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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性别与艺术的多趣表达

2009-09-19孙建茵

文艺评论 2009年4期
关键词:作家小说生活

孙建茵

戴来是与众不同的,她的鲜明与迥异也恰恰构成了自身在当代文坛的价值与意义。作为“70后”作家,曾经一度戴来的名字前也被冠上了“美女作家”的称号。然而,很快,戴来小说的实际质素就证明了这是一种肤浅可笑的误会。她冷静而不露声色的写作自觉地与当下许多私语化或身体写作的女性书写保持了本质性的差异,从而提供了一种超性别的或者叫中性的书写模式。戴来曾说过:“小说和随笔是我写作的主要形式,尽管它们是两种风格不同的语言,但游戏其间时,我同样都很快乐,前者是发挥想像力讲故事、特别是讲故事中的细节的快乐,而后者是想到哪儿哼到哪儿、一种更接近于自娱自乐的快乐。”①正是带着这份闲适轻松的好心情,戴来的写作经历着可喜的发展过程并已渐入佳境,戴来的创作在艺术上呈现出了多趣的表达和追求,并已形成了一种游戏化的审美风格。

1、超性别写作

有评论者称戴来在写作时,像手术的外科医生,蒙着脸看不清面目和性别。对此种说法,戴来是认可的。她认为写作小说首先必须要有意思,这是一个大前提,怎么把日常生活中的有意思的东西发掘出来,写出来,这是最重要的,这就要求必须站在中性的视角看问题。

戴来超性别写作的最大特点在于,作为女性作家,她小说中的主人公,除去一两部作品之外几乎全部是男性。她不写女性是因为相对男性来说,对女性的了解和体会是切身的,也就更多一些更深一些,也因此留给创作的空间也相对狭小一些。而男性所面对的复杂的生活现实,挣扎的精神状态给了更关注更向往内心世界的作家去体味揣摩进而表达自我经验以外的生存景象的巨大乐趣。同时,相对于同时代作家作品带有自传痕迹的“主体自觉意识”的现象,戴来有意规避经验性的写作,表现出了更强的“文本自觉意识”。戴来始终把写作当作一项创造性的劳动。这也是她偏爱写男性的原因之一。对异性世界的书写跳脱了自身的经验圈禁,不需要具体的人和事,写作的经验不再拘囿于生存经验的积累,由此,写作变成一次发现之旅,是兼具实力与勇气的作家朝着陌生却奇妙的目的地前进的探险。展示男性的生活,介入男性视角对戴来来说是一种挑战,也必将带来更大的创作激情和愉悦,这种尝试使写作不再仅仅是一种观察后的描绘,还是一种想像后的创造以及思考后的理解。在戴来的小说里,不是要展现男性的强悍与力量,恰恰相反,走入他们的内心展现他们外表下的脆弱与无奈才是戴来此种书写的诉求。那些看似坚强无畏的异性们在她的理解、观察和想像中,其实很疲倦很脆弱,像孩子一样需要更多的关照和鼓励。尤其是四十岁左右的男人,他们上有老下有小,是这个社会的中坚力量,他们总是被要求做得更好,再更好一些,他们活得比女性和其他年龄段的男性都要累,他们是真正绝望却又不允许让这种绝望情绪滋生蔓延的又压抑又无奈又尴尬的那么一拨人。表现他们的生活和内心提供给作家相当大的展现空间和无限可能性。作为被社会预设的强势主体,现代社会的男性在戴来超性别写作的视角中被还原了更真实的生存困境,对男性看似岿然不动的坚强与从容进行了由内而外的透视。在戴来的小说里,男性外在的生活状态是疲惫而尴尬的。《给我手纸》中的岑晟因为一次婚外情成了婚姻中的欠债者。妻子在生活中无处不在的报复性的刁难和为难让他的生活好似处在一种尴尬之中,就像坐在马桶上却发现手边没有手纸那样难以向外人道的无奈。他身心倍感疲惫甚至已经麻木,无路可逃无路可退,他用了全身的力气对自己说:告饶吧。《闪了一下腰》中的商梁是一个在婚姻内外都无法自主感情的小人物。婚姻中,他从来都没有掌握过主动权,只是被动地参与和接受。婚姻外,那个他动了真情的女子同样以一种漠不关心的姿态和方式走近他又摆脱他,彻底带走了他所剩无多的生活热情和仅有的那么一点念想。还有《我看到了什么》里那个多年生活在黯淡心情里,感觉生活像一堆堆慢慢熄灭的火苗,不断失去光亮和热情,只能等待预料中的结局的安天……此外,男性内在的困苦在戴来的小说中则体现在心灵的脆弱与压抑。《红烧肉》中那个没有力气没有技术却能说会道的可怜男人,明明以烧锅炉为生却坚信自己是被时代遗忘的诗人。在家庭越来越重的经济负担的压力下,他日渐憔悴甚至变得暴躁易怒,终于无法忍受精神上的重负,在一顿全家难得吃上的红烧肉里下了毒,在绝望中亲手毒死了妻子和儿女。《没法说》中的父亲,因为30年前无意中看见了妻子和邻居普通交往的一幕,从此心灵开始了扭曲。在多年的臆想和猜测中,他的心灵早已变得异常脆弱失去了正常的心态。他将这个世界想像为到处是偷情通奸的世界,并不断在内心魔鬼的纠缠下折磨着妻子和孩子,给他们都加上了想像中的婚外情。最后压抑已久的灵魂终于崩溃,打给家里的电话没有人接,他奔向了早已被谣言害得妻离子散的“情敌”家中,将刀子刺向了假想的敌人。

戴来小说创作的超性别写作视角给我们带来了全新的阅读体验。作家出于对未知领域的有意尝试也使她的写作具有一种不同以往的可贵价值。面对当代文坛流行已久的“女性书写”,戴来对男性世界的深刻透视无疑具有一种平衡和调和的作用。女性文学自“五四”以来一直是中国文学重要的组成部分。从新时期起,女性文学的主体意识更为强化,开始进入到贴近女性本真的写作时期。尤其是上世纪80年代后,女性文学挣脱了男女一体化的历史语境开始有意识的性别重建。自此,女性写作开始以女性独特的心理体验作为表达自身的方式在当代文坛中占有不容忽视的地位,也产生了重要的文学意义。尤其值得一提的是,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在西方兴起的女权运动蓬勃发展,自上世纪80年代传播入我国更是对女性写作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私人化写作”、“个人化写作”在上个世纪90年代成为女性书写自我,汇展心理和生理感受的重要话语方式。在与集体话语的对抗中,无论是艺术上还是精神上都为文学丰富自身、发展自身起到了有益的作用。尽管由于市场和作家个人的多重因素,女性写作在自身的发展中招来了各种非议甚至到后期出现了陷入穷途末路的尴尬境地,然而,女性写作使女性原本隐秘的内心世界受到了更多人的关注并逐渐向世人敞开,因此以女性独特视角来展现女性在现代社会中的情感需求、心灵感悟的书写方式已经被认可并展开。面对这样的局面,比较而言,对男性的生存观照,尤其是对男性真实内心世界的探询则显得不够突出。在更注重个体内心感受的现代社会,在价值失衡,信仰亟待重建的现代社会,在这个不论性别都要承受生活压力的社会,走近男性世界,走入男性的内心展现他们生活现实中挣扎的一面,剖析他们心灵沉郁的一面是具有现实意义的。在这一点上,戴来超性别对男性的书写便获得了重要的价值。

戴来超性别写作的另一可贵之处在于站在异性的立场上去想像和展示,必将呈现一个有别于男性作家笔下的别样的世界。这种典型写作特点的表达还有当代重要的中青年作家毕飞宇。他的《青衣》、《玉米》系列等作品中的女性空间的表现得到了极高的评价和肯定,他笔下的女性生动而独特,或好强狡慧或温柔敦厚,或精明泼辣或妩媚多情,或痴或怨,或真或嗔,无不令人惊叹作家笔触之神妙,感受之细腻。作为男性作家,他对女性的描绘同样为读者展现那个相当好看的,在我之外生长却在我理解之中的异性世界。如此看来,他们的有效尝试也许证明了距离不仅可以产生美也可以产生深刻,这种超性别的视角可以获得同性“身在其中”无法跨越的审美体验,也可以使作品在语言艺术上达到同性作家无法表达的另类质感。正如戴来笔下的男性在女性作家细腻又诚挚的目光的注视下不再仅仅是“英雄”和“好汉”,一样是可以多愁善感的人。在异性作家细腻又不乏理性的笔触的打磨下展现了男性身上人性中不可救药的弱点——“软弱”。在她的小说中,男人摘下了面具卸下了盔甲,在她的小说中,男人终于男人。戴来的写作像烛光,虽然显得幽微却为探寻男性隐藏的内心带来了一丝光亮,正是在这个意义上,戴来用她的超性别写作与异性世界建立了确凿的对话关系。

2、中短篇小说的魅力

戴来的小说在叙事结构上巧妙新颖,其间透出了作家在游戏中架构情节的高超的调度能力。她这种鲜明的游戏化的结构安排首先表现在中短篇小说上。戴来认为她的中短篇小说是写给内行们看的。俗话说“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小说除了有门道外又不能不热闹,可见,戴来在中短篇上确实着力不少,也见了真功夫。如果说长篇以追求一种历史的意蕴、现实的容量和对人生的沉思见长,那么中短篇的写作则更显示出了“轻装上阵”的灵活和轻松。作家更多注意的是艺术和技巧上的表现,在一种游戏驾驭的心态下,使读者在阅读小说有限的字数篇幅内享受到了足够分量的形式上的愉悦和美感。当然,中短篇的创作中,也不乏兼顾“依存美”与“形式美”的作家,戴来便是其中一个。她将那些关乎现代人婚恋、命运、人生的艰深思考放置于一个相对短小,却可以自由游戏的篇幅里尽情地表达她对小说、对艺术、对美学的理解。因此,戴来的中短篇更具有长篇的含量和丰富的人物关系,高度浓缩的文本内,每一个人物却都形象丰满、生动逼人。

她的中短篇小说的成功之处还在于,一方面,中短篇的叙事性使其更贴近人们的日常生活,另一方面,它的虚构紧凑的结构满足了现代人强烈的好奇心理,为现代人快捷地进入现代生活的时空缝隙提供了方便。戴来的中短篇是引人注意的,从引起读者好奇从而引发阅读兴趣的角度说,戴来的中短篇无疑大获成功。不仅如此,她的几个长篇《练习生活练习爱》、《甲乙丙丁》等也因为具有中短篇紧张连贯的节奏使我们在阅读的过程中,常常忘记它的篇幅而渴望一气呵成。如果说短篇小说想达到长篇小说的深刻是一件难事的话,那么长篇具有中短篇明快的风格则更见作者的叙事功力。难能可贵的是,戴来在她的努力下化难为易,都取得了成功。有评论家曾指出过,短篇“提供了一个在现代社会从事解构的场所和一次次打着现代的,世俗的,大众化的写作旗号而又可以保有写作自由的机会,小说家可以在这种为大众所接受的文体下面从事绝对个人化的工作。”②戴来也曾描述过写短篇给她带来莫大的快乐与成就感,能激发她的想像,“尤其是当写着写着,故事的走向完全脱离了我最初的想法,擅自奔跑了起来,我跟在它后面,气喘吁吁,然后我又超过了它,看到了更多可选择的方向和奔跑的可能性,我时不时回头瞟它一眼,或者故意停下来让它跑到我的面前,它跑啊跑,我也跑啊跑,我们交替领跑,这里面有斗智斗勇的游戏的快乐。”③难怪戴来如此钟爱中短篇创作,但是能够使中短篇结合诗意、性灵、理性、技术、阅读愉悦和人生思考却并非易事。无论如何,戴来做到了,这也正是她的中短篇的魅力所在。

3、游戏化的叙事技巧

游戏是一种使人身心愉悦的释放方式。以游戏的方式展开叙事或使叙事呈现出一种游戏化的特质,不但可以使读者获得阅读的快感更体现了作者轻松和自信以及积极的创作心态。戴来小说游戏化的叙事技巧首先体现在她小说布局谋篇的奇巧上。悬念与伏笔的设置使读者在阅读之初便被吊足了胃口。随着情节的展开和向结局的逼近,小说更加曲折而耐人寻味,作者在其中也不忘搭构一些看似不经意却令情节起伏跌宕的屏障,更使阅读像一个充满机关的迷局。小说的最后结局往往出乎意料甚至戛然而止,让读者在经意与恍然之间达到了视觉阅读和精神思考的碰撞的高峰体验。小说《粉碎·缝隙》分为两个独立的故事。在《缝隙》中悬念迭出使整个故事格外的引人入胜。主人公黄一丁5年前突然在家中失踪,他生死未卜的原因在儿子眼中成了一个扑朔迷离的谜团。那天,黄一丁在自己有意的安排下让妻子撞见了自己出轨的行为,也为脱离那个压抑平淡的婚姻制造了一个令人满意的借口,为了不伤害亲人的感情和妻子的体面,他以失踪的方式在另一个城市开始了无法预测的新生活。新的生活同样令人苦恼,一个和他保持情人关系的年轻女孩马楠的离奇失踪又将他牵入了一系列生活复杂的漩涡之中。失踪的悬念再度让黄一丁新的生活蒙上了阴影。一个个从失踪女孩手机上不断打来的神秘电话,刚接通便挂断,女孩的男友、父母和公安局的介入将故事一步步引向了结局,然而每一次似乎真相大白的时候又被新的线索否定推翻。读者跟随作者精心的布局和巧妙的构思,体验着一种在迷宫中寻觅摸索却突然发现出口就在眼前时的那种糅合了惊与喜的情绪,而这正是戴来游戏化的叙事方式的独特所在。当故事结束时,结局已经不再重要,在悬念和伏笔的背后有更引人回味的沉甸甸的东西值得深思,那就是主人公们代表的现代人在都市婚姻的围城中挣扎的痛苦,逃离却又再次陷入的情感困顿和心灵迷途。

4、电影式的阅读感受

戴来艺术上游戏化的另一特点还体现在多条线索明暗交错的独特技法。不管是中短篇还是长篇,戴来小说多重的叙事关系和结构环使小说阅读起来有一种观看电影的感觉。电影要求在两个小时左右的时间内将一个错综复杂的故事交待清楚,它不可能有文字过多的背景交待和铺陈,要在最短的时间呈现最精彩的画面和内容。乏味的过程和可以预料的结局都是电影的败笔,而这样的要求便需要精巧的构思和独特的表现手法。众所皆知,电影较文字最大的优势也是其最大的特点就在于其画面可以在一个无声的镜头中传达极丰富的内涵和意义。因此画面的高容量使得明了与复杂得以并存。从这一点上,小说这种诉诸于文字表达的方式很难达到如此的效果。但是,戴来的小说却常常使读者在阅读的过程中体味到一种画面效果。这在很大程度上得益于她的多重叙事的线索和叙事环,故事可以具有一种多视角变换交替的、极似蒙太奇式的视觉感受。在《粉碎》这个小说中,作者设置了以古天明寻找家族真相的一条主线及任浩(古随恒)二十几年前与嫂子私奔的一条复线交替叙述,两条线索一明一暗,相得益彰,使行文紧凑流畅而极具吸引力。两条线索共同作用推动情节在怀疑——猜测——追查的节奏中或急促或徐缓地发展,在其间历经了节外生枝的起伏后,终于真相大白。自由作家古天明正处于现代婚姻浮躁乏味的危机中,一个偶然的机会他迷上了广播节目主持人任浩低沉富有磁性的嗓音并在网络上意外发现了他的长相酷似多年前失踪的叔叔古随恒。为了解开笼罩在家族之上已多年的迷雾,他开始了跟踪与追查。与此同时,时空转换来到30年前的苏州,古家大儿媳林芹因为出身不好由阿姨做主嫁给了老实却木讷的丈夫古随志。虽然丈夫十分疼爱她,但林芹在平淡的生活中始终无法真正的身心快乐,即便儿子的降生也没有给平静的生活带来多大的波澜。随着古家热情浪漫的小儿子古随恒的归来,一切都发生了变化。叔嫂二人终于抵不住内心的挣扎在林芹怀上古随恒的孩子之后,前后以失踪的方式离开了这个家,留给包括儿子古天明在内的古家人巨大的精神打击。然而任浩毕竟不是古随恒,他有着古家人没有的挺拔的鼻子。两条看似无关却带着某种可与之联系的线索终于在情节发展到古随恒与林芹以夫妻名义带着新出生的儿子出现在另一个城市安家落户的时候开始汇合。落户的时候古随恒突发奇想将自己的名字改成了任浩,而在一次意外的车祸后,他通过手术意外地有了一只挺直的鼻子。这样的叙事使故事的发展在时间与空间的转换上自然而富有张力,对于不同时空内的人物及其关系的叙述画面感十足,人物质感丰盈。自此两条线索并为一条,古天明在追查真相的过程中却不知不觉地走上了当年与叔叔一样的命运,他通过整容垫高了鼻子,又不自觉地与同父异母的弟弟小山的女友产生了微妙的感情。而小山的内向与极端的性格让他在痛失女友后刺伤了古天明并跳楼自杀。小说似乎获得了应有的结局,但是就好像电影结束后离席的观众会在渐亮的灯光中回味一样,阅读过戴来的整个故事后还要为结局到底是自然发生的还是因果必然的轮回的命运而欷歔感叹。戴来小说中此种交错的叙事环的处理并不少见。中篇《返乡》中,以安天和父亲返乡作为开篇的线索,但却为回忆奶奶、大伯、父亲、母亲的过往情感和生活经历的另一叙事环穿针引线。正是如此精巧的设计使原本老生常谈的一个个婚恋故事在戴来的笔下获得了一种妙笔生花的效果,带来了如同观看电影时的多感官的饱满享受,这些使阅读的过程变得如此趣味盎然。

5、灵秀明快的语言

戴来的小说具有一眼便能辨认出来的独特品质主要来自于她的语言风格。从一个个口语化的题目来看,标题往往是小说中的一句话却具有极大的吸引力包含着象征意味。《练习生活练习爱》、《开始是因为无聊》、《要么进来要么出去》、《茄子》……每个标题简单明快却透出一种戏谑的痞气,狡慧而不令人生厌。像《将日子折腾到底》完全体现了一部分现代人对生活所持有的一种态度,他(她)们在爱情和婚姻的围城中进进出出,经历着情感上的起起伏伏,却似乎乐此不疲誓不罢休。《没法说》是故事中一个长期生活在自己假象世界里的父亲,对于“背叛”自己的妻子、对“搞婚外情”的儿子,对整个他看不惯的世界发出的病态又无奈的感叹,却也是他一意孤行在他的想像中体会到的痛苦和耻辱。

阅读戴来的文字常被她语言充满灵气的穿透力所感染。而这种震撼绝不是因为某种煞有介事的故作深沉,让你因沉重和费解而不得不再三思考,反而是一种漫不经心的信手拈来,却让人感到像于意外中发现了惊喜一般值得反复回味,这有赖于作家骨子里的幽默和哲思,使语言灵动却不乏深意。幽默是戴来语言的一个特质,有时是调侃的玩笑有时是略带夸张的尖刻。在小说《给我手纸》中,她是这样描述一位备受便秘折磨,从小便苦大仇深忧国忧民的诗人朋友:“朋友私下里猜测,他的那些诗十有八九是在便秘的时候使劲分泌出来的,所以臭不可闻,所以狗屁不通。朋友们一致认为那句‘愤怒出诗人应该改成便秘出诗人。”④短短几句便把一个穷酸做作的诗人形象描绘得栩栩如生。再如《粉碎·缝隙》中有一段对一个女孩面容的描写:“小鼻子小眼小嘴,五官长得很紧凑,让人觉得她是十分节俭,习惯最大限度利用空间和资源的人,老板用这样的人绝对有钱赚的。”⑤这种可以让人接受的尖刻不禁让人想起了现代文学的大家张爱玲和钱钟书。不管是捧腹还是莞尔,读到这样机智幽默的语句是无法不令人发笑的。

此外,戴来的语言在快感的刺激后便透出一种深邃的道理耐人寻味。作者对人生的感悟用一些明快的句词来表达却传递出了深沉的哲学意味。

“婚姻是人生中最大最复杂的一场生活秀,它随时随地上演着,演的人很投入,看的人很忘我,其实大家早就心照不宣了。”(《粉碎·缝隙》)

“时间,时间里有难堪的过去、无望的未来以及无法逃避的今天。”(《粉碎·缝隙》)

戴来的妙语常常出现在叙述之中,顺畅自然恰到好处。没有生硬的说教而是思想中流淌出的对生活的细心体会。这种语言感觉加上智慧的设置和叙述的巧妙使小说于单纯清透间折射出了生活片段的可感的光泽,让人不禁眼前一亮。

戴来是一个难得的作家,难得在她的细腻独特的视角,深邃的洞察力以及良好的语言驾驭能力,这些决定了她今天写作的高速和深度。但是不能忽视的是作家的写作中还存在着模式化和自我重复的缺憾。例如《返乡》中父亲年青时与寡妇的一段感情经历还出现在《练习生活练习爱》的范典典的父亲身上。而《活着》与《半支烟》两个小说便构成了《粉碎·缝隙》中《粉碎》的情节,其中的故事内核与小说《鼻子挺挺》是一致的。此外,《定购爱人》也被安插在《练习生活练习爱》的情节之中。除了情节上的重复,还有一些概念化的处理方式都成为难以遮蔽的瑕疵。但是,我们应该承认戴来的写作已经展示了她作为一个优秀作家的才能,我们期待着戴来凭借着不可预知的潜力不断突破自我、完善自我,为读者、为文坛也为自己带来佳作不断。

(作者单位:黑龙江大学)

参考文献

①戴来《挺住意味着一切》,《作家看》第95页。

②汪政、晓华《自我表达激情》,山东文艺出版社,2004年版,第37页。

③戴来《交替领跑》载自《闪了一下腰》,群众出版社2005年版,第1页

④戴来《闪了一下腰》,群众出版社2005年版第5页。

⑤戴来《粉碎·缝隙》,河南文艺出版社2007年版,第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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