的提议,毫无底气的胡菁答应了。女儿走后,胡菁开始查找各种土方法,试图怀上男孩。可不幸的是,在此期间,竟一胎流产,一胎死亡。

经过一段时间的休整,胡菁再次怀孕了。经检查,胡菁被告知怀的是男孩儿。得知这个好消息后,胡菁一脸兴奋地告诉了文裕章。而文裕章只是淡淡地说:“怀上了就生下来养着吧。”看到丈夫的表情后,胡菁感到了丝丝失落,她打电话给姐姐。听到妹妹的担忧,胡蓓劝她想开一点,毕竟生了男孩儿,妹妹和文裕章先前不快的疙瘩就会解开,妹妹在夫家的地位也会有所提高。

听姐姐这么一解释,胡菁便宽心了一些,安心养起胎来。虽然,在她怀孕期间,文裕章仍很少回家陪她,但胡菁一想到如果自己生个男孩儿,就会把丈夫的心拉回来了,便没有过多跟文裕章计较。

2004年,经过平静的安胎,胡菁顺利地将男孩产下。坐月子时,胡菁向文家人提出想请个保姆帮着招呼一下自己。但是文家却以“外人信不过”为由拒绝了。实在没办法,胡菁只好再次求助于姐姐胡蓓。得到妹妹的求助,胡蓓便赶紧请了假到深圳来帮她。胡蓓一去就忙前忙后,一直陪着胡菁,但是她发现很难碰到妹夫文裕章,即使胡菁刚生产完,文裕章也还是不归家。“他一般会玩到半夜两三点的时候才回来,而且天天如此。”胡蓓说。

见自己还在坐月子,丈夫不但不归家而且对自己漠不关心,胡菁心里非常窝火,于是就问丈夫:“你在外面搞什么?”而文裕章面对妻子的质问,则是不理不睬,懒得回答。

由于在深圳除了文家没有一个亲人,胡菁便找姐姐胡蓓倾诉。一天,胡蓓突然听到胡菁说:“姐,我想离婚。离开这个家庭。”“为什么呢?”“文裕章经常不归家,在外面也许有人了。”“你得想清楚再打算。”见妹妹听完后有些犹豫,胡蓓又接着劝道:“你只要不离婚,别人永远也进不来。”听姐姐这么一说,胡菁便铁青着脸沉默了很久。

这次谈话以后,胡菁便再也没对姐姐提起离婚的事,她也不再跟文裕章闹,而是着实沉寂了下来。

可胡蓓怎么也没有料到,从2月9日,自己听到妹妹在家忽然摔倒的消息,到2月16日,自己亲眼见到文裕章拔掉妹妹呼吸机管子,短短七天的时间,妹妹的生命竟会在妹夫的手里这样毫无征兆地走向终结。

妹妹在妹夫手中死亡后,胡蓓第一时间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报案,她想用法律来惩处这个杀死妹妹的恶魔。

脑死亡与心肺死亡之争

2009年3月3日,因为涉嫌故意杀人,文裕章被批准逮捕。记者从深圳市福田区人民检察院了解到,文裕章拔掉妻子氧气管并阻止医务人员抢救,具有主观故意令妻子死亡的目的。3月10日,深圳市福田区公安分局对外公布的尸检报告称:胡菁脑底出血的成因主要为脑血管畸形,无法以外伤解释。胡菁系被他人拔去气管插管之后,致呼吸停止死亡。

鉴于文裕章提出的担心胡菁成为植物人,记者采访了冯永文主任,他告诉记者:“因为病人尿量也多,表现出来的是尿崩的症状,同时有低体温的状态,说明她中枢体温调节也是有障碍的。同时她没有自主呼吸的恢复,所以初步怀疑她是脑死亡。从临床角度来讲,我们认为当时她已经处于接近脑死亡状态。即使患者的丈夫不拔呼吸机管子,患者在今后的治疗过程中也很有可能死亡。”

对于医院的说法,胡菁的家人并不认同。他们认为从胡菁被送到医院第一天起,直到胡菁死亡,医生从来没有跟家属讲过胡菁已经脑死亡。只是在入院后接到过两张病危通知书,此后便一直没再收到。而且他们还注意到在胡菁住院的第三天,医院还为胡菁做过换血换肾手术。一度胡菁的面色变得红润起来,借助呼吸机呼吸的时候,胸脯也能有规律地起伏,并没有死亡的征兆。

关于此案,记者联系了相关权威机构,中国卫生法学会理事邓利强老师提出了他的看法:从伦理学的角度,如果一个人已经脑死亡,对他进行的治疗实际上是不伦理的。这是其他国家做脑死亡标准的一个伦理学依据。我们国家从1986年开始讨论脑死亡,对于脑死亡的立法很多人提出了质疑:认为脑死亡立法以后,安乐死会不会被滥用,以及脑死亡立法以后真的会有利于中国社会,有利于社会向高度文明发展吗?因为质疑不断,这种立法仍处在讨论之中,未来并不排除可能实施脑死亡标准。

但不管怎么样,我们国家现在并没有以脑死亡作为标准,仍然是以心肺死亡为标准。所以即使医院宣布了一个人已经处于脑死亡的状态,仍然不能由他人来决定,是不是继续让这个人活在这个世界上。不管关于脑死亡立法的讨论多么成熟,我们都要尊重现有的法律和社会秩序。而且只有这样,我们每个人的生命才能得到保护。

检察院则认为:胡菁当时的情况是有自主心跳,但是已经没有了自主呼吸,呼吸要靠呼吸机来维持。按照我们国家现在的标准,临床医学的角度来判断,胡菁她还是一个活人,她还没有死。文裕章对她生命的剥夺已经触犯了法律,将会受到法律的惩处。

至此,本案已经结束,可留给人们的争议却远没有结束。文裕章所说的“我不能让她再遭受痛苦了”是真的爱妻子的表现吗?文裕章对妻子的“解脱”又真的能使他自己的内心得到真正的“解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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