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周杰伦是文盲的人
2009-09-21刘莉芳
刘莉芳
在周杰伦口中,黄俊郎是“阿郎”。这个跟周杰伦和方文山关系好得不可思议的人,身份也很复杂。他是专栏作家,也是画家,还写了不少歌词。周杰伦看不惯他的穷样子,他最大的梦想却是买两栋楼,分别给亲戚和朋友住。
周杰伦有一群朋友。那个在周杰伦手机里,名字是“碎碎念”,和他好得可以穿一条裤子的人是刘畊宏。这些朋友们,包括刘畊宏、南拳妈妈、方文山、助理、司机等人,已经被台湾媒体访问了个遍,犄角旮旯都被挖地三尺。
只有一个人,几乎不在媒体上说周杰伦。尽管周杰伦对他好到可以把自己90%的衣服给他穿,要给他买车开,买房住,但是他对“恩人”却是一副“臭脸”。甚至会教训“恩人”多去充电。这个人就是黄俊郎。他为周杰伦写了《以父之名》、《牛仔很忙》、《乔克叔叔》等歌,产量不多,却给人留下深刻印象。
我写歌吧,这样你就不会穷了
周杰伦认识阿郎,是方文山介绍的。在认识周杰伦前,他看起来和流浪汉没什么两样,光着脚在办公室里走来走去,在地上铺张报纸就可以睡觉。周杰伦欣赏不在乎事物外在的阿郎,但是觉得他起码可以做个干净的艺术家。于是,他把自己的球鞋和裤子给阿郎。但是过了一阵,阿郎又穿回自己的“流浪汉装”。
有一年,周杰伦和阿郎去日本玩。在电车上,周杰伦语重心长地给阿郎洗脑:你这样穷下去不是办法,你是长子,要有责任感,要对父母负责。阿郎很烦,回答他:我自己会处理,我知道自己的未来是怎样的。周杰伦继续说:你听我的话就对了,你一定赚大钱。又说:你给我写歌吧,这样你就不会穷了。阿郎随口应好。
回到台湾之后,周杰伦真的丢了一个DEMO带给阿郎,里面有两首歌,一首是后来的《以父之名》,一首是《三年二班》,他让阿郎挑一首写。
那时,真实的情况是,阿郎画过漫画,写过报纸专栏,但是从来没有写过歌词。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写歌词。阿郎警告周杰伦不要拿自己的东西开玩笑,外面多的是想给周杰伦写歌词的人。但是周杰伦对自己的音乐很自信:“他的感觉就是。反正我就是这么,这么牛X。歌词写得不好又如何,我还是会把它唱好。”
阿郎写得很认真。《以父之名》成了主打歌。一炮走红。于是,很多歌手来向阿郎邀歌。他们的逻辑是,能给周杰伦填词的人,应该很厉害吧。于是阿郎被待以老师的礼遇。其实,阿郎很心虚,这也是阿郎日后不爱和别人聊歌词的原因:“虽然我写得不错,也很想和别人讨论,但是,我总觉得,那不是我的功劳,是因为我帮周杰伦写。这个圈子是看重名声的。”
很抱歉之前误会你是文盲
后来,方文山哄阿郎开了博客,这惹得周杰伦很哀怨。本来方文山就常常拖他的稿;黄俊郎情愿写字画画,产量也不高。玩博客无疑占用了他们写词的时间。周杰伦在黄俊郎的博客里留下了一首
“梨花体”的诗《我快哭了》:
我快哭了真的
不是因为音乐或文字
而是因为我觉得你像是一颗棋子而感到悲伤
文山自己事情都做不好了
你竟然还听他的
真的弄了一个部落格(博客)
你就像在这格子里的棋子
而且还是泛黄的因为你姓黄
拜托你跟文山不要再浪费时间了
好好把歌词写好
等我回来唱
我买两张机票送你们去布拉格比较实在
黄俊郎回复道:
没办法啦他是老板
不仅如此我还得被逼着称赞他
身不由己啦
没想到你还会写出“而是因为我觉得你像是一颗棋子而感到悲伤”这种复杂的句子
了不起啊,很抱歉之前还误会你是文盲
不过。我合理地怀疑这铁定是从书上抄来的
还有,请专心把MV拍好,不要常上网好吗
妈的一堆人等著你吃穿呢
2007年,筹备电影《不能说的秘密》时,周杰伦一定要阿郎写剧本、当导演兼演员。这三样,阿郎一样都没有试过。周杰伦找阿郎打桌球,说好输了就要去当导演。不导,就不给他歌写。阿郎输了球。后来给周杰伦发了一条短信:我可能是你在片场讨厌的人,让你不舒服的人,是你无法控制的人。你确定要这样的我吗?周杰伦回复:当然要。阿郎正史
见到黄俊郎时,他穿着一身让我在二十多天后还笑得喷饭的衣服。白衬衫、深蓝色开衫毛衣、黑色羽绒服、牛仔裤。他说好不容易配齐了这身行头。后来,我在网上搜索,发现阿郎在内地的一个多星期里,全程穿着那身行头,白衬衫
还是周杰伦在《不能说的秘密》里的那件。
阿郎见面说的第一句话是:“谢谢你访问我。因为在内地。我还没有做过任何采访。”摄影师把阿郎摆来摆去,拗了好几个造型。阿郎特别高兴地说,哇,从来没有拍过这么多照片。确实,阿郎基本没什么照片。在他的新书《这本书》和《第二本书》的扉页上,只画了一个看不清五官的人物抽象画。
出版社把阿郎的书定义为“牛奶咖啡书”,意思是,可以在“雕刻时光”这类地方看的书。这套书里画的大多是婚恋、男女、父母和人生。画风和装帧很干净,除了《不是第四本书》有点彩色之外,都是黑白的。这是阿郎最喜欢的颜色。画中的人物都没有五官。比如一个四格漫画;“离开后的男人回来告诉女人,他觉得亏欠她很多,想要弥补,女人想了一会,笑着说你好好过你的日子吧,你并没有欠我什么。因为你给了我新的生活。”画中的线条淡淡的,没有情绪波动。配图文字也不说透,留给人足够的回味余地。
早在上世纪90年代的大学时代,阿郎就完成了这些书的大部分创作,并且印成“假书”,不过无人问津。直到2003年,他和方文山搭档,加盟华人版图文化事业有限公司,书才陆续出版,并且销量不错。
常有人问阿郎,写词和画画有什么差异?他说,写词是穿衣着装,画画是洗澡。穿衣着装是为了穿给别人看。别人通过服装判断你很帅、有气质、有涵养;穿衣着装是为了让自己得到某些快乐和虚荣。而画画是洗澡,洗得很干净,很舒服。没人看得到,也没人来打扰你。写词和画画的快乐程度是不同的。
这几年,阿郎对于作词有点心虚。他最喜欢画画,这被视为他这辈子中最重要的事情、和呼吸吃饭一样自然。阿郎没有受过任何科班训练,没有看过漫画,朱德庸、几米、高木直子,他都没有看过。他不知道为什么画成那样,只知道聊天聊着聊着,画就出来了,不打草稿,画得很快。
如果硬要在阿郎的成长脉络里找到画画的源头,那得回溯到1973年的高雄农村,也许在父母的裁缝店里对构图、线条有了一丝启蒙。考上大学之后,他主修政地,却经常逃课画画。
毕业后。他没有找工作,坚持画画写书,没有收入。大雨天,房东把他的行李丢到马路上。半夜有人来催交水电费。他不敢吭声。等脚步声远了,家里的水电也停了。那是他这辈子最穷困潦倒的时候。一堆亲戚长辈给他下跪,求他找份安稳工作。把家里借的千万元台币外债早日还清。
时过境迁,阿郎说:“如果我能变得很强、很有力量,我也非得照自己的方式不可。我最了解自己。同时,我对让别人开心这件事的看法不太一样。”
阿郎清楚并执拗地按照自己的想法一路走来。他没有车,也没有房。他赚的所有钱都给了家人和朋友。
阿郞相信时代是一群人创造出来的结果。在大学里,他动用关系,买下了宿舍里所有的床位,把宿舍布置得像图书馆、旅馆。大学四年里,他的宿舍没有锁过。想进去的人随时都可以进去。阿郎推门看见的经常是一堆根本不认识的人。那时,朋友们约定,如果有人带了女孩回来,就在门口放一把黄伞。有一天大雨,阿郎被淋成落汤鸡,赶回宿舍,正想洗个美美的热水澡,赫然看见一把黄伞,只好去路口买一份报纸、一包烟。蹲在宿舍门口抽烟看报,等了两三个小时。
即使是最穷的时候,阿郎也租了大房子。来住的朋友时不时帮他交个水电费,有时还往门缝里塞点钱。阿郎说,现在至少有十几个人有他家的钥匙。“我有一个最大的梦想,买两栋大楼,一栋给所有的亲戚住,一栋给所有的朋友住。”
(孔琳摘自《外滩画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