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爱四题
2009-08-26金翔
金 翔
经过这些年来的努力拼搏,我虽算不上这座城市里先富起来的群体,但作为身为人父的我,该有的也就有了,也就没有多少所谓的追求了;惟一的愿望就是将在乡下为我劳累了大半辈子的母亲接到身边,好好地尽一尽做儿子的孝心。
这个愿望终于在今年春天实现了。然而,在乡下爱说爱笑的母亲进城之后就变了个人,一整天像尊泥菩萨一般坐着,没有表情,没有言语,还三天两头说要回家。每次我都像哄孩子一般把她留下来。最后一次母亲说得很坚决,怎么也不肯在城里住下去了。母亲在乡下累了大半辈子,进城还没享几天福又要回老家,我心里很难受。我近乎哀求地问母亲:“妈!城里哪点不好,你就给娃直说吧。”母亲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娃。妈也没觉出哪不好,可心里总是堵得慌,还是在乡下种亩地养头猪舒坦、自在。”于是我随口道:“妈,只要你能留下来,我就买头小猪让你养!”“娃你要是满足妈的这个愿望,妈就不走了!”母亲的话着实把我吓了一大跳:我这三室一厅的住房怎么养猪,怎么会是养猪的地方呢?!要知道,我之所以那样说,无非是想让母亲明白我留她的一片苦心罢了。但是,当我看见母亲进城后第一次笑得这样开心,这样真实,我那憋了半天的“不”字,最终没有说出来。
猪娃买回来了,一头纯白的下洋猪,粉红色的鼻子一翕一翕地抽动,一双黑眼睛溜溜地闪着贼光,母亲把它抱在怀里,笑了又看,看了又笑,同抱小时候的我一个模样。于是小儿的房间给腾出来了,因为猪娃的入住,他以后只能“迁移”到我和妻子的床上过夜了;看着鸠占鹊巢的猪娃欢快地在自己的房间里上蹿下跳,小儿抱着我的腿眼泪直流……面对这一切,惟一让我欣慰的是:好在妻是娴妻,谅解我的难处,否则后院非得起火不可!
母亲每天步行七八里去郊外农民的田里割猪草。我们在看电视的时候,母亲在厨房为她的猪娃煮猪食。一闲下来,母亲总要喜滋滋地说上几句她的猪娃如何地乖如何地肯吃肯长、爱干净,也不管她的孙子嘴巴翘得有多高。将母亲的这一切看在眼里,我心里酸酸的。
在西方。据说小猪是宠物,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们并未爱上这头可爱的小畜生,自小猪住进来、妻再没有带朋友回来,她怕;小儿对小猪的目光一直是狠狠的。不管我们怎么不喜欢,小猪在保姆般的母亲调教下,还算不坏——只要吃饱了,决不胡乱哼哼;大小便也能在母亲指定的地方如槽入坑,加上母亲隔三差五地为它洗澡,家里也没有一点饲养场的味道,以至这栋楼的人们一直不知道我家在养猪。
城市终究是不适宜养猪的,人兽间的平和还是被打破了。一夜,已成“二八少女”的小猪无法抗拒本能的驱使,嗷嗷地叫起来不肯停下,三天后才归于平静。除了母亲,那些天一家人都是捂着耳朵过来的。而我和妻还要赔着笑脸应付因不堪搅扰而兴师动众上门的左邻右舍。事情如此糟糕,我必须找母亲谈谈。然而,我刚开口说出一个“猪”字,母亲就兴冲冲抢过去说:“是呀,猪娃可以配种了,年底又是一窝猪娃。娃,你忘了吧,你升学那年,正好咱们家一窝猪娃赶上了好价钱,要不,你的学费还真难住了我和你爸呢……”我不愿把母亲伤害得很直接,只能由远及近,由浅入深地讲道理。一大堆话时隐时现地藏着一个母亲最不愿接受的事实:家里那头猪留不得了!母亲的脸色渐渐的变得难看了,甚至有些凄然。末了,母亲说:“娃呀,别说了,都怪妈不晓事,妈知道你孝顺,你想让妈来城里过几天好日子,可是娃你哪里知道,妈种了一辈子地,养了一辈子猪,猛一到城里,娘看不到地看不到猪就好像没了主心骨。”我流泪了。我知道我再也留不住母亲了。
两天后,我租了一辆车子,将那头猪装进一只透气的口袋,把母亲和她的那头猪一起送走了;母亲离开城市没有一点难过的样子,倒是显得放松了许多。而我却为自己难尽的所谓孝心,泪流满面……
母亲的电话
帮朋友忙完他母亲的丧事,那晚我回到家后,禁不住地给在老家乡下的母亲打了一个电话,电话刚一拨通,手机里立即传来了母亲的声音——这足以表明她老人家还未睡,至少说还未睡着。而其时已是凌晨一时多了!
其实,对母亲的这种认识,可以追溯到我的童年时代——
最初的记忆——我想也是我们这代人几乎都有的记忆,儿时的我每晚睡在被窝里,母亲挑一盏油灯给我纳鞋底、补衣服;时常是我一觉醒来,揉一揉惺忪的睡眼,看见母亲还在微弱的灯光下做着,“妈,睡吧”我叫了一声,母亲走过来一边轻轻地拍着我一边说:睡吧,妈待一会儿就睡。于是我又进入了甜甜的梦乡……现在想来,很是惭愧——我从不知道母亲的“待一会儿”具体是多长的时间?!
记忆最深的是我上中学时,在那个没有钟表的年月里,为了掌握我上学的时间,母亲用的是山村人计时的土办法:每天公鸡叫的第三遍,就是临近天亮。因离校较远,需要翻越几道山梁才能抵达乡里那所中学;每天公鸡鸣叫第二遍到第三遍之间,便是我上学起床的时间。因此,每天鸡叫过第二遍,已为我做好了早饭的母亲,就开始掐算着叫醒我起床时刻——早了,她心疼儿子的瞌睡;晚了,又担心儿子迟到挨批评。——什么是母爱?这就是母爱!又怕儿子睡,又想让儿子睡。母亲为我而未睡过安心觉!
后来参加了工作,投入到激烈而无情的竞争与应酬之中,从对母亲隔三差五的书信问候,变成一月、两月都提不起笔。再后来,从不对我提任何要求的母亲却让我给家里安装一部电话,她说她有时夜里睡不着很想听一听我的声音。这时我才感知到自己忽略了母亲对我的牵挂与思念。而电话装好后。母亲却很少拨通儿子那为了业务连夜里都未关掉的手机,她说她怕打搅儿子的工作和休息。
前不久,我趁出差顺道回去看望母亲。到家时,六十多岁的母亲高兴极了,一如儿时过年的我——其时,我才真正体味到一位作家说过的一句话:儿女回家的日子,就是父母的节日!母亲叫我去床上躺一躺,好好休息一下,自己忙着到厨房为我准备饭菜——母亲把我倒视为了客人了!于是无聊的我坐在母亲的床边,随意地翻看着储存的内容——我给母亲的电话开通了来电显现;当我翻到“已拨栏”时,呆住了:因为我看到一连串未拨完的相同的号码——我的手机号码——有的甚至已拨得只差最后一个数字了——而拨打的时间大都是凌晨一两时了!这样的时候我在做什么呢?不是陪人泡在酒吧里,就是躺在床上酣然入梦。这时我才感知:我是一只从母亲心里飞出的永远长不大的鸟儿,愫愫情怀仍捏在她的心里:我飞得越高越远,母亲心里那根叫牵挂和思念的弦,就会绷得越紧越揪心,使她彻夜难眠!我的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
母亲是我的经纪人
写下这个有点新潮意味的题目,我既不是歌星影星,也不是大款富商,但作为一个普通工人来说,却毫无矫情、伪饰可言,因为,这是我内心真实而强烈的自然流露——切合我的心境;对母亲的这种认识,可追溯到我的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