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性写作的叙事和诗意(评论)
2009-08-28刘波
刘 波
秦客的写作属于80后小说家群体里的另一种路向,不是韩寒式叛逆的酷性,不是郭敬明式的青春期伤感,也不是春树对“坏孩子”性格的张扬;而由于受马原等先锋派小说家的影响,秦客更注重探索叙事的可能,以及小说形式和内容结合上的现代性自觉,这些都体现在其智性叙事和诗意表达中,这两方面共同支撑着秦客小说整体的诗性氛围。
我觉得,在这三篇小说里最能代表秦客智性叙事的应当是《在街上无望地寻找一个人》,这篇小说是一部精神病医生自己的病史记录,也是作者在一种神秘氛围与想象景观中所创造的先锋寓言。主人公在每周定期为精神病人看病的过程中,也在不断地反思自己的人生历程,最后他自己也成了精神病人。其实,在现实生活中,也不乏这种过于投入情感的精神病医生成为病人的案例,这或许正是人类无法摆脱的宿命。这篇小说中,秦客运用了他所擅长的精神分析,这些隐秘的情感和心理深层次问题,总是在不经意间就能触痛我们敏感的神经,让人反省生命的困境。秦客笔下的人物那种分裂的精神倾向,所彰显的正是某一类人潜意识里的敏感特质:当他面临困境时,很多时候不是束手无策,坐以待毙,就是偶然地做出一些令人意外的事情来,比如他本人就是精神病人,却要给别人治疗心理疾病,这种悖论,我们何以作解?
对于此悖论,我们很难找到完美的解决之道。秦客虽然写出了常人与非常人的人生困惑,但他只有在情感的暧昧处理中,才能赋予小说真正的诗意空间。或许正是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困惑、暧昧与虚无感,让秦客能在诗性探索的道路上乐此不疲。其实,模糊才是秦客小说中所表现出来的真实处境。比如说在《邂逅》中,秦客对每个人身份的确认,就是想在模糊与精确中寻找出一条合适的解决途径来,但小说中所存在的现实与精神冲突,根本无法让他单纯地进入叙事:他所看重的叙事张力,此时正被主人公的情感疑难所颠覆。
虚实结合的智性叙事给小说带来的诗意,正是秦客在创作时于情绪调动上所力求达到的效果。像《在黑夜里歌唱的人》,就是在神秘的黑夜氛围与白天的现实无法融合的冲突中,带出了两个人生存的矛盾。妓女乌鸦喜欢漫漫黑夜,而与一本叫《世界与夜晚》的书须臾不离的白鹭则喜欢白天,并在无聊的生活中研制出了“夜晚的气味”的神秘液体,这是让乌鸦非常喜欢的一种水。后来,当白鹭睡觉的时候,小偷进来偷走了《世界与夜晚》和那瓶神奇的水,结果乌鸦回来后无法适应房间里白天的气味,迅即病倒,并在全身腐烂中走向死亡。最后,白鹭做了两对巨大的翅膀,他与乌鸦一起,作了最后一次诗意的飞翔。这篇小说本身就是像诗一样的歌唱,无论从语言和修辞上,还是从 “元小说”的叙事结构上,都带着变化的、不确定的、令人困惑的悲剧性诗意特质。
对生命的困惑,对定数的质疑,都极力汇合着秦客对人生的想象意图。或许只有存在犹疑,生活的真相才会逐渐显现,这也是秦客小说中充满疑虑的原因。或许正是在这些智性的叙事中,困惑本身才带着隐秘的诗意:其小说总是一边叙事,一边解答,困惑迭现,诗意生成。在《在街上无望地寻找一个人》中,秦客考查了精神病医生神秘地逃离与随着时间变化而呈现出的人的命运流转,并以不同的结尾处置了多元化叙事的实践;在《邂逅》中,他将“我”、韩诗人、卢玲玲与“我”的小学同学卢玲玲等不同角色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以一种处理不同视角的技巧作了机智的解答;而于《在黑夜里歌唱的人》中,秦客所面对的是生活中的偶然与死亡的必然之间的模糊地带,邂逅的偶然,研制神秘液体的偶然,小偷偷走《世界与夜晚》与神秘液体的偶然,这些偶然都直接导致和加速了乌鸦死亡的必然。人生又何尝不是如此呢?众多的偶然,构成了一种命运的必然。在这几篇小说中,秦客返观生活的心绪,有时是宁静的,温情的,有时也是忧伤的,尖锐的,他在一种与生活和人生现场多维度的灵魂对话中,直指了存在的问题,即人的生存与世界的复杂之间可供我们想象的空间到底有多大。这样的探寻,或许正是秦客在小说中用力的地方,也是其小说没有流于青春叙事而能保持先锋性和力量感的原因。但由于秦客过于注重小说的形式实验,这从一定程度上影响了其小说历史感的明晰传达,但我相信,随着阅历的增长,以及自我的训练,他会改变、成熟,并有更精彩的呈现。
(责编:钱益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