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望追寻与精神建构之间的裂隙
2009-09-09王衡李科平
王 衡 李科平
影视剧作为大众文化大家庭中最为重要的一员,随着商品文化时代的到来,目前它已经借助新媒介走进了普通百姓家,并实现了跨时空传播。影视剧不但满足了广大观众的文化消费需求,而且它们在事实上也促进了中国文化的现代化。因此,影视剧制作不但要体现影视剧在当前的某种潮流,而且也应该预示中国文化在今后的某种发展趋势,更应该展示中国大众当下的精神境界,并前瞻性地引导其精神诉求。然而,由于商业利益的驱动,有些影视剧制作者在关心其剧作看点和卖点的时候,淡漠了广大观众的精神诉求。在满足观众文化消费欲望的同时,影视剧无论是模糊了价值判断,还是唤醒并制造了新的欲望,观众都会由此在文化消费中迷失自己精神皈依的道路,并被异化为影视剧制作者、经营者与广告商的赚钱工具。在此,我们仅对影视剧中的精神坚守问题做一些探讨。
一、欲望化叙事中偶像标准的混乱与错位导致了新的精神空虚和焦虑
韩剧在中国的流行,在一定程度上不但满足了中国人对自己未来的想象,也满足了他们对国家现代化的想象,而这种想象的一个实质性内容就是对财富的艳羡。这种艳羡同时也说明,随着经济社会的发展,中国老百姓已经变得务实了,即开始关注自身的幸福。因此,韩剧中的俊男美女及其富裕悠闲而个性张扬的生活也就成了广大中国观众心目中的梦想。我们认为,当今人们对影视明星和财富的追逐,说明人们的价值观在消费文化的影响下正在悄然变化,人们的自我实现的目标也随之多样化和世俗化;也说明随着大众文化的兴起,时代偶像在新旧更替,这种变化使偶像从国家主义的皇冠明珠转化为一种大众策略并成为商业文化的一种经营手段。因此,对大众欲望和心理的揣摩和迎合,就成了影视剧制造商和经营商的一种文化策略。国产影视剧特别是娱乐剧,也鲜明地存在着“粉丝效应”。如果一位演员扮演的某个角色成了观众心目中的偶像,那么这位演员就必然成了观众心目中的明星。于是,“这些年来,电视媒体似乎进入了一个流行文化偶像泛滥的年代,各种选秀节目纷纷登场,从‘超级女声到‘我型我SHOW,从‘绝对唱响到‘快乐男声,为了追求‘眼球效应和商业利润,一些电视媒体极力打造选秀偶像”。这些偶像一旦被打造出来,他们就会迅速成为媒体上的公众人物而进入富人的行列,并通过出卖自己的“粉丝”继续制造财富神话。
其实,不管是就国内的影视剧和选秀节目来说,还是就“韩流”而言,其所塑造的偶像更多的是物质化的偶像,其实那些帅哥靓妹及其非凡的气度都是以强大的经济作后盾的。由于中国的大多数老百姓至今还在奔小康的道路上摸索,所以这些偶像虽然使他们产生了对未来的幻想,但这些幻想往往和现实存在着很大的距离,因而他们不免迷茫、失落,甚至迷失精神的家园。在这种情况下,这种精神缺席的偶像如同基督教徒心目中的十字架,一旦失去了其所附丽的故事将不再作为神圣、崇高的象征。然而,许多文化公司、中介机构及其个人却仍然试图通过对大众心理、欲望的揣摩,让大众的欲望在被满足的同时,也被他者化。不仅如此,在他们的引诱下,观众还会相继产生新的欲望,这样的文化消费必然使观众跟着欲望游走,甚至彻底迷失其自身的真实需求。
二、作品的内在矛盾常常使难能可贵的精神守望也面临着尴尬
文化在传播的过程中,势必会给人们塑造某种偶像,况且我们身处在一个并不缺少崇拜和仿效对象的时代,但问题是“肩负着传播和践行先进文化使命的影视媒介,在构建社会主义和谐社会中。应该打造怎样的偶像和如何宣传榜样”呢?我们认为电视剧在给观众塑造偶像的时候,不仅要突出其在物质层面的示范性,更要重视其在精神层面的导向性。然而,影视剧在给观众塑造偶像的时候,其标准的混乱,或物质与精神的错位又常常使难能可贵的精神坚守面临着诸多尴尬。
在大众消费文化兴起和流行的今天,一些人对个人利益的过分关注,导致了其心目中的国家主义情怀被渐次淡漠乃至消解。因此影视剧应该通过塑造呈现民族优秀品格或为国家和民族有所作为的人物形象,为我们的民族树立集体主义的偶像,因为他们是我们民族的脊梁。这也是《长征》、《延安颂》、《任长霞》、《女检查官》和《激情燃烧的岁月》等影视剧深受广大观众好评的主要原因之一。在《绝密押运》中,从雷家农到邵笛和赵野再到陶涛等虽然经历了三代人,但他们对忠诚的坚守一如既往。然而,《绝密押运》令我们经久难忘的不仅仅是陶涛等人对忠诚的坚守,还有他们在坚守中所遭遇的尴尬。陶涛肩上扛着国家与家庭两份责任负重前行,特别是当二者有冲突时,他永远都向前者倾斜,这是令人极为钦佩的。尽管如此,他还是被怀疑为卧底并被人跟踪,甚至在强迫弟弟自首的情况下,还是被抓了起来。最让陶涛无法逃避良心谴责的是,弟弟放弃学业并走上犯罪的道路与他没有尽到长子长兄的义务不无关系,而且在侦破徐晋来案件的过程中,陶涛在事实上也利用了徐晓菲对他的感情。情与法,忠与孝的对峙使剧作存在着内在的矛盾,由于剧作自身的二律相悖,剧作所颂扬的精神坚守也就处在了一种尴尬的境地,造成剧情的发展与转折往往缺乏内在的逻辑甚至靠巧合与意外成全故事。如因为利用了徐晓菲的感情,陶涛才意外地发现了徐晋来和肥三挖地道预谋抢劫金库的犯罪事实。这些问题虽然在一定程度上表现了武警战士使命的神圣及其面临的严峻挑战,但剧作自身的张力结构却又反映了编剧的某些瑕疵。
三、欲望追寻与精神守望的裂隙的实质:影视剧制作者深层次的人格分裂
影视剧在制作中对人物精神境界的展示与刻画,既是时代的召唤,也是广大观众的期待。然而难能可贵的精神坚守何以又常常变异成另一种尴尬?造成这种结果的原因虽然是多方面的,但编剧方面的原因更是值得我们关注的。编剧往往在剧作的思想性、商业性与观赏性关系的处理之中左右为难,以至于使剧情的发展牵强附会,矛盾百出。因此,剧作中难能可贵的精神守望在商业文化的大潮中就难免变异成了另一种尴尬。这种尴尬不仅反映着情与法的矛盾,也反映着忠与孝的矛盾,还反映着影视剧欲望追寻与精神守望的裂隙。这种裂隙,在表层意义上则表现为剧作在商业效益和社会效益之间的张力关系,在最根本的意义上则是影视剧制作者深层次的人格分裂亦即其身份定位和功能界定的尴尬。影视剧制作者给广大观众提供的是精神产品,而精神产品本来就属于文化的范畴,因此影视剧制作者理应属于文化人或者知识分子。何谓知识分子?许润丽认为,“现代意义的知识分子是指那些以独立的身份、借助知识和精神的力量,对社会表现出强烈的公共关怀,体现出一种公共良知、有社会参与意识的一群文化人”。尽管人们对“知识分子”的界定至今还不尽统一,但有一点不可否认,即正义感和人文关怀是知识分子的良知及其概念的应有之义。因此,影视剧制作
者作为知识分子应该直面真实的社会人生,在人心浮躁的时代里,用良知点燃精神家园的灯塔,照亮人们灵魂皈依的道路,并成为精神家园的守望者。然而,影视剧作为一种大众文化,它必须尽可能地占有观众,而影视剧占有观众的最普遍的方式,是其对观众欲望的主动迎合与引诱扩张,于是他们便免不了要采用商业化的手段。这样一来,影视剧制作者必然面临着深层次的人格裂隙:一方面,他们作为知识分子,要成为社会的良心和广大观众精神家园的守望者;另一方面,他们作为新型商人,要在为观众服务的同时把观众异化成自己赚钱的工具。因而,协调影视剧社会效益与商业效益之间张力关系的实质就是要弥合影视剧制作者双重身份之间的裂隙。
改革开放30年来,中国人的物质和文化生活有了巨大变化。尤其是国家方针、政策的改变引发了社会结构、人际关系、文化心理等各方面的巨大变化,特别是20世纪90年代以降汹涌而来的商品潮,大大地激发了中国知识界的反思意识。作为社会公正的发言人,精神和文化的守护者,知识分子的使命不仅仅止于抨击守旧意识。为改革呼吁,还要从价值层面对现代化的方向、后果及其伴随现象加以反思。因此,“剧本的价值判断、道德导向应当是明确积极的,艺术家应给普通大众以文化滋养、思想支撑、精神动力,优秀的电视剧还应该探寻时代心灵的大势与趋向”。在当下相对宽松的文化语境中,“我们也许有很多理由强调观众在要求娱乐……观众也许在逼迫我们拿出赏心悦目的、带有娱乐功能的作品,但观众并没有逼迫我们把审美规则弃之如敝屣”。况且影视剧投放市场之后,“在它被消费的时候,它又转变成一个生产者,它生产出来的是一批观众”。为此,我们需要关注的不仅是观众的受众性,更是其主体性,在异质同构的对话中让精神的光茫在商业文化的时空中熠熠闪烁。
①②曾素萍《谈制造偶像和宣传榜样》,《当代电视》2008年第10期。
③许润丽《知识分子的使命和社会责任》,《中共太原市委党校学报》2008年第4期。
④夏中南、李杰《有泪尽情流:良知的呼唤》,《中国电视》2005年第5期。
⑤张宏森《编剧的意义及其他——从一个侧面谈中国电视剧艺术》,《中国电视》2000年第5期。
⑥[美]约翰·费斯克著,王晓珏、宋伟杰译《理解大众文化》第32页,中央编译出版社2001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