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什么报答您，我的母亲

张　力

又是一年清明时节,心中最不愿盼望的日子来了!失亲之痛,平日里郁积的泪水和悲痛,在这一天人们会向逝去的亲人挥泪诉说。一座座墓前升起的青烟，燃烧的灰烬，也算是告慰了九泉之下孤独的灵魂。“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便是人们祭祀亲人，表达哀思的真实写照。

到明年元霄节母亲逝世就十周年了。十年来，家在我心里已经失去了原有的滋味和感受；十年来，父亲为了子女上学成家，忍受着孤独的煎熬和生活的劳苦；十年来，我心里最最渴望的是能一进家门就大声地喊一声“娘，我回来了。”十年来，失去母爱的我，心里比拥有双亲的同龄孩子更早懂得了“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在”的悔恨之痛。十年来，家里的变化说大就大，说小也小；十年来，母亲的双眼只是在另外一个世界观望着她的亲人！

每逢走在街上或者公园中，看着别人的母亲牵着自己孩子的小手，教他们蹒跚走路，牙牙学语时，心中就悲情难禁，想到了自己的母亲，儿时的自己不也是这样在母亲的呵护下长大的。儿时的记忆到现在已经是星星点点了，然而母亲的慈爱却如影随形，闭上眼睛就能历历在目。

母爱就像这时间一样，拥有的时候感觉不到它的珍贵，然而失去了，再回首时心里的悔痛真是无法形容。想起小时候，我生性顽皮，经常爬高上梯，而且专爱和男孩子一块玩儿，也许是投错了胎。母亲很是伤脑筋，因为鞋和裤子没几天准有破洞。每次这样回来，母亲看到会发脾气但是从未打过我一下。晚上，躺在炕上，昏黄的油灯下，便看见母亲穿针引线把它们一一缝好。上学时，一进冬天母亲很早就会起来，给我们做些吃的，因为学校没有生火，窗户四处透风，母亲怕我们冻着。上中学，离家十几里，一周或者两周才回家一趟，每次回家，母亲都会做些吃的，拌疙瘩汤再打上几个鸡蛋，放些葱花，滴上几点香油，那就是美味啊！那时自己就想多吃些鸡蛋，母亲说我你多喝几碗汤不就行啦！这句话现在想起来心里就想乐。临走时再把一样样用的吃的为我们准备好。17年的养育之恩，时时日日都充满了母亲的关爱。太多太多事情不能一一道来，但有几件事情永生难以忘却。

那是上初二那年春天吧，邻村唱大戏，姥姥她们来家里了，母亲炖了一些肉，等姥姥她们走了，剩下些没吃完的，母亲一直留着，她一口也没吃，一直等到我们从学校回来。想想小时候一年吃不了几次肉，所以一看到肉都像狼一样，在锅里还没等到热乎就吃起来了，我们让娘吃，娘说嫌咸，她说不吃。现在想想，肉真的咸吗？而我们却吃得那么香！因为她是母亲，是娘！有一次，刚下课，天在下雨，就听外面有人喊，原来是母亲来了。只见她提着一个包裹，衣服湿透了，鞋子上裤脚上全是泥巴，母亲说：“天变得真快，出门还没下，路上却下起来了，这里有包子，还有件衣服，拿着吧。”我回到宿舍，打开包裹，看着那还冒着热气的大包子，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了。还有一次，爹从县城回来割了些肉，母亲剁了肉馅包饺子，爹吃完走了。因为是夏天，家里没有冰箱，娘怕坏了，为了不让它坏掉，娘每天从井里提一桶凉水把盛馅的盆放桶里凉着，这样一直等了三四天，直到周末我们回来……

母亲的手很巧，也许是因小时家境贫苦弟妹众多的原因，母亲八岁就开始帮姥姥做家务。所以她什么样的针线活都会做，好像我们上中学以前从未穿过买的衣服，都是母亲扯布，亲手裁制的。做的鞋，看起来是那样的细致好看。母亲自己身上的衣服破了就补补，稍微有些余钱，想到的是父亲和我们。稍大以后，家里三个孩子上学，仅仅靠从地里刨来的那点钱，除家用和种庄稼备用，余下的对于“高额”的学费来说，显得微乎其微。父亲便外出找活挣些钱，母亲一肩扛起了家里的重担，地里家里都是母亲劳作的身影。顶烈日、冒严寒、披星戴月。繁重的家务以及田里的劳累，使得母亲早早花白了头发。可是母亲的身体在我们的记忆里好像一直都那么健壮。忘不了夏日里母亲那晒得黝黑的脸颊和那双坚实的臂膀。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祸福旦夕。2000年的大年初五，母亲早晨出门还好好的，说要给二伯家的儿子说媒上叔家去了。等九点多回来时，她要喂猪，要拎猪食桶，她说手怎么没劲了，我说是冻的吧，我倒了些热水让她暖暖，可是没等手放到盆里，母亲的嘴开始有些歪了，再就话也不会说了，几分钟的时间，母亲就不省人事了。送进医院诊断为脑溢血,做了两次开颅手术。十几天，母亲从未睁开眼睛，也没说过一句话，看着病床上的娘亲，眼泪从未止住过，那时心里想的是只要母亲能站起来，哪怕躺在那床上的是我。家里，要是没有母亲可怎么办啊？可是尽管我们倾尽家中所有，医生尽力救治还是没能挽回母亲的生命，就在正月十五元霄节晚上离开了我们。母亲走了，家不是家了。父亲为了供养姐姐读书，出外打工，我也离开家门去了北京。三弟初中毕业，也出门了。曾经的家，一下子空了。每次回老家，心里的痛难以诉说。母亲走了，像大桥断了墩，像屋子拆了梁，数年来心里从未真正高兴过一天。

十年快过去了，自己已经长大成人，工作挣钱了，想给娘买新衣服，想给娘买好吃的，想领娘去她一直想看的北京天安门，想为娘做的事很多很多……然而，一想起来即将面对的是一座孤坟。痛啊！母亲啊，我拿什么来报答您啊？

母亲去世九年了，清明节从未到坟前去祭祀娘亲，今年我一定要回家，去看看娘！

为慰藉自己失母的悲痛，也纪念早逝的母亲，呈三字文一篇，拜祭母亲：

祭母三字文

哀我母，悼亲娘；音容貌，铭不忘。

母一生，苦非常；庚寅年，生命降。

幼家贫，母居长；七弟妹，难学堂。

及八岁，家事扛；亲弟妹，敬爹娘。

女工事，样样强；田庄活，赛儿郎。

贰七岁，花轿上；与父婚，苦同傍。

育子女，留女双；母文盲，教有方。

供子学，贫也让；父外出，母独挡。

千斤担，一肩扛；劳不息，怨不讲。

顶烈日，冒寒霜；勤耕作，家田庄。

性节俭，日不荒；心地善，邻互帮。

慈母爱，似汪洋；相影随，词难详。

世纪交，厄运降；忽染疾，肢体僵。

急救治，手术床；十几日，眼未张。

难进食，面愈黄；无知觉，呼不畅。

日夜护，守母旁；心中愿，惟母康。

天不遂，生无望；元宵节，慈母丧。

花灯夜，爆竹响；烟花美，万人赏。

独我家，哭声荡；失母痛，泪九江。

舐犊情，未报尝；日思母，悔断肠。

悲难禁，湿衾裳；责苍天，还亲娘。

鸦反哺，孝可尚；羊跪乳，恩难量。

叹我母，年早亡；撒人寰，入天堂。

家无母，似断梁；家无母，如拆桩。

其乐家，霎时凉；怜我父，孤来往。

夜无人，话语讲；家中事，无人商。

母早逝，孩儿殃；三儿女，罪难当。

愿我母，佑家祥；父身健，家兴旺。

疏学浅，难登堂；三字文，祭母殇。

忆慈母，表念想；天下母，福安康。

呜呼哀哉，死者安息，逝者如斯，

愿天下所有为儿女辛勤劳作的母亲幸福安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