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美文学理论教材的现状与走向管窥

汪正龙

摘要：自20世纪八九十年代以来，英美文学理论教材形成了流派理论史与核心概念或关键词两种主要的编写模式，其共同特点是放弃从某一先在预设前提出发的理论演绎。平等交代各家各派学说，重视文学知识生成的特殊性与历史条件，关注理论的阐释功能和师生互动。这体现了西方文学理论知识构建方式和文学理论教学理念、教材编写理念的变化，对我国文学理论研究及教材改革具有启示意义。

关键词：文学理论；教材；流派理论史模式；关键词模式；本质主义

中图分类号：1206.2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3-854X(2009)06-0101-05

我们通过考察20世纪80年代，特别是90年代以来比较重要的文学理论教材近20部(包括少数作者虽非英美学者，但以英语出版的文学理论教材)，发现英美文学理论教材最大的变化是从先前从一个先在的理论预设出发的本质主义模式，到流派理论史模式和核心概念、问题或关键词模式两种模式占据主导地位，而在内容和结构安排上，也由以往编著者的单维论证板块，变为容纳了多种成分无中心的开放式互补链接。这体现了由于文学理论知识构建方式变化而引发的英美文学理论教材在教学理念与编写理念上的巨大变化，即由编写者与教师为主转向多元阐释、师生互动。合理地评估这一走向，对我国文学理论教材编写、文学理论教学改革乃至文学理论研究本身无疑都有重要的启示。

一、两种主导模式：流派理论史模式与核心概念或关键词模式

在20世纪上半叶，英美文学理论教材主要还是从一个先在的理论预设出发的本质主义模式，如曾经流行一时的文学理论教材——韦勒克、沃伦的《文学理论》(1949)，就在本质上将文学看作为特别的审美目的服务的独立的符号结构与符号体系，一个交织着多层意义和关系的极其复杂的组合体，因此突出了对文学自身属性的“内部研究”即语言结构与组织方式研究。并将这一基本思路贯彻于全书始终。最近30年来，欧美的文学理论教材已经发生了很大变化，逐渐放弃了这种模式，出现了两种比较流行的模式：一是流派理论史模式，二是文学理论的核心范畴、问题或关键词模式。流派理论史模式的代表性著作除了中国读者比较熟悉的特里，伊格尔顿的《文学理论引论》(19$3)，安纳·杰弗森、戴维·罗比等的《西方现代文学理论概述与比较》(1982)，佛克马、易布思的《二十世纪文学理论》(1977)以外，还有英国学者拉曼·塞尔登等人《当代文学理论导读》(1985)，美国学者米歇尔·莱恩的《文学理论——实用性的导论》(1999)以及查尔斯-布雷斯勒的《文学批评的理论与实践导论》(1999)等，上述著作主要把文学理论教材写成了当代西方(主要是20世纪)各种文学理论流派的演变史，文学范畴和问题从这些派别的讨论中得以体现和展示。核心范畴、问题或关键词模式的文学理论教材有卡勒的《文学理论》(1997)、彼德·威德森的《文学》(1999)、罗杰·韦伯斯特的《文学理论入门》(1990)以及本尼特和罗伊尔的《文学、批评与理论导论》(2004)等。卡勒的《文学理论》系在康乃尔大学讲授文学理论课的讲稿加工而成。他在介绍该书的写作思路时说：“我更倾向于选择几个题目，集中介绍关于它们的重要议题和辩论，并且谈一谈我认为从中已经学到的东西，”因此该书是以文学活动中的八个基本问题如“理论是什么”、“文学是什么”、“文学与文化研究”、“语言、意义和解释”、“修辞、诗学和诗歌”、“叙述”、“述行语言”、“属性、认同和主体”结构全书，应该说所选论题较新，但问题相对过于宏观，且论述失之简略。彼德·威德森的《文学》则抓住文学活动中最重要的一个核心概念“文学”进行辨析。体例最简单，但论题又最集中。该书实际上讨论的是20世纪60年代之前的“文学”概念在20世纪60年代之后如何向“文学性”转变。《文学理论入门》也是以问题为框架安排全书：“缘起”、“什么是文学理论”、“语言与叙事”、“社会和个人”、“性别关系”、“进一步阅读”，但与卡勒书一样显得论题过大，论证简略。在同类教材中，本尼特和罗伊尔的《文学、批评与理论导论》、在体例、论题和结构上都有新意。该书在广泛吸收他人研究成果的基础上将文学活动中的基本问题分解为比较具体，但又涵盖面较广、具有较大学术容量的32个核心范畴或关键词，既论述了传统意义上的文学理论问题如文本与世界、人物、悲剧等，又探讨了神秘、幽灵、自我认同、战争、怪异、动态的画面、述行语言、悬念、变异、种族差异、性别差异等令人耳目一新的话题。这些核心范畴或关键词为我们理解文学提供了很多新的维度。例如，动态的画面探讨了文学与电影的关系。作者不仅看到了电影发明以后，文学作品怎样有意识地吸收、消化电影的技巧，更重要的是，作者认为很早以前文学就无意中运用了充满动感的画面和表象运动，从而暗合或接近现代电影的表现方式。幽灵部分及变异部分讨论了自古以来文学中常见的幽灵、变形或灵异现象，指出了文学中这些现象的出现和流行与人类文化心理、人性塑造的关系。在论述战争时，作者借用了弗洛伊德的理论，阐明了自古以来文学对战争的热衷和人们对战争文学、文学中的暴力场面的津津乐道，与人类攻击本能潜在的关系。即便是阐述老的话题如文本与世界，该书作者也借鉴现代学术视野，力求谈出新意。作者认为，文本与世界是交互作用的，不仅世界作用于文本，更重要的是文本已经是现实的一部分，文本形成了我们所处的现实，构造了我们所生活的世界。但是文本对世界的构造又是发生在语言之中，因此文本与世界终究又有抹杀不了的差异。

当然，兼容两种教材特点的情况也是有的，例如荷兰乌得勒支大学教授汉斯·伯顿斯的《文学理论基础》(2001)，共分九章，从章节安排上看，就把流派理论与核心概念结合在一起：“意义解读：实用批评与新批评”。“形式解读：形式主义和早期结构主义(1914-1960)”，“形式解读(续)：法国结构主义(1950-1975)”，“政治解读：1970年代至1980年代”，“后结构主义革命：德里达、解构与后现代”，“后结构主义的发展：福柯、拉康和法国女权主义”，“文学和文化：新历史主义与文化唯物主义”，“后现代主义批评与理论”，“性别、文学与文化”。作者这样论述其实也很方便，因为在20世纪的西方，文学理论的派别、体系的演进，同时也是核心概念、关键词的变更与演进，二者本身就具有关联性。

此外，英美还有不少读本或选本类教材。如米歇尔·莱恩还与朱丽叶·雷夫金编的《文学理论选集》(1998)，菲利浦·莱斯等编的《当代文学理论》(1989)以及朱利安-沃夫雷编的《文学理论：读本与导读》(1999)等，但是这些读本或选本类教材并没有独立性，只是相应的文学理论专论性教材的配套读物。例如，米歇尔·莱恩

等的《文学理论选集》便是大致按照他撰写的教材《文学理论——实用性的导论》中涉及的流派编选的读本，可视为该书的配套读物。

二、方法论：历史化、开放式

英美先前的文学理论教材仍然带有某种封闭性，比如韦勒克、沃伦的《文学理论》，虽然论述到了文学与思想、文学与社会、文学与心理等方面的内容，但将这些方面归为文学的“外部研究”，多有负面的否定性的评价，实际上作者是站在新批评的形式主义立场上倡导文学的语言、形式、结构研究。这还是一种预先设置某种理念统帅全书的“先入为主”式的思维方式的体现。在韦勒克、沃伦看来，文学的审美本质是从来如此，固定不变的，因此不仅文学理论的研究对象是相对稳固的，有关文学的各类问题的答案当然也是确定无疑的。到了80年代这种情况有了很大的改变，出现了特里·伊格尔顿的《文学理论引论》等流派理论史模式。作为转变的早期，伊格尔顿的《文学理论引论》带有过渡性质，因为它有着比较明确的个人价值立场。指认对文学的价值判断与社会意识形态，即“那些与社会权力的维护和再生有着某种联系的感觉、评价、理解和信仰的模式”‘有着紧密的联系，试图以马克思主义观点评述20世纪西方各个文学理论流派的成败得失，但从总体上看伊格尔顿的教材仍然是开放性的，它把对社会政治如何影响文学和文学理论的纵向反思与对各种理论流派的横向比较结合在一起，试图使读者全面把握20世纪各派文学理论。而晚近的文学理论教材不论是属于流派史类型，还是属于核心概念、关键词类型，大多作者的个人学术立场不太鲜明，或者说在表达个人学术立场时比较谨慎，总体上持一种相对主义的学术立场，认为文学没有固定不变的本质，将文学本身看作一个不断生成发展的历史过程，以描述的方式平等地交代各家各派的观点，走向开放、多元，追求某种对话与复调的效果，代表了新的学术理念与编写理念。在学术视野上，有的教材还能将对各种新出现的文学问题与新兴的文学变异形态的考察纳入其中。这样做无疑有助于培养学生开放性的文学观念，也适应了不断发展变化的文学现实。英美文学理论教材的变化反映了西方文学观念以及文学理论教学理念和文学理论教材编写理念的变化。

拉曼·塞尔登等人的《当代文学理论导读》开宗明义就指出：“学生们对于他们碰到的理论需要能够做出理智的判断和认真的选择，从而采取一种批评姿态，并在自己的批评实践中调整由此获得的见解。……这本《导读》…只想提供一种使自身理论化的过程，从而使学生们能够获得一条进入众多理论的路径。”因此，该书不仅呈现了各派理论的风貌，同时也提供了各种理论的变形图景。英国学者威德森也说：“‘文学作为一个概念词语，已经深深打上了特定时期的烙印，而且，更为重要的是，打上了‘民族的烙印。”按照威德森的说法，科目被历史化、政治化是80年代以来文学理论的趋势，这主要是受马克思主义、新历史主义、女性主义和后殖民主义的影响。这里的“历史化”并不是看重必然性、因果联系和目的论的传统的历史主义，如黑格尔的历史决定论，而是马克思主义的历史主义以及格林布拉特、海登·怀特等人提出的新历史主义。马克思主义建立了生产方式与社会意识交互作用的历史模式。新历史主义则主张文学文本的生产过程是一种文化实践，将文学活动视为多种社会力量交互作用的场域，认为在文学与其他形式的文化实践之间存在着纠缠不清的联系。我们看到，晚近英美文学理论教材不给文学或任何一个文学问题下最终的定义，而重视文学知识生成的特殊性与历史条件，既彰显某种文学知识的合理性与有效性，也不忽视其局部性与有限性。在这样的历史梳理和比较鉴别中，通过对文学问题的多元探讨和文学文本的多重解读，无意中呈现了文学理解的多种可能路径。也就是说，尽管它提出了有关文学的多种问题和多种回答，却不追求给出一个个最终的答案，为读者提供了多样化看待文学的方式。比如本尼特和罗伊尔的《文学、批评与理论导论》，该书固然在多种谈论和理解文学的方式中进行比较与鉴别，发表自己的看法，却并不试图给出一个最后的结论。这并不是说该书完全没有自己的学术立场，实际上该书对文学的政治维度就给予了极大的关注，比如在叙事部分中就指出叙事中包含了权力关系的制约，在殖民部分也谈到了描写殖民地的作品中所渗透的殖民者与种族他者的关系，在意识形态这一章中又指认大多数写作与政治、意识形态有关。但是该书在表达自己的学术立场时，也自我设定一定的范围而不追求绝对主义的论证效果，即使自己推崇某一理解方式时，也给对方留有一定的余地。文学理论教材作为关于文学的理论知识系统，成为对于文学活动中所出现的各种问题的各种阐释。这种充满学术张力的研究方式与思维方式无疑对我国读者及文学研究者有极其重要的参考价值。

英美文学理论教材有一个最重要的走向，就是强化文学理论的实践功能。伯顿斯的《文学理论基础》把文学批评称为解释的实践，指出：“最近三十年来，理论与解释相互之间越来越接近。事实上，对于许多当代的批评家与理论家来说，解释与理论绝不可分离。”他的《文学理论基础》的“目标就是揭示理论与实践怎样不可避免地结合在一起并且已经结合在一起”。如果说，伯顿斯该书揭示了20世纪西方文学理论与文学批评或文本分析之间的密切联系的话，那么可以说，米歇尔·莱恩的《文学理论——实用性的导论》、本尼特和罗伊尔的《文学、批评与理论导论》则通过文本分析从方法论的层面对20世纪主要的文学理论及批评模式进行了演示。表面上看，《文学理论——实用性的导论》是以流派史的写法叙述西方20世纪9个文学理论派别的情况，但只是在每章的第一节概要叙述某一流派的基本主张，然后集中选取了莎士比亚的《李尔王》、亨利·詹姆斯的《艾斯朋遗稿》、托妮·莫里森的《最蓝的眼睛》以及伊丽莎白·毕肖普的一些诗歌作为对象，在多种流派方法论的操练中，把上述理论流派的特点揭示出来。这样做的结果，是在展示了文学研究各种路径的同时，也表达了该书多元对话的学术立场。这并不是说，英美文学理论教材对各种解读方法不分轩轾，而是可以表示对某种解读方法的偏向或喜爱。本尼特和罗伊尔的《文学、批评与理论导论》就是如此。一方面，该书呈现了多种可能的解读路径的魅力。该书第2章“读者与阅读”以雪莱著名的十四行诗《奥西曼德斯》为范本，通过展现形式主义、读者反应批评、女性主义批评、后殖民批评、后结构主义、解构批评对该文本解读上的分歧，揭示了阅读活动中的权力关系和多样化效果。另一方面，该书又表达了对于特定阅读方法的理解以及对传统解读路径缺陷的看法。该书并不认为所有的解读方法具有同等效力，而认为虽然文本的意义常常是不确定的，但“就不确定而言，它并不主张任何解释和每一种解释都具有同等的合法性：承认并探索意义的疑难及悬而未决

之处就要依靠最有思想性、最为严谨的解释方法”。该书比较推崇赛义德所主张的“对位式阅读”。按照赛义德的说法，“我这里所说的对位，指的是不能化约同音的东西，不能化约成一种简单的调和”，即建立充满弹性的、多维的意义认知，反对对文本的凝固化解释。更为重要的是，在赛义德那里，对位阅读是带着问题进行反抗性阅读，“我现在做的并不是阅读它们本身，而是试图以对位的方式阅读它们，对照于打从帝国主义一开始就出现了的这个异议和反抗运动”，即同时注意作者所叙述的方面和作者所忽略的或没有意识到的方面。这些在《文学、批评与理论导论》中得到充分体现。例如，在种族差异这部分，该书特别讨论了夏洛蒂·勃朗特的小说《简·爱》，这是一部通常被视为描写妇女解放的小说。而该书认为，这种理解是不够的，这其实也是一部关于种族问题的小说，对种族问题的表征可以说建构了一种文本无意识，它们总是以压抑的伪装的形式不断地重现。该书透彻地分析了《简·爱》怎样处处把简·爱和罗彻斯特的妻子——从西印度群岛来的异族他者贝莎相对立以显示白人的种族优越性。而白人女性简·爱也只是继承了贩卖其他种族的奴隶所获得的财富方才取得经济上的“独立”的。在怪异这一部分，该书通过对亨利·詹姆斯的短篇小说《丛林猛兽》的讨论又指出，同性恋话语不仅存在于一般意义上的同性恋话语的写作中，而且以隐蔽的、扭曲的形式存在于表面看来属于异性恋话语的写作中。这就挑战了我们对文学通常的理解与认知，激发了我们对文本进行审视与重读的欲望。

三、对我国文学理论教材改革的启示

我们发现，鉴于文学现象的复杂性，英美文学理论教材普遍意识到无法对文学进行唯一合理的本体论解释，便依据文学起作用的方式通过各家各派的理论对其进行多种解释。这对至今仍追求从一个先在的预设前提出发对文学做出全面解释的我国文学理论教材编写无疑具有借鉴意义。我国文学理论教材建设曾经受苏联同类教材影响。“文革”前以群主编的《文学的基本原理》与1979年出版的蔡仪主编的《文学概论》，都从唯物主义的哲学认识论出发，视文学为社会生活的反映，以本质论、创作论、作品论、鉴赏批评论、发生发展论为基本板块结构，同时又倡导文学的认识、教育作用，突出文学的意识形态功能。80年代之后，我国引进了一些国外文学理论教材，其中韦勒克、沃伦的《文学理论》的形式主义研究对我国教材编写产生了显著影响，例如童庆炳90年代初主编的《文学理论教程》讨论文学作为一种人类活动与其他活动的异同，彰显了文学的特殊审美性质。虽然新时期由我国学者自行编纂的各种文学理论教材多达160余种。但是其中绝大多数都具有包打文学天下的纯体系冲动，并没有打破我国既往文学理论教材编写从某一理论预设出发的本质主义思维模式和几大板块的框架结构。有学者指出，从教材建设看，由于缺乏相应的流派理论的演进和文学史的参照，中国文学理论的演进，成了纯体系的演进。一元主义理论构架遮蔽了其他提问方式中才会呈现出来的问题。例如，我国流行的反映论构架着眼于文学与世界的镜像关系，在语言论构架中方可呈现的叙事、结构问题在此般构架中便无从凸显。由于多在反映论、审美反映论等几个有限的理论预设上打转转，我国文学理论教材在概念陈设、模式架构、内容安排上存在着比较严重的雷同化现象，纯体系的演进也不容乐观。

这里涉及文学理论的学术定位和知识构建方式问题。文学理论固然需要把文学变成认知，需要从一个假定的前提出发建立一个基本框架，但是伊瑟尔认为，人文科学理论包括文学理论不同于自然科学理论，后者是硬理论，它提供一种模式将各种现象归入系统，用来进行预测：前者是软理论，不能用于预测，主要用来进行勾勒。文学理论作为软理论，不受法则的控制或凌驾于各种理论之上的某个观点的支配：“并不承担解决问题的任务。相反，它们最为关注的是获取了解，去评价语境间的相关性，去研究意义的功能，去鉴定艺术和文学，并且去回答为什么我们需要艺术和文学这一问题。”因为文学艺术超越了所有的界限和期待，无法以某一种认知来把握，所以产生了各种各样的文学理论。每种理论都提供了普遍范畴的框架，对自己试图归类的问题进行抽象，但又存在着该理论无法涵盖的问题，因此既有自己的合理性，又有自身的局限性。文学理论教材作为文学的知识系统，需要对各种理论潜在的假定进行区分，对其假定、范畴和问题的文本适用性进行勘察。这是英美文学理论教材编写日益走向开放的缘由。

建基于文学现象与文学批评，也是英美文学理论教材一个重要的成功经验。有学者注意到，不提供有固定定义的答案，注重吸收本土文化和文学资源，重视“如何阐释文学作品”。重视附录和参考读物等，是英美文学理论教材的特点。我国文学理论教材喜欢在大而无当的理论演绎之余，辅之以脱离具体历史语境的文本示例。文本取样涵盖古今中西，比较随意。一元主义理论构架和追求唯一答案的绝对主义论证方式窒息了学生的自由思考空间。英美有的文学理论教材不仅平等地交代各家各派学说，还深究各派理论的前提、范畴的应用边界，展示各种文学问题生成的历史语境，追求把文学知识传授、文学研究方法论引导和对文学问题的讨论逐步引向纵深，引导学生展开探究式学习。这里有必要提一下布雷斯勒的《文学批评的理论与实践引论》。该书在章节安排上并无特别之处，基本上是按照各个批评派别如新批评、读者反应批评、结构主义、解构主义等来组织的，但在写法和体例上颇有创意：每一章包括了导论、历史发展、问题分析、范文、延展阅读、相关网站、学生论文、专家论文等部分，体现了师生互动的教学理念，使学生对文学理论的学习体现出知识了解、方法论训练、学术研究的阶段性与层次性跃迁。其实，我们前面讨论的文学理论教材无论属于何种写作模式，大都在章末附列了进一步阅读文献，书末又附列了相关文学理论研究文献，以方便读者深入研究，而且如前所述，其中不少教材都有相应的配套研究文献读本。这些做法对我国文学理论教材编写甚至文学理论课程教学都富有启发性。

如何把世界眼光与本土意识相结合，放弃从一个先在前提出发的本质主义和唯我独尊的话语模式，公允地交代各种文学观点和文学研究方法，吸收新的文学问题与文学事实，更加注重文学理论的阐释功能，构建古今文论、中西文论、教师和学生对话的平台，当是我国文学理论教材建设和教学改革需要解决的问题。

责任编辑刘保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