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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时期叶紫小说研究述评

2009-08-31范摅骊

文教资料 2009年18期
关键词:革命小说创作

范摅骊

摘要:新时期叶紫小说研究更注重文本的细读和阐释,试图对叶紫进行文学史的定位,在整体研究、专题研究和文本研究方面,均取得了成绩,并逐步走向研究角度、方法的多样化和价值评判标准的多元化。本文试图通过对新时期叶紫小说研究的梳理,把握规律,总结得失,并探寻新的生长点。

关键词:叶紫小说述评

叶紫是中国20世纪左翼文坛颇具影响的代表作家之一,携《丰收》登上文坛后就受到了广泛的关注。鲁迅《叶紫作<丰收>序》、茅盾《几种纯文艺的刊物》、刘西渭《叶紫的小说》等都是当时重要的评论文章,指出了叶紫小说的特点和价值。新时期的研究正是在这样一个高水平基础上的再次起步,如何借鉴前人经验,实现创新和突破,是研究者面临的共同问题。新时期的研究更加注重对文本的细读和阐释,并给予叶紫文学史的定位,在经历了一段时期的低水平重复之后,在整体研究、专题研究和文本研究等方面都取得了新的成果。本文就将从这三个方面对新时期叶紫小说研究做一次梳理,把握规律,总结得失,并试图找寻新的生长点。

整体研究是新时期叶紫小说研究中最为常见的研究角度,取得了可喜的研究成果。

形式与观点上均能代表80年代叶紫小说研究风貌,尤其是价值评判标准的论文是林植汉的《叶紫创作简论》。文章认为叶紫为“左联”这现代文学史上彪炳千秋的一章做出了贡献。依据是:“他的作品‘是无产阶级解放斗争的一翼;在一定程度上,体现了无产阶级革命文艺的党性原则。”

杨义在《中国现代文学史》脚中将叶紫创作分为前后两期,即《丰收》集的时期与《星》时期,前期具有一种突进“时代的核心”的意识,而自1935年写成的《星》和小说集《山村一夜》则开始了探索时期。杨义总结了探索期创作的变化,一是人物性格复杂化,注重心理分析,二是加强了抒情色彩。但未进一步探究其原因。率先试图对此做出解释的是周颖的《叶紫后期创作与俄苏文学初探》。文章认为两者有着相通的文艺理念,类似的美学品格与小说诗学,进而得出结论:两者间有着相同思想基础上的共通和响应,叶紫后期创作上的转变正是他对苏俄文学有选择地借鉴、吸收的结果。

研究角度、方法的多样化和价值评判标准的多元化是新时期现代文学研究的突出特点之一。叶紫小说研究也不例外。在经历了较长时期的侧重政治意识形态的评价之后,有学者开始关注作品中可能存在的复调,并通过与其它“革命的乡土小说”作家的比较揭示出这一点。最具代表性的是丁帆的《论“革命+恋爱”式乡土小说的变异》,文章指出,叶紫的小说“不仅含有丰富的政治、历史文化内涵,在某种意义上也是一种源于生命内在体验的青春书写”,为解读阐释叶紫小说提供了一个不同于以往的价值评判的维度,对叶紫小说的专题研究和文本研究也可以由此打开新的局面了。

专题研究是新时期叶紫小说研究中成就最为突出的领域,研究者主要在人物形象、艺术风格、思想内涵三个方面推进了研究。

对人物形象的研究主要集中在农民和女性形象上,较有代表性的文章有蒋明玳的《写出了中国农民在血泪中凝定的灵魂——浅论叶紫小说中农民形象在现代文学史上的意义》、张衍芸的《简论叶紫小说中的农民形象》等等。研究者不外乎将叶紫塑造的农民形象分为老一代和新一代农民两类,认为叶紫最突出的成就是这些形象既有同时代同类型人物的普遍性,又是鲜明的“这一个”——在党的领导下投身革命的新农民。

蔡志标《叶紫小说中的父与子的矛盾冲突》从父子矛盾的角度切入考察人物形象,指出形象多少具有符号与象征的意味,父子矛盾实际上代表着国内革命战争时期新老农民进步思想和落后保守思想的矛盾。倪秋梅《试论叶紫创作中的农民形象》将叶紫的农民形象与鲁迅和赵树理的相比较,考察异同,梳理流变,以期找到叶紫对现代文学农民形象画廊的独特贡献。

女性形象的研究是专题研究中颇引人注目的一块。胡少兆的《论梅春姐》是新时期比较少见的专论一个人物形象的论文,论者指出,梅春姐是一个逐步觉醒、通过参加革命运动来求得解放并最终挣脱封建伦理关系束缚的农村劳动妇女形象。值得一提的是新时期对于梅春姐这一形象的研究,常常和文本研究与主题内涵的发掘密切联系,从某种意义上说,对梅春姐形象的解读也是解读叶紫《星》乃至其它小说的突破口,对此本文将在下面论述。

对于叶紫小说中的其它人物形象。如船妓、小市民等则很少有文章涉及,究其原因,主要是对于人物形象的研究往往被纳入到对革命叙事的解读中去,这一类边缘化的人物自然就收到冷落;另外,一般以为这类人物不是叶紫着力塑造的重点。事实上。这些形象,尤其是后期作品中的,颇能体现出叶紫在艺术上的探索,有着农民形象所缺乏的一种复杂的色调。

新时期的风格研究多采用比较的方法,即将叶紫小说放置于同时代同类型的作品中,通过比较总结出其鲜明的个性特色。杜方智《文学是战斗的——叶紫、蒋牧良三十年代小说创作之比较》通过对两者创作准备、题材的选择与处理、风格的形成等几方面的比较分析,准确精当地总结出叶紫小说的鲜明特点,即热烈悲壮的美学风格、浓郁的地方色彩和强烈的战斗性。另一组常见的比较在叶紫的《丰收》和茅盾的《春蚕》、叶圣陶《多收了三五斗》之间。王爱松《姚黄魏紫各逞风骚——<春蚕><丰收><多收了三五斗>比较分析》将《丰收》比作是劫后余生者的报告会,盛赞其风格朴实热烈和作家深厚的生活基础,也指出了明显的不足。

自然、朴实、粗犷、激切、饱含炽烈的感情等一贯是公认的叶紫小说的风格特点,近年来有研究者提出了异议。向贵云《叶紫创作中恬淡心态之体现及其探源》则指出,“若将叶紫的整个创作比作一座山的话,血与火只是其引人注目的顶峰,而整座山的基座是恬淡安适”。文章认为恬淡是一种相对稳定的作家心态和创作的基调。论文前半部分称作家笔端流淌的恬淡情绪体现在反战情绪和对底层民众生死悲欢的哀叹上,立论阐述都显牵强:而论及后期作品并探究转变原因时较有见地。文章从洞庭湖乡的滋润和身世身体状况两方面来论述恬淡心态是如何形成的,认为叶紫“不自觉地与家乡人民的恬淡凡俗的生活取得一种心理上的认同”,而本有着年轻人的理想和激情的叶紫在“贫病交攻之下一种想着能‘安安闲闲地休养几日的恬淡心态得以形成就变得十分自然。”进而指出作家恬淡心态的渐次形成是人生历练的自然积淀,带来了创作的成熟一革命理念和人性书写同步,政治理性和审美意识共振。该论文的主要价值就在于从作家心态而非仅仅从生活经历人手考察创作,并将此和叶紫小说中收到某种遮蔽的特点联系起来,尽管有的分论点有待商榷,在论及与江南水乡的精神联系的时候不能落到实处,但不失为为叶紫研究找到了一个新的角度。

新时期对于叶紫小说思想内涵的研究也在原有的基础上实现了突破。叶雪芬《谈叶紫农村题材的创作》高度评价了叶紫小说在主题上的深刻性和开拓性,认为它

在剖露农民苦难根源和透视农民觉醒、把握时代核心,紧随时代步伐方面,都取得了巨大的成功,“三十年代有关作品涉及农民出路的描写,一般停留在探求反抗方式或自发斗争上。叶紫则给人们展示了一个崭新的世界,他在描写农民的痛苦生活及其社会根源中,预示了农民的反抗斗争势在必行,歌颂了救农民于水火的农民运动和土地革命。”

在一九三九年叶紫的日记中,他屡屡提到要无条件的,以伟大的爱,爱全人类,并将此作为自箴。关注叶紫对于“人”的书写,能够带来一些新的发现。贾振勇的《当审美遭遇政治——叶紫小说<星>对左翼文学创作的意义与启示》看到了小说主题的复杂性,即他表现出了革命启蒙的统摄性、包孕性和复杂性。论者注意到以往研究忽视的两点,一是主人公梅春姐投身革命的最初动因并非思想的觉悟而是情欲的解放,二是对乡民们“原生态”的叙述与描写,整个富有艺术张力和象征意味的革命故事成为了“整体的、全方位的革命,是从肉体、心灵、情感到社会角色选择和争取社会地位的全面革命,决非单纯的赤裸裸的政治革命和政治斗争”。论者进而指出,正是这种复调的表现,成就了叶紫在左翼文学思潮语境中的地位。尽管文章只是针对个案的分析和研究,但这一新视点的选择对于解析叶紫小说的主题,推进研究有着积极的意义。

文本研究一直是叶紫小说研究中的薄弱环节。但近年来该领域出现了一些亮点。

张克明《对叶紫小说(星)中性爱母爱描写的看法》针对作品遭受质疑最多的性爱和母爱描写,驳斥反对者“宣扬资产阶级人性论和人道主义思想”等观点。认为梅春姐和黄的爱是建立在反封建压迫的时代精神上,因而是高尚的:他们结合的方式是对封建思想和封建礼教的反抗,因此应予肯定。文章紧紧扣住“革命与反封建”,将小说中的爱情叙事完全视作是革命叙事的复本,这在80年代的研究中颇有代表性。

张丽军《论叶紫<星>农村女性革命者形象叙事的独特性》采用叙事学的方法切人,认为小说突破了以往男性形象中心叙事,改变了以往左翼文学单一的阶级叙事指向,在更深远的程度上体现了马克思“人的全面解放”的价值维度。文章还肯定了叶紫在我们探寻二十世纪中国革命、文学与人性解放的复杂互动关系提供的宝贵的启示。

杨联芬《女性与革命——以1927年国民革命及其文学为背景》不是专论叶紫小说的论文,但却从性别政治的角度对叶紫的《星》做了与上面的论者完全不同的解读,进而对叶紫笔下的革命文化的复杂性进行了一番新颖而有效的审视,认为《星》“在对于革命与女性身体关系的描写上,超越了一般正统革命文学的禁忌,以一位‘被解放女性的身体遭遇为中心。展示了革命所难以解决和超越的对于女性的解放与囚禁的悖论。”

颇为有趣的是,由于《星》具有两个“症候”,使得文本研究者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它作为对象,而在“症候”的解读上,也形成了某种对话和交锋。“症候”之一是梅春姐和黄的不同寻常的恋爱与结合。张丽军认为叶紫的这一建构和想像“改变了革命者形象叙事中显现封建专制压迫思想和男权中心主义的性侵犯幻想”,对此杨联芬则持截然相反的观点。指出了作品中存在这样的叙事裂缝:一方面作者力求塑造一个对梅春姐细致温柔的黄。表现革命的合理性,另一方面却不自觉地、客观地揭示出男性的暴力征服。小说中,叶紫借助于描写梅春姐和黄的一段甜蜜的生活以及她在革命活动中的成长来弥合这一裂缝。耐人寻味的是,这一部分内容恰是小说的第四章,而小说于1935年发表于《文学季刊》的时候并没有这一章,1936年出单行本的时候才加上。

另一个“症候”是梅春姐在革命失败后的选择:回到旧家——再次出走。张克明主张回家是一个经过慎重思考后做出的权宜之计。而后来的出走是必然的结果;杨联芬则认为由此恰恰可见女性解放的悖论:“当女性完全没有独立自主的权利和能力时。革命或不革命。她都无从掌握自己命运,也无从改变其屈从的地位。”最后出走仅仅是一个无奈的“光明的尾巴”。

通过以上梳理可以看到,叶紫小说研究仍然存在着空白和可开拓的空间。如果将五四时期至四十年代(解放区)的文学发展视作一个相对完整的由启蒙文学话语向革命文学话语更迭的过程,那么,叶紫就处在其中的衔接与过渡阶段。甚至是这种衔接和过渡的一个标本。一方面,叶紫继承导师鲁迅的精神,继续着探寻国民性的努力,另一方面,也积极自觉地向革命话语靠拢,两者间的张力最终构成小说的复调。

叶紫的后期作品还有待进一步的研究。《湖上》《电车上》《校长先生》等小说没有写重大题材,但相对集中地体现了叶紫在揭示和批判国民性方面的努力;《山村一夜》中。革命退到了后景,在对父亲的复杂态度和多层次刻画中,叶紫寄予了他对“我们怎样做父亲”的思考。

第二,在充分的细读作品的基础上,关注叶紫小说的叙事伦理,有助于我们更深入地辨析作品的复调,考察其在过渡阶段的地位。福勒在《语言学批评中》把叙事眼光分为三个方面:心理眼光、意识形态眼光、时间与空间眼光。其中意识形态眼光指的是:“由文本中语言表达出来的价值或信仰体系”。这一问题通过小说的暴力场景可能会看得更清楚。由于意识形态眼光和政治思维的原因。小说中的这些场景被赋予了特别的审美意味,又不可避免地存在着“污名化叙事”的倾向。

第三,近年来将叶紫放置于湖湘文化种进行研究的文章不少,但常流于空泛、附会。区域文化对作家的影响有着多种情况,并不仅限于作品中出现民风民俗,方言土语。而渗透到作家的思维模式、情感表达中,最终影响作品的风貌。另外对作家施加影响的,还有时代的影响。湖南是上世纪全国农民运动的中心,革命风暴的席卷之下,民众的心理发生了怎样的变化。又在多大程度上投射到作家的创作之中,都有待进一步的探究。

参考文献:

[1]林植汉,叶紫创作简论,湖北师范学院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1981,(3)

[2]杨义,中国现代文学史,人民出版社,1998

[3]周颖,叶紫后期创作与俄苏文学初探,邵阳师范高等专科学校学报,2001,(6)

[4]丁帆,论“革命+恋爱”式乡土小说的变异,广东社会科学,2007,(1)

[5]蒋明玳,写出了中国农民在血泪中凝定的灵魂——浅论叶紫小说中农民形象在现代文学史上的意义。江苏大学学报(高教研究版),1987,(2)

[6]张衍芸,简论叶紫小说中的农民形象,宁夏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1983,(2)

[7]蔡志标,叶紫小说中的父与子的矛盾冲突,惠州学院学报,1987,(2)

[8]倪秋梅,试论叶紫创作中的农民形象,牡丹江大学学报,2008,(11)

[9]胡少兆,论梅春姐,零陵学院学报,1992,(1)

[10]杜方智,文学是战斗的——叶紫、蒋牧良三十年代小说创作之比较,零陵学院学报,1982,(2)

[11]王爱松,姚黄魏紫各逞风骚——《春蚕》《丰收》《多收了三五斗》比较分析,娄底师专学报,1987,(1)

[12]向贵云,叶紫创作中恬淡心态之体现及其探源,语文学刊,2008,(17)

[13]叶雪芬,谈叶紫农村题材的创作,中国文学研究,1985,(1)

[14]贾振勇,当审美遭遇政治——叶紫小说《星》对左翼文学创作的意义与启示,山东师范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04,(5)

[15]张克明,对叶紫小说《星》中性爱母爱描写的看法,湖南城市学院学报,1988,(1)

[17]张丽军,论叶紫《星》农村女性革命者形象叙事的独特性,中文自学指导,2008,(5)

[18]杨联芬,女性与革命——以1927年国民革命及其文学为背景,贵州社会科学,2007,(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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