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卡的信寄出去之后

黄承亮

契诃夫的小说《凡卡》记叙了圣诞节前夜,凡卡趁老板去教堂做礼拜的机会,偷偷地给爷爷写信。在信中,凡卡向爷爷倾诉自己在鞋铺当学徒的令人难以忍受的悲惨遭遇,再三哀求爷爷带他离开,并回忆了与爷爷在一起时的生活情景。最后,凡卡没有把收信人的地址、名字写清楚就把信塞进邮筒里,在甜蜜的梦中他看见爷爷正在念着他的信。

(一)

凡卡做着香甜的梦,你瞧他的嘴角还挂着浅浅的微笑呢!

突然,一道鞭影狠狠地抽在凡卡身上。“啪!啪啪!……”原来是老板的小崽子哭了,哭声把老板吵醒了。气冲冲的老板用鞭子恶狠狠地抽打凡卡。疼痛让可怜的小凡卡猛地从梦中惊醒,紧接着他便疼得受不了了,一边在地上打滚,一边哀求着向老板讨饶。

老板丝毫没有理会,继续用力地抽打凡卡。等到终于打累了,他便喘了口气,凶恶地丢下话:“再打扰我睡觉,我会让你死得很难看!”说完,他趿着拖鞋睡觉去了。

满脸是泪的小凡卡在阴暗的过道里,一手摇着摇篮,一手抚摸着身上火辣辣的伤口。圆圆的明月升至中天,它透过了小窗,将柔和的月光洒在了小凡卡身上。凡卡抬起了头,望着那洁白如玉的月儿,想起了爷爷。他感觉那莹润的月儿就像爷爷温和慈祥的脸,那脸正对他微笑着。他充满希望地想着爷爷收到他的信后会来把他接走,带着他从此过上不用挨打的日子。凡卡再也感觉不到身上的痛苦了。

(二)

第二天清晨,邮差一见到凡卡那封没有地址和没贴邮票的信便毫不客气地丢进了垃圾箱。他认为这只是小孩子的恶作剧。他丝毫没想到,信中满含着一个九岁孩子深重的苦难和希望。

可怜的小凡卡还在信心满满地等待着。每天一有时间他便从黑漆漆的鞋店跑到大街上(为此还挨了不少打)。他总是期盼着在街的那头爷爷那瘦小亲切的身影会突然出现,可那熟悉的身影一直没有出现。一天、两天、三天……小凡卡每次都是兴冲冲地从店里跑出来,垂头丧气地重新回到店里去。伙伴们嘲笑他,老板打骂他,可凡卡再也没有心思去理会了。

这天,凡卡又因为一点小事被老板恶狠狠地毒打了一顿。他蜷缩在冷冰冰的过道,任泪水打湿了地面。他心里一遍遍地呼唤着爷爷。他不理解爷爷为什么不来,难道他不要凡卡了吗?不可能,他那么爱自己的孙子。那他为什么不来呢?没收到信吗?还是被什么事情耽搁了……

明月慢慢升起,将月光洒在这脸上挂是泪痕的小小身子上。小男孩在睡梦中都还在喃喃地叫着爷爷。这位停在空中的善良温婉的姑娘见此也禁不住轻轻叹了口气,她满是怜爱地望着这可怜的男孩,只希望她轻柔的光芒能给睡梦中的他带去些许温暖。

东方已经露出了一丝儿白白的曙光,月亮姑娘也终于累了,太阳公公很快就会来和她换班了,可谁又能和这可怜的孩子换班呢?

(三)

小凡卡在梦里见到自己的爷爷站在家乡的小屋子前,泥鳅安静地蹲在爷爷身旁。爷爷一直在对凡卡说着什么,站得很远的凡卡费力地听着。爷爷对他说:“凡卡,我有事不能来了,而你已经是个男子汉,已经能自己照顾自己了。即使遇到了困难,我知道你能克服。”然后爷爷、泥鳅和小屋越来越远,直至不见。

“爷爷!”凡卡从梦中惊醒。悲伤、痛苦过后,凡卡学会了思考。他想他不应该坐以待毙,而是应该自己回到乡下爷爷那儿。天气再怎么寒冷也湮灭不了凡卡那颗火热滚烫的回家之心。

(四)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穿过树林时,凡卡已经徒步走了好几个小时。回首望,鞋店早已抛在了远方。可向前看,前方的路不知该怎么走。凡卡记得是坐着沙威尔爷爷的老牛车来城里的。因为他也要送他孙子小沙威尔去城里的奶酪店做事。车子从早上出发,傍晚时分才到达城里。小凡卡不知道自己还要走多远走多久才能到达村子里,尽管他已经很累很饿了。他尽量不去想这些,他知道,想的结果只会让他感觉更饿更累。他尽量想着小沙威尔,希望他能过得好,不用挨老板打,不用挨饿。想象的快乐让凡卡暂时忘记了疲劳与饥饿。他继续努力走着。

日升中天的时候,凡卡终于看到了久违的乡村。那一片片被雪覆盖的洁白原野,那迎风傲立的树,那凛冽的风……一切都让凡卡觉得亲切。但他已经没有心情去欣赏这些,寒冷、饥饿和劳累马上要把他打倒了。他现在每走一步都要付出全身的努力,凝聚在额头的汗水已经结成了小小的冰粒。他终于一头倒在清冷的路边。

(五)

当凡卡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身上盖着一床薄薄的打满补丁的被子。朦胧中他看见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的脸。

“爷爷!”凡卡忍不住叫出声来。但很快他发现那不是爷爷的脸,那也是一个饱经风霜的老爷爷。老人是在去山上砍柴的路上发现了他。

老爷爷温和地看着他,对他说:“孩子,你怎么倒在路边啊?”凡卡流着委屈与痛苦的泪水,大哭着将自己的经历告诉了这位爷爷。老爷爷一边听着,一边轻轻地抚摸着小凡卡的头,眼泪沾湿了他那刀刻般满是皱纹的脸。

听完小凡卡的叙述,老爷爷理解了这可怜孩子的苦难,他更知道这苦难的原因。他温和而又郑重地对凡卡说:“孩子,穷人家的孩子是要受苦的。如果你爷爷能养活你,之前也就不用把你送去鞋匠店了。你回去又能怎么样呢?这只会让爷爷为难啊!生来是个穷人,这并不是不能改变的命运,我们不能认命!就是再大的苦难也不能!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在苦难中抬起头来啊!”

老爷爷的一番话让凡卡止住了眼泪,不再为自己不幸的命运而哭泣。尽管他不能完全理解老爷爷的话,但他却能感觉到老爷爷的话是对的。他似乎懂得了爷爷为什么没来接他,是因为有不得已的苦衷。同时他也意识到自己不应该回去。

老爷爷请凡卡吃了一顿非常简单的饭——一块黑面包和两块咸萝卜。吃完饭后,经过老爷爷的指引,他踏上了回城的路。

九岁的他挺起小小的胸膛行走在路上。他知道迎接他的是什么,可寒冷、饥饿与毒打再也不能打倒他。他一点儿也不怕。“你是个男子汉!”爷爷的话以后一直会在他心中回响。他知道他最终会从那个黑暗的地狱走向光明。■

开心点悟:

这篇文章构思很巧妙,结局不仅出人意料之外,还让人叹服——凡卡虽然没能回到爷爷身边,但却收获了比回家更好的财富,那就是与现实困难斗争到底的勇气,这也使文章的主题在原著的基础上得到了升华。本文的语言也很生动,对主人公的心理描写很细腻,感情真挚朴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