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息时代文学存在的理由
2009-08-22李惠善
李惠善(朝鲜族)
在当今这个信息时代,在小小的电脑屏幕上,我们只要轻轻点击一下鼠标,许多疑问便迎刃而解了。在地球村这个巨大的信息共享体系中,除一些系统的、专业的知识外,一般只要搜索,都会得到一个比较满意的答案。网络中提供许多与我们的日常生活息息相关的知识,还有许多我们并不需要,与我们生活无关的信息。它就像一汪深不可测的湖水,刺激人们不断产生好奇心。同时,由于图像化、数字化技术的发展,可以逼真地展现过去、现在和未来的情景,满足人们视觉和感观上的要求。有人说,当今时代是一个没有好奇心的时代,我觉得这样说并不夸张。
幸亏在信息与娱乐使人麻木的年代,我们还有文学。因为在现实生活中,我们每个人的身上都有无法填补的心灵空白。无论东西南北,无论古今中外,人们的生活大同小异,既有幸福的一面,又有不尽如人意的地方。人的一生不可避免地要经历爱情,孤独,死亡,悲哀,憧憬,离别,恐惧,不安,矛盾,困惑,彷徨,毁灭,绝望……对人而言,幸福只是相对的,人的一生是不断选择,不断计划和不断超越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必然伴随着心灵的冲突和龟裂,而可以直接面对它的正是文学,以真实为基础,艺术地再现生活。
文学是一种特别的对话方式。优秀的作家会以敏锐的洞察力把握现实,以独特的视角挖掘人们在信息窗口中无法看到的灵魂的真实。而读者需要的正是这种艺术的真实。作家和读者在愿望与现实的矛盾中,通过文学这个感动平台,通过理解这道程序寻找一种融合的可能性,抚慰心灵的伤痛,进行心灵的对话。
我并不想夸大文学的作用,只是觉得,有些东西并不是经济的高速发展和其他领域的发展所能替代的,文学的作用恰恰在于去弥补这种空白。只要有需要文学的群体存在,文学就有充分的理由存在。作为作家,我希望以文学的感召力去温暖读者,以作家的爱与感动走进读者的内心世界。
从这个意义上讲,我觉得《民族文学》正是一个有着不同语言和文化的全国各少数民族对话的窗口,也是全国人民交流融合的和谐之窗。
“对了,我该如何处置巴里斯好呢?”他突然提问。
“您说什么?”我反问。
“我说巴里斯。”
“巴里斯它怎么了?”
“我和内人倒是般配和谐,但她和巴里斯就是合不到一起。”
“怎么讲?”
“内人只要想出门,它就盯在门口凶叫,可能是第一面吓怕了的缘故,内人一见它就毛骨悚然,非常害怕。”
“可能是您媳妇初来乍到,狗还见生。”我安慰他。
“为了早一些跟巴里斯处好,内人每日里给它做好吃好喝的,可它好像不领情,看也不看一眼,就是对内人凶叫;最近更过分,只要有人踏进院子,巴里斯不是扑,就是叫,幸好还没咬着谁,吓得人家面色蜡黄。狗这东西脸上长毛,就怕哪一天真把谁咬了咋整呢?您说!”
“就这事儿啊!您把它拴起来不就完了!”
“拴住?没用的,一拴它就叫个没完,让人心神不宁,烦透了。再说了,一条大活狗把它拴在那里于心不忍呀!还有这边,内人也发话了,这家有我没它,有它没我。拗不过她,我把它送给进城卖菜的农户人家,送出去两次都跑回来了。还有一次,它把一个叫花子的衣服咬下来一大块儿,我必须要让它从我眼前消失!”
“您准备怎么做?”
“杀了它!”
“您要杀了巴里斯?我能帮您做什么?”
“我这不是求您给我出主意吗?医生先生,您就是把一只麻雀五花大绑放在我面前,我也没胆儿伤害它。”
“它不就是一条狗吗!您随便找一块羊肝羊肺什么的,在里头塞上大头针或玻璃碴喂它,不出三天肯定噎死。”
“打住打住!这法子不成,看着可怜的巴里斯在痛苦中煎熬,它没死我可能先一命呜呼了。”
“那您说怎么办吧。”
“您不是医生吗,手里肯定有那种吃了能含笑而死的药,给我几丸,我给巴里斯服下,让它毫无痛苦地离开这个世界……”
“看来老哥对我们精神病医院还不太了解,别说使用那些剧毒药品,就是进也不能进的。要知道那里的病号千奇百怪,五花八门,如果我们不定量定时给他们服药,他们可是会把吃药当吃饭的。要不这样,我一枪把巴里斯结果掉!”
“您说什么?”拜合提亚罗夫吃惊地站了起来。
“枪杀!”我强调道。
“您有枪?”
“我不说了吗,我们那里都是些脑子进水的人,有一次,一个病人掐死了我们一名值班医师,打那以后,医院就给我们配了枪。”
“可您不是值班放哨的保卫人员呀?”
“虽然不是保卫人员,但我每天要和那些非正常的人打交道,谁能保证哪个病号不突发奇想把手卡在我脖子上?”
“噢,是这么一回事。您是长枪还是短家伙?”
“您这就问得差了,我还得背条长枪逐个病房地晃荡,那我不和他们一个病了我。”
“怎讲?”
“整天背着长枪晃悠,早晚被哪个病人夺去了,那还不乱套!我手里有一把短枪,知道吧?其实这是不能乱讲的,我没把您当外人才告诉您,不信我拿出来给您瞧,‘砰一声,您的巴里斯就蹬腿啦。”
“不!不!请稍等,让我们从长计议。”拜合提亚罗夫非常紧张,就好像我会马上去毙了他的狗,“再容我想想。如果要是用枪击毙应在何日何时,怎么弄,这都需要考虑周全。嗨,如果它吃了枪子儿该多痛苦,那还不流很多血?主啊!我为什么养它啊!我还娶什么新媳妇啊……”
我还没有见他的狗啥模样,他倒哭天抢地起来。看着他那副模样,我差一点没笑出声来。
“老弟呀,您别笑,它虽然是畜生,但我和它是处出感情了,不忍心哪!”
“我们这么办,”我给他解释:“日子您来定,定好了通知我,我带着家伙过去。别忘了把狗拴好,别让我提着手枪满院子追狗,那就没意思了。您不忍心看着巴里斯死,到时您可以回避,到街上转一会儿,等我把它结果了再回来!”
“您是说在光天化日之下,众目睽睽之下?不行不行!听到枪声大家伙儿都跑来这么一看,巴里斯倒在血泊之中,大伙儿把我当什么人了!”
“那咱们晚上动手!那时人家可都睡了。怎么样?”
“谢谢您的好主意,医生先生。不管您怎么想,这狗就是不能在我家里死!”
“为什么?”
“我不希望巴里斯的血流到我的院子里!”
“那您说怎么办吧!”
“不如这样,哪天您方便了打个招呼,我在家里好吃好喝招待您,半夜时分我把狗牵出来绑到田野里的某一棵树下回来,然后您再去“砰”一枪 结果它。”
“那样的话是您给它收尸,还是尸体就撂在那里?”
“真主保佑,别再让我靠近可怜的巴里斯了,您就在那儿把它掩埋了吧。”
“这……”
“巴里斯暴尸郊外,别人一看是我的狗,难免不生闲言碎语。在那天要么您带一个可靠点儿的帮手,事儿办完了让他去埋了巴里斯。眼不见心安,我不想见到它惨死的场面,如果有人问起,我就说把它送人了。”
过了几日,拜合提亚罗夫稍来一张条子,上曰:“大夫先生,请按事先约定,于今夜参加晚宴,别忘了带上您的好友。切切!”
带谁参加“晚宴”?我想了好久,最后还是决定带吉力力前往。吉力力住巷头,以烧羊蹄为生。这家伙烧羊蹄的确有一套,烧出来的羊蹄用不着牙咬,只要你张开嘴一吸,腿骨上面基本就没肉了,方圆一片如果说起“吉力力羊蹄”不认识他的人很少。他每天烧一大木盆羊蹄到街头卖,一会儿的工夫就卖完了,然后把别人吃剩的骨头一收,回家喂狗去了;星期天则整天泡在狗市里问这看那,今天这晚宴的另一个“贵客”当属吉力力最合适不过,我赶忙把他找来说明了情况。
“啥!拜合提亚罗夫的狼狗?”吉力力吃惊不小。
“对!他那条狼犬不知怎么了见人就咬,变得太狂了。你的任务就是善后。剥了狗皮换钱还是就那么掩埋我不管,只要你让它消失就行,工钱我负责从拜合提亚罗夫那里给你要。”
“怪了,是他亲自开口说要狗死的?”
“你以为是我要杀狗玩儿?”
“我是说拜合提亚罗夫太喜欢巴里斯了。我怀疑他是不是正犯糊涂?”
“你什么意思你!就在两天前,他亲自跑到我家,就坐在你现在坐的那个地方亲口对我说的,而且今天传话过来要我们过去招待我俩,晚上动手。”
“都是一帮怪人,明明还没咬人,硬说它可能咬人就把它杀了。你们知不知道,那条狼狗起码值四五千块钱呢!”
“啥?四五千?一条狗值四五千?”
“那可是一条纯种警犬仔呢。”
听到这里我也有点儿心动了。“狗嘛,那是要传染疾病的,如果在发病的时候把谁咬了,人家得了狂犬病麻烦就大了。”
“这你就不懂了。”吉力力打断了我的话,“拜合提亚罗夫大叔喂给它的都是熟食,从来没听说过这样的狗传播狂犬病。”
“但这条狗和拜合提亚罗夫新娶的媳妇不和。”
“这才是问题的根源。”吉力力若有所思,“老夫少妻不好整,别说是一条狗,小媳妇让他杀亲娘他都会干的。既然这个抠得不能再抠的老头有求于我们,权当做一次客。吃饱喝足了我们就过去,你朝天上放两枪,我有专门治狗叫的家伙,只要往它头上一套,再凶恶的狗也吱不出声儿了。再往后的事儿你就不用操心,等换了钱一刀切,你就等着数钱吧。”
再怎么样也不能和钱过意不去,何况两三千不是小数目,对吉力力的提议我竟默认了。
“不会露馅儿吧?”我吃不准。
“天衣无缝,万无一失。不就是条狗吗?又不是驴马每天招摇过市,让主人瞧见。当然,我卖狗也要小心的,卖得越远越好。”
“你说得很在理,但拜合提亚罗夫是个精细的人,万一事情败露了,我们可就没脸见他了。”
“你就把心放回去吧,绝对不会有问题的。”
傍晚,我和吉力力前往拜合提亚罗夫的家,此时,拜合提亚罗夫早就在大门口迎候了。
“恭迎二位!一向可好?”宾主热烈寒暄了一番。
“这位兄弟您还认得吧?”我问。
“家父经商吃了不少苦,但的确攒下来不少家业,”拜合提亚罗夫动情了,“我和哥哥很小就没了父亲。爹去朝觐一去未还,可怜母亲盼穿了双眼,为了抚养孩子终身未再嫁。现在一想,母亲太坚强了,她不卖房不卖家当,省吃俭用,硬是把我们哥俩拉扯大,给哥娶了媳妇另安了家,供我读书,吃的不是太好但香,穿的不是太秀但洁。再以后当了干部吃上了皇粮,这些你们都看到了,给母亲养老送终,都是我亲自操办的后事,只可惜了我那哥哥平生不长进,贫困潦倒一辈子。亡兄生前最恨弟媳喇孜婉古丽。媳妇犟,哥哥来了连碗水都没有,再往后兄弟俩就不再走动了。这人呀也怪得很,一娘所生,一个胎盘里育,吸的是一个乳头上的奶!您问是什么缘由?哥哥一口咬定我和妻子侵吞了父亲巨额财产!而我说当年母亲已用所有积蓄为你办婚事购房产家当!喋喋不休的。你们看看,母亲遗留下来的东西我是丝毫未动,犹如她老人家还在世上一样。我遗憾哪!没有在哥哥在世的时候与他和解,他一天到晚地嚷嚷要杀了我们夫妻,就在那种愤恨中先我而去。毕竟是骨肉,动不动就忆起他。两个月前做了一个梦,梦里哥哥狰狞着面孔向我扑过来,我在说这不是哥哥,是巴里斯!我挣扎着醒来,天已经亮了,巴里斯堵在门口,媳妇吓得出不了门坐在那里,我跑过去一看,那张狗脸和梦里哥哥的脸一模一样,从此,我怎么看这狗脸越像我哥,看着看着就有点毛骨悚然。”
吉力力看上去已开始疲倦:“错觉!老哥那是错觉!”他想打岔。
“亡灵有时需要亲人的祈祷,经常梦见哥哥说明你们彼此想念了。你要是忙,不能给他上坟的话,施舍一些吃的东西,让那些受舍的人做祷告,这样你就会感觉好一些。好了,咱们继续喝酒。”
“够晚了,酒也喝了不少了,干正事儿。喝高了别打错东西了,我们得抓紧把事儿办完。”我不想再喝了。
“我赞成!”拜合提亚罗夫站了起来,“那我去把狗拴到指定地点。”
“这老头儿太怪了!”拜合提亚罗夫刚刚出门,吉力力就开始嚷嚷起来,“既然狗像他哥就好生对待那畜生,把前半生欠哥哥的情回报给狗啊!它有何罪?不就是对他的小媳妇不好嘛!现在非杀它不可……世道变了,嫁个半死的老头儿瞄的是人家遗产,这种小媳妇越来越多了。你信不信,拜合提亚罗夫正寝的那一天,这些他瞒了哥哥节省下来的财富都要叫这个小妖精糟蹋了!你可不要玩儿真的,杀了巴里斯就是杀了拜合提亚罗夫的哥哥!”
胡说些什么呢,臭羊蹄!我在心里愤愤地骂他。过了一会儿,拜合提亚罗夫回来了。
“走!跟我来。”他领着我俩走出院子。秋风习习,虽临半夜但一如白昼。月光下连片的高高低低的屋顶依稀可见,高大的杨树遮住眼前路顶上的月光,投下一行树阴,眼前昏暗的这条路直直伸向黑暗深处,路直挺挺地躺在那里。夜是那么沉静,就连小渠里的流水都听得那么真切,只有巴里斯的吠叫在撕破这静夜的沉默。
“你们沿着这条小路走过去,过了一块耕地就到了,我把它拴在一棵柳树上了。我心里很乱,我得回去,受不了了!”
我和吉力力磕磕碰碰跌跌撞撞地在大田里走了好大一会儿,才看到一棵柳树以及一条狗的踪影,那狗叫得很凶。吉力力羊蹄跑到狗跟前的时候,我掏出手枪朝天上连发了两枪,然后回家睡觉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叫醒,开门一看是吉力力,他脸色极难看。
“怎么啦?”我没好气儿。
“昨晚都发生了些什么?”
“你以为我好蒙,老子没喝醉!还‘发生什么啦地跑到我这儿来。你牵着狗走了!”
“你是放了两枪走了,可我苦了!我先夹住了那畜生的嘴,然后牵着它往家走,可怎么走也走不出田野,找不到回家的路了!我浑身发怵,不停地告诉自己没有喝醉,也不敢回头看。就在这时,有人在我耳边说话‘你这是要把我牵到哪儿去?我回过脸一看,你说我瞧见什么了?一个大活人!”
“什么?”
“一个大活人跟在我身后!手中铁链那一头套在他脖子上,吓得我魂儿都出窍了,丢了链子撒腿就跑了,一个晚上眼睛都没敢眨一下。瞧我这张脸!”
臭羊蹄分明是在讹我,他这是不想把卖狗钱的一半拿出来了。我这么想。
“够稀奇的哟,老弟!”说完我关上了门。
自打这天开始,我对拜合提亚罗夫的看法发生了变化。有一天,我又遇见拜合提亚罗夫,但此时他穿得很邋遢,领带皱皱巴巴,胡子拉碴的。
“艾沙拉姆莱库姆,大叔!最近好吗?”
“谢谢您的问候,不能说太妙!”
“发生什么事了吗?”
“那天晚上自和你们分手以后,我再没睡过一个安稳觉,每天都是半夜,总是有人在拨拉我家门,我想是不是巴里斯回来了想去开门,可我害怕,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一天晚上我豁出去了,跑出去开门,果然是巴里斯回来了。”
“胡说!是我亲手毙了它的。”
“所以我才纳闷儿呀!见了我它呼的一下两脚站立,伸出两个前爪与我握手,很是亲密……”他和它肩搭着肩手握着手脸贴着脸走在空旷的街上,当走到一亮灯处的时候,拜合提亚罗夫定睛一看,这哪是什么巴里斯,而是在和自己的哥哥并肩行走,猛惊了一下他醒了,原来他是做了一个梦。
“也是啊,亲手喂了它那么久,谁舍得呀?您看样子是想念巴里斯了。”我安慰他。
“也许吧……我想说什么来着,嗨!想不起来了。您保重老弟。”说完就 走了。
同一天,我在街上看到吉力力便叫住他:
“你是把拜合提亚罗夫的狗藏在家里办案还是咋的了?”
“这、这、这,我、我、我……你什么意思?”吉力力语无伦次。
“别把老子当三岁小孩耍,告诉你,牵着走的狗变成人,还对你说话,丢下狗跑掉,说得跟真的一样,哄谁呀你!那狗每天扰得人家拜合提亚罗夫不得安宁。算了,我的那一份老子也不要啦!赶紧把狗给人家送回去,老人家想狗都要想疯了。”
“我上哪儿给他找狗去?真是倒霉透了!谁让我去染上这桩破事儿的呢!好,我赔他一条狗行了吧!”
过了些日子,又在街上遇到拜合提亚罗夫,寒暄后我问:“听说吉力力送了您一条高级狗,怎么样,您还满意吗?”
“大夫先生啊,那还叫狗?简直就是一条大老鼠!刚一送到家里倒是叫内人瞧上了,又是亲又是抱,放到怀里舍不得落地了,早上牵了出去,到晚上才回来,那是什么东西?像样儿叫不出两声,树上掉片树叶吓得往家跑,那是狗吗!”
有一天正在家里休息,门突然开了,我透过窗户看去,拜合提亚罗夫急匆匆地走进来。我心里一抽,这又发生什么事儿啦?先虚了,连忙跑出去把他迎了进来。
“不会是来得不是时候吧,希望没有打扰您。”他一进门就找了一把椅子坐下,“今天我亲眼见到我家的巴里斯!”
“是在街上?”
“对,在大街上!”
“您不是在说您家的狗死而复活吧?”
“肯定是它,不会错!因为我一见它的时候我的心‘咯噔地响了一下。一个陌生人牵着它,披红戴绿,脖子上挂着铃铛,很是威风,行人都住步观望,好像非常羡慕。巴里斯非常高傲,与那人平行而行,连看也没看我一眼。”
“您待它不薄,感情那么深,它咋会不认识您呢!”
“它对我一肚子火!”
“有啥火?肯定是您看走眼了。”
“就因为我请人杀它,所以它对我怀恨在心,要知道巴里斯太聪明了!”
“别逗了,狗能知道那些?”
“可它不是狗,是我哥哥!这畜生长得太像我哥了。明明知道像哥哥,还不好生对待,反而请人杀死它,它不记仇才怪。要知道巴里斯有多聪明啊,说不定那天晚上的话它都听见了。”
“就当您说的都是真的,但那个牵狗的人是谁?巴里斯是如何落入他手的?”
“那我就不知道了。”拜合提亚罗夫顿了顿,“我跟了他们一阵子,他们走街串巷走了很久,在一个商店前面停留一会儿,我趁机走到那狗跟前,还蹭了它几下,它压根儿不理我,就像从不认识我一样。这一点更像我哥,他也这样,很爱记仇。结果我跟着他们穿街过巷,最后他们进了一个楼群,拐进一个楼房单元的门,我就找不到他们了。我正在那儿左顾右盼,听见楼上有人说话:‘哎!说你呢,找什么找? ”
抬头一看,楼上三层露出一个人头,头发像鸡窝,两个大奶子早装不到胸罩里,露出一大半在外,活像一头大奶牛。
“找牛,一头大奶子的奶牛!”
“什么……”
我懒得理她,继续找我的巴里斯,可始终就是没找到它进了哪个房门。”
我弄不清他说的是不是真的,越来越糊涂了,真担心他哪一天会不会成了我的病人。这以后,我甚至害怕再见到拜合提亚罗夫了。
过了一些日子,巷子里传言说吉力力一天到晚盯着拜合提亚罗夫的门晃悠,这家伙可能瞄上了拜合提亚罗夫年轻貌美的小媳妇,正事儿不干,羊蹄也不卖了,白天晚上就是围着拜合提亚罗夫的房子不走,他妻子正和他喋喋不休要闹离婚呢。听到这消息,我赶忙找到吉力力要开导开导他。
“你咋了,听说你整天整夜围着拜合提亚罗夫的房子转,是真的吗?”
“嗯!”他好像一点也不羞愧,“都是你惹的祸!”
“我……”
“要不是你,我咋认识那怪老头,是你把我领到他那儿去的,说巴里斯天天拨拉他家门的还是你。到后来我想探个究竟,半夜里过来看,哎哟哎!巴里斯果然在他门口,我设计逮住了它,本来是想一刀子结果了它一了百了,但又一想,这是钱呢,谁跟钱有仇!我把它卖给外乡人,想这件事就完了,几天以后,我又想去看,奇了!它又在那儿,我逮了再卖,它又回来,再逮再卖;今天在这里卖,下一次换个地方;白天睡觉,晚上抓巴里斯。它太有才了,卖出去最多两天就回来,从不多留。为不让人家认出来,我每次卖它都要精心包装一下,一次一个样,到后来不知该怎么做了,为了不让别人认出来,我把它的耳朵割掉了一只。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气,别急,我心里有数,买卖火得不得了,再等上几日,我会把你该得的那份送过来,包管教你满意!”说完,他就急匆匆地走了。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我糊涂了,这到底是怎么了?
吉力力反复地倒卖巴里斯获利多少已无法弄清楚,但拜合提亚罗夫确实明显衰老,头发斑白,闪光的那张脸黯然失色,老态龙钟,刚一入春就与世长辞了。吉力力很难过,披麻戴孝,伤心得像一个泪人,把葬礼操办得很像那么回事,俨然就是亡人的亲儿子。众人说了亡人生前许许多多的好话,把他葬在前妻跟前的一块墓地。但再过几日要把吉力力也埋葬在这里,是谁也没有料到的事情。
出事那天,吉力力又在拜合提亚罗夫家门口逮住了巴里斯。当他准备割去巴里斯第二只耳朵的时候,不知巴里斯是如何挣脱掉嘴上套子的,然后扑向吉力力,咬断了吉力力的主动脉,他因失血过多,还没来得及送到医院就咽气儿了。为追杀这条咬死人的狗,警察到处寻找巴里斯的下落,可无论如何也找不到关于巴里斯的哪怕一点点蛛丝马迹。
接二连三的变故对拜合提亚罗夫的小媳妇打击太大了。巷子里传闻她要把拜合提亚罗夫祖上留下来的宅子卖掉。听说后我赶忙过去想看个究竟。豪宅早已萧条,破败不堪,大门口一堆垃圾,垃圾堆上一只脏兮兮的宠物狗在找寻着什么;院子里凌乱不堪,破瓷碗破盘子比比皆是,雕花古柜被抬到外面,满是灰尘,桌子椅子缺胳膊少腿,一片狼藉,我心里一阵发酸。
“我说妹子,这宅子你还是不卖的好。”我把领着宠物狗、打扮得有些过分,准备上街的女人挡了下来。
她告诉我,每天半夜都有人敲门,天天如此,吓得人根本别想入睡……
责任编辑 齐 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