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头”的秘密

【摘 要】中国古典小说中“石头”作为道具的例子颇多,《水浒传》之《林教头风雪山神庙 陆虞候火烧草料场》中的“石头”在展示人物命运和推动情节发展方面具有重要的审美意义。

【关键词】“石头” 《水浒传》 林冲 古典小说

女娲弃在大荒山无稽崖青埂峰下的那块巨石,被茫茫大士渺渺真人幻化成一块浅红美玉,然后伴着主人贾宝玉历尽红尘中悲喜,最后满腹心事地回到青埂峰下,空留下伤痕般密密麻麻的文字在身上作过往的见证。

绛珠仙草,林黛玉的前身,依傍一方立在西方极乐世界灵河岸边的三生石生长修炼,并在此接受神瑛侍者甘露之惠,与之结下一段不解前缘。

功力齐天的孙行者,无爹无娘,竟是从石缝里蹦将出来。石头生养他,也让他吃足苦头,被如来神掌打压到一座石头山做的监狱中长达五百年之久。

古典小说里边,石头有时便是这样用来作关键的道具,不只这些灵性已通的石头,还有那些并无神秘光环笼罩的普通顽石。《水浒传》第十回“林教头风雪山神庙 陆虞候火烧草料场”里那块被派上大用场的石头便在此列。

此回中,“天可怜见”的失意英雄林冲,沽酒归来后惊见草料场里的栖身之所已被大雪压垮,只好挟着摸出来的一床被子去刚刚路过的山神庙里安身。到了那里,里外看时,原来却是一座“又没邻舍,又没庙主”的荒庙,连门闩也没有,只得将旁边一块大石头“掇将过来靠了门”。

正是这块貌不惊人的大石头,在此施展出无穷法力。

首先,石头挡门点染出林冲精细谨慎随遇而安的个性。他能将自己短暂居留过的每一处地方都整出家的感觉来,这正写出了潜意识里对曾经那个温暖小家的无穷思念。倘换成无牵无挂的鲁达或者刘唐,便自是另一番情景:“掩上门便罢,搬甚么石头?白白耗费洒家许多气力!”

还有,门被石头靠住了,陆谦、差拨、富安三个纵火犯跑来庙前推门时,“再也推不开”。三个成年男子合力都推不开,足见石头斤两之重。如此巨大沉重的石块却被林冲独自“掇将过来”,末了又“轻轻掇开”,足见膂力惊人。这不仅又一次点出他东京八十万禁军枪棒教头的身份,而且为下文写他如下山猛虎般轻松结果三个奸贼的性命作足铺垫。

再者,被石头拦住的庙门如同帘幕隔开戏台两边的人物,一边唾沫横飞得意扬扬,一边屏息细听怒火中烧,一动一静,一喜一怒,一邪一正,恰似明流与暗流撞击交汇,很快将情节的水位抬升至巅峰,庙门打开的那刻便是轰然开闸的一瞬。如果没有石头,打算避火兼观火的三人便会劈面撞见林冲,错愕间,他们的自供状无机会陈述,林冲的怒火也来不及燎燃,彼时情节的散乱无趣,真是可想而知。

一块顽石竟有如此三般妙用,让人拍案叫绝。

话说回来,百密仍不免一疏。石头挡门一节固然可以烘托人物推动情节,但也卖了一个大大的破绽。三个奸贼直奔山神庙(估计是对荒庙平日里情形相当熟悉的差拨领路而来),正是看中这一带地势高旷荒寂无人,既方便观火,又方便说话。而那晚庙门竟推不开,就算智商再低,也知门后有人,这三人(尤其是差拨)应当吃惊地去打探个明白才是,怎么反而立在门边兀自高谈阔论起来?林冲生死未定,大功也没告成,这帮奸贼就已经敢不避着人了?对比前番酒店密谋时那鬼鬼祟祟的光景,此处情节设计委实漏洞不小,真是成也石头败也石头。

有趣也罢,没趣也罢,周全也罢,破绽也罢,总而言之,石头的热力辐射其间,使之风生水起鲜活可喜,这是不争的事实。作为享尽眼福的读者,我们应当感谢这块“石头”立下的汗马功劳。

★作者简介:余小娟,湖北省汉川高中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