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朝闻艺术辩证法的成因
2009-09-09王宁
王 宁
在马克思主义的哲学体系中,辩证法被定义为是和形而上学相对立的世界观和方法论,是关于普遍联系和永恒发展的学说和理论。即把世界理解和描绘为普遍联系的整体和永恒发展的过程,把发展理解为事物自身固有的各种矛盾发展的结果。艺术辩证法是哲学的辩证法在文艺创作中的具体运用。
20世纪重要的美学家王朝闻先生曾比较系统地阅读了中国古代画论、词论、文论和毛泽东哲学、军事著作,对其艺术辩证法的形成有重要影响。我们认为王朝闻先生艺术辩证法之所以具有如此鲜明的特色,一方面有其历史渊源,另一方面有其理论基础,即在中国古代朴素的艺术辩证法和马克思主义辩证法的继承和吸收的基础上发展起来的。
一、历史渊源
中华民族是一个富于思辩的民族,我们的祖先很早就用朴素的辩证法去认识世界了,《老子》一书就有关于福与祸、美与丑等的辩证关系的论述:“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盈,音声相和,前后相随,恒也。”①《易经》认为宇宙万物是不断变化的。晋代自号抱朴子的葛洪在《抱朴子·博喻》中认为:“能言莫不褒尧,而尧政不必皆得也;举世莫不贬桀,而桀事不必尽失也。故一条之枯,不损繁林之蓊蔼;荞麦冬生,无解毕发之肃杀;西施有所恶而不能减其美者,美多也;嫫母有所善而不能救其丑者,丑笃也。”②王朝闻认为:“这些话不只揭示了美与丑(以及善与恶)的对立统一,而且并未抹杀其主导方面与从属方面的差别。这种观点和美就绝对美,一切皆美,丑就绝对丑,一切皆丑的形而上学美学观的对立,至今对我们还具有意义。”柳宗元“鹤鸣楚山静”的诗句与王籍的诗句“蝉噪林逾静”相似,目的是写静境却偏要写声音。对此,柳宗元有很好的论述:“嘻笑之怒,甚于裂眦;长歌之哀,甚于恸哭;庸讵知吾之浩浩,非戚戚之尤者乎?”王夫之论诗曾提出“以乐景写哀,以哀景写乐,一倍增其哀乐”的论点,正是从辩证观点说明了反衬手法的艺术效果。魏源论证求学之道必须从难,认为“暑极不生暑而生寒,寒极不生寒而生暑。屈之甚者信必烈,伏之久者飞必决。故不如意之事,如意之所伏也;快意之事,快意之所乘也”。这体现了事物自身的矛盾,在特定条件之下各自向相反方面转化的规律性。可见我们的前人早就懂得将对立统一法则运用到文艺创作中去。王朝闻艺术辩证法的思想是继承中国古代朴素辩证法而发展起来的,他的艺术辩证法美学思想中论述到的诸如艺术家与生活的关系,艺术的内容与形式的关系,形式自身的矛盾性,以及艺术创作与欣赏的关系等,正是对传统美学中诸如阴与阳、虚与实、有与无、言与意、刚与柔、形与神、繁与简、动与静等辩证法思想中对立统一范畴的丰富和发展。
在研究各种复杂的辩证法关系时,王朝闻并不是平均使用自己的力量的。他认为,在这些复杂的关系中,有最重要的、有较重要的、有次要的、也有较次要的,他的注意力便集中在那些最重要的关系上。王朝闻特别重视创作与欣赏的关系,刘纲纪指出:“在中国以至世界当代美学中,把欣赏与创造的关系问题提到重要位置,并在马克思主义的美学观、艺术观的指导下对此问题做了具体深入研究的,我认为要首推王朝闻。”王朝闻的研究,首先是对中国传统美学的继承,其次是受到毛泽东的《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的启发,同时又以他丰富的欣赏与创作经验为基础,因此,具有他个人鲜明的独创性。
鲁迅在《文学与革命》一文中指出“一切文艺固是宣传,而一切宣传却并非全是文艺……革命之所以于口号、标语、布告、电报、教科书……之外,要用文艺者,就因为它是文艺”。鲁迅这段有关艺术本质的论述,也就是对于艺术创作和欣赏关系的概括,文艺创作必须适应文艺欣赏的需要才能产生有效的宣传作用。毛泽东在《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中提出了人民大众是文艺作品的“接受者”这一重要概念,文艺家在创作时必须充分考虑到自己的作品能否被人民群众所接受。早在《新艺术创作论》中王朝闻就多次指出作品的创造要预先充分估计到群众的“欣赏能力”,既要适应它,也要提高它,并且还提出“能欣赏,不一定能创作;不会欣赏,定不会创作”的观点,由此可见,对欣赏问题的研究之所以引起王朝闻的高度重视,是同他所接受和一生坚持的“文艺要为人民大众服务”的思想分不开的。
从中国古代的美学传统来看,自先秦以来儒家的美学就高度重视文艺的“教化”作用。“教化”一词很切合文艺的功能特征,即不用文艺去生硬地教训人,而是要用它去感化人,使人们在对艺术作品的欣赏中自然而然地接受作品的思想,以达到儒家常说的“移风易俗”、“化成天下”的目的。《论语》中记载“行夏之时,乘殷之辂,服周之冕,乐则《韶》、《舞》”。不难看出,孔子听了《韶》乐之后的感受,充分地说明了这一点。道家虽然不讲文艺的“教化”作用,但仍然认为对天地万物和艺术之美的欣赏是能通向道家所谓的“道”的,它的作用是使人感悟天地人生之“道”。中国历代美学都是把艺术的欣赏、创造联系起来讲的,从不把二者机械地割裂开来。清代画家龚贤在一则题跋中对“知画”与“善画”的关系进行了论述:“‘知画者不一定‘善画,但是如果他专注于绘画,就会成为高手,反之,不‘知画者作画,甚至以画为‘糊口工具是一定画不出好作品来的。”王朝闻充分继承了这一传统,在《寓教育于娱乐》一文中说:“高明的艺术欣赏者,未必就是高明的作家、艺术家,但是高明的作家、艺术家,不能不是高明的艺术欣赏者。”
在王朝闻的艺术辩证法的美学思想中,欣赏与创造的确是内在辩证地统一在一起的。他认为:“艺术创作和艺术欣赏,是两种不同性质的精神活动。但也可认为:创作相当于欣赏,欣赏相当于创作。”“艺术创作与欣赏的关系,不能不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关系。”在《你怎么绕着脖子骂我呢?》一文中又说:“高明的欣赏者不都是高明的艺术家,但不高明的欣赏者不可能成为高明的艺术家。”如果没有创作也就没有欣赏;如果没有欣赏也就没有创作。他撰写的《欣赏,再创造》一文是为了总结文艺家在创作时欣赏的特征与规律,最大限度地发挥文艺所特有的感染作用和教育作用。这篇文章十分精练、中肯、生动,是以艺术随笔的形式写出来的。从当前文艺创造的现状来看,如何适应又不断提高广大读者或观众的欣赏要求,创造出具有深刻的思想教育意义,同时又能使读者或观众兴趣盎然地欣赏和接受的好作品,仍然是一个需要不断努力和加以解决的问题。如果只从商业的角度考虑作品的“卖点”,取悦于某种低级趣味,那就会导致社会欣赏水平的下降。从长远来看,能够受到大众欢迎的有“卖点”的作品,既不是曲解迎合低级趣味的作品,也不是凌驾于大众之上,以“前卫”、“精英”自命的作品,而是既符合大众的
欣赏要求、欣赏能力,又能推动其发展和提高,具有真实而深刻的思想和艺术的独创性的作品。对此,王朝闻在《喜闻乐见》一文中阐述了自己的观点:“只有当我们的产品真正的成为群众喜闻乐见的欣赏对象,它才在实际上可能实现服务于群众的目的,在实践中发挥文艺这一思想武器的作用。首先,文艺成为群众的代言人,反映群众对文艺的需要,它才能成为群众需要的教育者,才能实现教育群众的目的。其次,文艺欣赏有特殊规律,群众在文艺欣赏这一特殊的精神活动中认识文艺所反映的生活,从而接受教育。再次,适应群众对文艺的需要,文艺必须发挥它所特有的审美特性,依靠这种特性的发挥,才能达到教育群众的目的。”
王朝闻先生晚年的两部著作《神与物游》、《吐纳英华》,更自觉地结合着中国的古典哲学、文论、诗论、词论和画论,再进一步探讨诗、书、画、彩陶、青铜器、建筑、园林艺术、传记文学、游记、山东快书、评弹、二人转和戏曲等各种门类艺术形态的特征,从内容到形式、从意象到形象,探索艺术思维的神与形、虚与实、有与无、情与境、象内与象外等艺术辩证规律。如王朝闻分析《八大山人画册》里的一幅新荷,一幅水仙,笔墨虽很简练,却能使我们觉得它有丰富的内容。前一幅在画面上当主角的是一枝好像正在从水里向上伸长、柔嫩而生动的荷叶幼柄。未来的荷叶,现在还小得像刚被豆芽儿顶起来的种子壳。这片小叶,好像正在预示它大如伞盖的未来。看画如果没有欣赏者的想象,称为空间艺术的绘画不能引起时间感的幻觉。未来的大荷叶还没有直接出现,却不怀疑画里幼叶是否将会夭折。后一幅像是一朵水仙,几笔双勾的叶子有点像兰草。画家好像并不管它的叶子是兰叶还是水仙叶,看重表现的是幼叶的柔嫩美。这两幅笔墨简练的画面的视觉形象,都给人一种以少胜多的印象,但也只有当看画者在想象以至幻觉中丰富了自己的意象,也是在脑中深化观赏对象的意境时,画面才可能引起无中见有的幻觉。王朝闻先生所重视的正是这种有与无、时间与空间、现在与未来辩证统一的关系。
二、理论基础
阅读王朝闻先生半个多世纪的论著,觉得他思考问题的基点,总是围绕着社会主义文艺如何发挥自己的特长,使作品真正为广大人民所喜闻乐见,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探讨艺术“如何为人民”这一根本性的问题。他在强调必须与现实生活密切联系的同时,反对艺术机械地、平板地记录生活,反对简单地把艺术当作政治的传声筒,反对公式化、概念化、一般化即形式主义的创作作风。
从简平同志所编的《王朝闻艺术活动年表》中可以看出,王朝闻是从1929年开始到1940年,在“左联”和鲁迅的影响下,逐渐成长为投身于人民革命和抗日斗争的雕塑家、美术家,后来又逐渐转向文艺理论与美学研究的。1940年12月,王朝闻到达延安,1941年12月2日,他在延安《解放日报》上发表了第一篇文艺短评《再艺术些》,文中依据他来延安前后参加以艺术为武器宣传抗日的感受,指出这种宣传既有不能否认的成绩,又有脱离实际、脱离群众、违背艺术规律的种种问题。他对于那些“非常吃力的直译着歌词、讲演、纲领、口号,不但没有生动的形象,只是概念,没有艺术应有的魅惑力,只是说明,甚至说明也做不到”的文艺创作进行了批评。他指出:“……是的,‘艺术就是宣传,为了宣传得有力,再艺术些,怎样才能磨砺我们的武器?限于学力,此刻还说不出具体办法,写这篇短文的目的不过提出一个值得提出的问题而已。”王朝闻在1941年明确提出的这一问题,不论对革命文艺还是对于马克思主义美学在中国的发展,都具有重要的意义。在《典型性与典型化》一文中王朝闻分析了列宁在《论口号》一文中提出的论点:“用抽象的概念来代替具体的东西,这是革命中一个最主要最危险的错误。”王朝闻认为:“此话体现了反对唯心论形而上学的思想。这些话主要是对空洞无物口号的批评,也可以当作对于标语口号化的艺术倾向的批评来读。”
《再艺术些》发表之后的次年,即1942年,毛泽东发表了《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毛泽东在《讲话》中指出:“政治并不等于艺术,一般的宇宙观也不等于艺术创造和艺术批评的方法”,“缺乏艺术性的作品,无论政治上怎样进步,也是没有力量的”。毛泽东的《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使王朝闻从此走上了美学研究的道路。全国解放。从延安鲁艺进入大城市以后,为了和全国文艺工作者共同学习毛泽东文艺思想,贯彻党的文艺方针政策,创作出更多的为群众所欢迎的作品,他拿起笔来,写了大量的文章,如《矛盾的魅力》、《反映矛盾》、《在复杂中把握重点》、《为了明天》、《钟馗不丑》、《透与隔》等等,现在读起来,依然感到他对各种问题的分析中,闪烁着辩证法的火花,能够把互相排斥的对立面统一起来,看到它们之间相辅相成的关系,机智而又中肯地把握住问题的实质,给以正确的解决。大家经常引用马克思关于生产与消费辩证关系的论述说明艺术的生产与消费问题。马克思认为正是艺术对象创造出懂得艺术和能够欣赏美的大众。因此,生产不仅为主体生产对象,而且也为对象生产主体。王朝闻吸收了马克思主义的艺术辩证法论述说:“从艺术的社会作用看问题,艺术既为审美主体生产审美对象,而且生产着审美主体(‘懂得艺术和能够欣赏美的大众)。”这样的论述很辩证,适应我们现在强调树立高尚的审美观念,也就是创造审美主体应有的主观条件的正当要求。
在把艺术辩证法运用于美学研究方面,王朝闻先生作了不少的努力。如关于艺术创造,他反复指出艺术家要深刻地反映生活,创造具有艺术魅力的形象,就必须善于用辩证法的观点去观察生活,善于从艺术上去把握和描写生活本身的矛盾运动。从艺术欣赏来说,他反复指出古今中外的一切优秀的艺术作品,不论其作者是自觉的或不自觉的,仔细分析起来,它们对生活的反映,包括艺术形式的构成在内,都是体现了对立统一这个宇宙的根本规律的,这正是这些作品之所以具有深刻的思想内容和动人的艺术魅力的重要原因。这些观点是符合马克思主义的辩证法的,同时也是符合艺术创造和欣赏的实际的。
马克思主义的辩证法告诉我们,任何矛盾都既有普遍性,又有特殊性,而普遍性是存在于特殊性之中的。王朝闻先生十分注意研究艺术区别于其他意识形态的特殊性。他的关于艺术问题的大量论述,从根本上来说,就是从各个方面去探讨艺术的特殊性,找出艺术创造和欣赏特有的规律。上世纪50年代末和60年代初出版的《一以当十》、《喜闻乐见》两本集子中的文章,如《概念化与说服力》、《艺术性及其他》、《再论形象》、《一以当十》、《喜闻乐见》等,都是比较集中地探讨艺术的特殊性的重要文章。他还十分注意研究各门艺术相互区别的特殊性。在研究某一门艺术的时候,又十分注意研究这一门艺术中各种不同的样式体裁相互区别的特殊性。如
他不仅研究了美术同文学、戏剧相互区别的特殊性,而且还研究了美术中的雕塑、年画、招贴画、连环画、插画、速写、工艺美术等各种不同样式体裁相互区别的特殊性。这种研究,又都是切实认真的,有创造性的。如他讲到文学书籍的插图时,指出插图对文学作品来说,既要有相对的独立性,又要有必要的从属性,这就辩证地抓住了文学书籍插图不同于一般绘画的特点。王朝闻先生在分析各门艺术的特殊性的同时,又具体地揭示出了各门艺术彼此相通的共同点。因此,他谈美术的文章,不仅美术工作者读来感到有启发,戏剧工作者也觉得有帮助;反过来说,他谈戏剧的文章,美术工作者读起来也会有收获。他不把自己的眼光局限在某一门艺术上,不孤立地研究某一门艺术,而是广泛地研究多门艺术,找出它们各自的特殊本质和它们的共同本质。
1968至1972年王朝闻先生在劳动、写检查和外调材料之余,研读马列主义原著、毛泽东哲学著作及鲁迅杂文。1973年他重读列宁《哲学笔记》和恩格斯《反杜林论》及《庄子》等哲学著作。1973年春天,他开始写《论凤姐》。在该书的《再版前言》中他写道:“读者不难发现,我的写作还有一种功利的目的:即我对唯心论形而上学持种过不去的态度。我所针贬的这种思想倾向,不只在文艺和学术领域,而且在其他许多方面给社会主义建设造成过严重的灾难。十年内乱使我更为清醒,所以《论凤姐》自始至终反复抨击王夫人之流所代表的唯心论形而上学,而对品行不端但对晴雯与宝玉的关系发表过公正谈话的灯姑娘禁不住作过赞扬。”⑨他在其他著述中也多次提到过写作《论凤姐》的意图,“在‘文化大革命中,我们深受形而上学之害。如果没有‘文化大革命,我不会写这本书”。
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后,王朝闻先生的思想真正得到了解放,感觉更敏锐,思想也更有活力,先后出版《审美谈》和《审美心态》等著作。在这些著作里,王朝闻先生继续运用马克思主义的观点和方法,结合文学艺术和他个人的审美经验的实际,以主体与客体的审美关系为中心,选择了美学理论的几个重要问题,例如社会与自然中的美与丑,审美主体的兴趣与审美经验,特别是审美活动中的感觉、知觉、视觉、幻觉、错觉、想像、体验、揣测等心态的相互作用,以及它们与现实美和艺术美的关系,做了细致、深入有系统性的探讨。
上世纪80年代后期到90年代初期,为了进一步从美学角度探讨艺术的美,王朝闻先生花了七年的时间,探讨雕塑这一艺术形态的特征、雕塑艺术的美与丑。接着又以托尔斯泰的小说《复活》、《安娜·卡列尼娜》和我国的古典名著《金瓶梅》与《聊斋》等为对象,探讨现实主义小说的审美魅力,呼唤面向生活的现实主义精神的复活。晚年王朝闻先生回顾1951年如何按客观需要为《毛泽东选集》作浮雕像的过程。谈到造型设计对伟大思想家毛泽东的性格特征,有关面容上的特殊神态的议论,他说:“其实也是受了《矛盾论》和《论持久战》等名著的观点的启迪的反应”。
王朝闻先生曾长期担任《美术》杂志主编,他的文艺美学研究是从艺术评论起步的。由于工作需要和热情、开朗的性格使然,他非常乐意和艺术家们交朋友,他把中国古人“行万里路,读万卷书”作为一种自觉的追求,深入到生活实践中去观察社会、关注艺术。特别是人民大众喜闻乐见的艺术样式和艺术作品,王朝闻先生总是花费很大的精力予以深入的研究,对于这样的艺术,他总是满腔热情地扶持。他对东北的“二人转”、扬州评书《武松》这些为普通老百姓带来过极大的美感享受的艺术品和创造它们的艺术家的深入细致的研究,可以看出他对活跃在人民中间的艺术和艺术家是张开双手去拥抱,对人民群众是敞开心扉去交流。他深知“人民是文艺工作者的母亲。一切进步文艺工作者的艺术生命,就在于他们同人民之间的血肉联系”这一真理,总是尽最大的努力用自己的艺术创作和学术研究去为人民群众服务。
从上面的叙述,不难看出,王朝闻美学研究的一个重要特点,就是始终坚持以马克思主义为指导,始终坚持从文艺欣赏与创作的实际出发,创造性地研究和解决文艺欣赏和创作的问题。为了艺术适应和提高人民群众的审美需要,为建立中国式的马克思主义美学做出了力所能及的贡献。
除此之外,王朝闻艺术辩证法的形成与其深入生活是密不可分的。其理论来源于实践。如王朝闻曾记述自己的生活经历“我的父亲是川汉铁路的工程师,他就带了全家到湖北的宜昌、沙市、姊归之间来回走。那时候,我才两岁多,经常要经过神女峰,姐姐当时比我大十岁,她就跟我讲神女峰像个人。四川的农民跟一般的游客认识不一样,他们认为神女峰这个名称不妥当,应该是叫‘秀才看榜。神女峰人们看着脸朝东,秀才看榜它就脸朝西,看着剪刀峰的前壁,前壁上有考试发的榜。可见艺术家的角度和农民的角度不一样,从这个意义上看,人们对天然雕塑的感觉是有差别的,我将神女峰看作是天然雕塑。你说他美,我说他丑……1927年,我到四川滟预堆,在进入三峡的口上有一块石头,那木头船一碰到它,就打破了,但是它偏偏要上头写个‘对我来,我们是从成都坐木头船来的,对着那大石头(滟滪堆)地方往上冲,冲过来然后再扳舵,‘啪舵断了,其实很危险,船上的求神拜佛老太太背着黄书袋,紧张得很。我没在乎,我说掉下去就游泳嘛,没什么关系,可后来又没事了……在这种情况下,我把这两件事情对比起来说,就是说客观事物有一定的规律性,它可以有惊有险,转危为安,美中有丑。”
王朝闻坚持用对立统一的观点去观察各种艺术现象,重视矛盾的特殊性和普遍性问题的研究,其关于艺术辩证法的研究直到今天仍值得我们注意、十分可贵。
①陈鼓应《老子注译及评介》第64页,中华书局1984年版。
②《诸子集成》本《抱朴子》第169页,上海书店1986年影印本。
③刘纲纪《中国马克思主义美学的建设与开拓者——王朝闻美学研究的当代意义》,《文艺研究》2005年第3期。
④王朝闻《开心钥匙》第381页,河北教育出版社1998年版。
⑤⑥⑦⑧王朝闻《审美谈》第540、500、218、87页,河北教育出版社1998年版。
⑨王朝闻《论凤姐》第2页,河北教育出版社1998年版。
⑩王朝闻《了然于心》第478页,河北教育出版社1998年版。
11 王朝闻《神与物游》第180页,河北教育出版社1998
年版。
12邓小平《邓小平文选》第2卷第211页,人民出版社1994年版。
13亚妮《与王朝闻谈赏石》,《文化交流》2004年第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