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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八十年代访谈录》有感

2009-08-18王晓丹

诗歌月刊 2009年7期
关键词:阿城知识分子激情

1980年代是一个逐渐远去的年代,回首遥望,那是一个激情昂扬,充满着理想的岁月。1980年代的人们朴实、热情,对生活充满了憧憬。新世纪的第7年,人们终于按捺不住,开始追忆那段激情燃烧的岁月。先是新京报开辟专栏,采访在1980年代盛极一时的作家、编辑、歌手等,并最终结集出版,名为《追寻80年代》。中国人民大学中文系的程光炜、李杨二人则在杂志《当代作家评论》开设专栏,名字就叫“重返八十年代”,对1980年代的许多文学现象进行再评论。查建英的《八十年代访谈录》以对话的形式,访问了北岛、阿城、陈丹青、甘宁、田壮壮等一些八十年代的风云人物,又把我们拉回了对八十年代的回忆。

一、《八十年代访谈录》简介

查建英,笔名扎西多,北京人,曾就读于北京大学、美国南卡罗来纳大学、哥伦比亚大学,一九八七年回国,九十年代返美国。二零零三年获美国古根汉姆写作基金,再回中国。曾为《万象》、《读书》、《纽约客》、《纽约时报》等撰稿。

查建英主编的《八十年代访谈录》是三联书店在2006年出版的。《八十年代访谈录》这本书中共记录了11位出生于上世纪五十年代末的中国现代文化名人访谈录,这些社会精英们大多成长、成名于八十年代,故此书名为《八十年代访谈录》。这是一次回顾与检阅,踩着历史的节拍,追溯由八十年代延续而来的文化与艺术等相关领域的发展与变化。这是一本围绕“八十年代”情境及问题意识的对话录,主持者(即查建英)选取的谈话对象多为八十年代引领潮流的风云人物:北岛、阿城、刘索拉、李陀、陈丹青、栗宪庭、陈平原、甘阳、崔健、林旭东、田壮壮,分别属于诗歌、小说、音乐、美术、电影、哲学及文学研究等领域。对话抽取相关领域里在今天仍有讨论价值的当年热点内容作为话题。试图重现这个在中国二十世纪史上具有特殊意义年代的场景和氛围,并且在回顾八十年代社会思想面貌的同时也对其进行反思。

在体例上,除北岛一篇为笔录外,其他都是现场访谈。作者当初做访谈录的初衷,就是为了更大程度、更为全面地反映访谈者的思想全貌。现场访谈具有一定随机随意性,带有强烈的个人风格,语言清新活泼,更为耐读。这11篇访谈中,被访谈者有的侧重回忆,有的侧重评议,有的谈得极为具体,有的讲的比较宏观,大多数是兼而有之。有些访谈只是简单的对答,而另一些则更接近于朋友之间的对谈。与新闻媒体的访谈不同,作者在身份背景上被访谈者更为契合,因而对受访者个性风貌的把握以及谈话时的“气场”的控制都相当有独到之处。

20世纪80年代是当代中国历史上一个短暂、脆弱却颇具特质、令人心动的年代。谈话者以个人的身份和角度,从各自从事的工作出发,既回忆反省过去的那个时代,也评论分析现在,并且眺望臆想未来。书中虽然记录了许多珍贵的往事,却没有变成一个“怀旧项目”,大多数谈话者没有简单地将80年代浪漫化,尽管他们那时年轻气盛、出道成名。这些回忆者的态度不是一味怀旧或颂扬,而是尽可能坦率、客观地对自我和时代的局限,对不少当年轰动一时的现象、事件、人物及文化动因进行深入剖析、批评和反省。

二、访谈者谈“文革”

1、知识分子问题。

在阿城的访谈中,令人感受最深刻的就是他谈到的关于知识分子的相关问题。阿城认为:“工、兵、商、学、士,士是知识分子,都是既得利益集团的,惟独农不是,他们什么都没有。”②他提到:“四九年以后,就把大家都变成无产阶级,失控了。中国的知识分子其实就是既得利益阶层,因为从经济上他们起码享有福利待遇。” “知青后来的返城运动,说起来就是要返回利益集团嘛,” ③在众多的书籍、影视资料中反映的关于1957年“反右”之后的中国知识分子的生活,是水深火热的,是身体和人格的双重摧残,是痛不欲生的。在一些普通读者的脑海中,也认为知识分子痛苦而艰难的生活是从1957年就开始了的。但是阿城却指出:“在‘反右后‘文革前你们(指知识分子)活得还是不错的嘛!”④他谈到了《往事并不如烟》这本书,从该书中可以看出在 “反右”之后知识分子的生活待遇还是很好的,有车、有院子、有服务员,还可以摆家宴,下馆子请客,吃地道的西餐,这一切对于当时的普通工农群众来说,是无法想象的。像阿城这样尖锐的直接指出来,还是很有勇气的,毕竟阿城本人也属于一名知识分子。

2“文革”时期的教育问题。

下放知青偷偷读书以及七十年代末重新进入学校后如饥似渴的读书本身,表明了这代人对知识和文化的渴求,而也体现了那个年代文化的空白。对于这一代人来说,不仅是长时间没书读,更重要的是“文革”中的教育,给他们留下很深的烙印。“文革中的教育,是一种负教育,等于给你脑子里铺了一层硬壳。”⑤“文革”结束后,教育上的问题无法在一时之间从根本上解决。陈平原谈到“文革”之后上大学的经历时,提到在进大学的前一两年还是使用“文革”的教材,还是‘文革中工农兵学员讲的那一套,还没有转过来。这需要一段时间,而首先要从人的思想上转变,这正是十一届三中全会的功劳。“大概在十一届三中全会前后,才有了明显的变化。老师们讲课逐渐放松,学生也有点独立性了。”⑤

3“文革”的双重性问题。

甘阳在访谈中多次提到:“文化大革命”是双重性的东西,一方面是家庭出事、挨整;另一方面是空前的解放。”③他指出“文化大革命”“前三年真正搞运动,和后几年不一样。前三年是又兴奋,又思想解放,而且是激烈地想问题。”①在看到这部分内容之前似乎从来没想过把“空前的解放”与“文革”联系起来,但细细想来,“文革”何尝不是空前的解放呢?只是这种解放最终超越了它自身的界限,演变成为一场动乱。②在反思“文革”的时候,应该看到它本身对人们思想的冲击,这种冲击是颠覆性的。

查建英认为“文革”是造成中国人知识和文化贫乏的重大历史事件。“文革”式的革命激情与八十年代的反叛激情看上去一正一反,其实是有关联有延续的,因为八十年代反叛的主力军实际上正是“文革”一代人。

三、访谈者对八十年代的看法

1、激情年代。

八十年代是一个充满激情,思想十分活跃的年代,虽然“文革”作为一种运动在七十年代末结束了,但它的遗留物在某些方面并没有彻底消失。这种责任感和激情就是在精神领域的遗留物。李陀指出:“八十年代一个特征,就是人人都有激情。什么激情呢,不是一般的激情,是继往开来的激情,人人都有这么一个抱负。”①“八十年代一个重要特点,就是每个人都有一种激情,觉得自己已经‘解放了,”②这些访谈给人们的一个共同感受,那就是八十年代的人们对国家、民族问题的热情,讨论者超越学科的共通性本身,都带着大量革命时代的遗产,而这跟九十年代的务实精神和学科分化相比起来,显得更为明确。很显然,批判“文革”、反思“文革”为己任而又为未来立法的八十年代知识分子,仍然有着革命年代的参与热情和国家意识,有着那种集体性的思考和焦虑、激情和热情。

从访谈中可以看出,八十年代的激情和浪漫背后,隐含的是文化人的深层思考。跟随访谈者的视线,我们能够清晰的感觉到,在那个表面浮华的年代背后,蕴藏的是整个中华民族对中华文明的深刻思考;而那些天真的,不切实际的文化人的思想,事实上继承了中国传统文化的精髓并汲取了近现代西方文化的优点,他们的理想主义实际上是一种对国家民族的使命感以及对真理的不懈追求。而这种使命感以及对真理的追求,也正是在今天我们所努力唤醒的。

2、八十年代与九十年代之比较。

查建英谈到了八十年代和九十年代知识界的区别,指出“八十年代有思想没学术,九十年代有学术没思想。”陈平原也认为九十年代有一个很大的变化,那就是学问越来越讲规则,不能乱来,所以有了“野狐禅”、“公共知识分子”与“学院派”的区别。而在八十年代,所以的“文化人”都有“学问”,所有的“学问人”也都谈“文化”,二者之间没有鸿沟,很容易跨越。④

刘索拉谈到八十年代和九十年代“焦点”不同:“每一个时代有一个发烧的焦点,八十年代是烧文化——因为长期的文化枷锁;九十年代是烧钱,因为长期贫困。”⑤这句话精辟的概括出当时的不同时代特征。八十年代的贫困更多的体现在精神领域,从建国到改革开放之前中国人民的物质生活一直比较贫困,所以当时的人们对自己的贫苦并没有更深刻的感受。相反,在精神领域人们的生活是很充实的。而长达十年之久的“文革”对人们思想上的束缚和心灵上的压抑,让人们迫切的想要去释放,精神枷锁是当时人们最急于摆脱的,所以这就成为八十年代最鲜明的时代特征。而进入九十年代,在经济上实行改革开放之后,物质上的刺激变得越来越重要,人们更注重自己在物质生活上的改变,此时人们更加急于改变自己贫困的生活,所以发生这种转变也成为必然之事。

四、读后感

1、对该书的认知。

与其说《八十年代访谈录》是一部访谈集,倒不如说更像一本史书,一本人物纪传体的史书。通过与这十一位文化人的交谈,作者查建英一方面想记录历史,无论这段历史是包袱或是财富,无论我们以它为荣还是以之为耻,历史就是历史,“我们既不可能躺在上面靠它吃饭也不可能将它扫地出门、驱逐出境,因为它就深藏我们每个人的身体里,遗留在我们传给后代的基因里”③;另一方面更是试图对那个年代进行深刻的剖析,从而对整个中国的近现代史以及中国的未来有更为深刻和准确的认识。那样一代人从又红又专,疯狂强调阶级斗争的六七十年代走到理想主义,激进的自我批判和向西方取经的八十年代,又走向现实主义和追求物质生活的九十年代,这些都是我们必须直面反省,认真思考的问题。

该书访谈录的形式带来了浓重的口述史特征,相比较于八十年代的大红大紫而言,受访人物(诗人、作家、画家、文史哲领域的学者)在时下资本和市场的聚光灯下都已经不是主角了。而所谓访谈,却毋宁说是一种老朋友的聊天(采访者本人也是八十年代的过来人),访谈中时而是历史记忆,时而是深评浅议,并夹杂着嬉笑怒骂,从严格意义上讲,这不如说是一种对谈,以某种怀旧的方式回归八十年代,并且与九十年代以至现在进行对比。进而言之,该书的历史叙述方式也是八十年代的——诉说者是那个年代的“文人”而不是搜索材料的史家,诉说方式是那个年代的海阔天空的聊和侃,而不是符合现在学术规范的正经论文。

2、对八十年代的认知。

“八十年代”所包涵的问题与之前的历史和之后的现实相关联。这些问题发生在八十年代,却有“前世”和“今生”。它作为一个历史上的节点,承接了中国现代史上两次重大转变。因此,应更注重在八十年代当中所遗留七十年代的影子,以及进入九十年代的转变。从七十年代末到九十年代初期,如果说其中能包含一个完整的时代,那无疑就是八十年代,但在这十几年的时间中,中国经历了历史性的剧变。从七十年代末“文化大革命”的结束,到九十年代初期的改革开放,中国社会发生如此巨大的转变,完全进入到一个不同的时期,而八十年代正是这两次转变的一个承接和过渡,这样一个特殊的时间段,怎能不让更多的人关注。

对于经历过那个年代的人而言,本书会勾起其不远的回忆,而没有经历过的新一代人则定会感到好奇和新奇。这本身也表现出,八十年代和九十年代以及现在形成了某种断裂。而在这些谈话中,更为明显的断裂则是八十年代与其之前的“文革”的断裂。因此,《八十年代访谈录》可以说是以八十年代为一个断代,试图勾连两个重要的断裂——当然,八十年代展现出的还有更多的断裂。

八十年代是一个激情而浪漫的年代,从七十年代走过来的这一批知识分子,对生活、对文学、对艺术充满了激情,他们急于在精神领域改变当前的社会。而今天八十年代重新又成为一个被人们关注的话题,更多的是源于这个时代的艺术、文学的积淀。“八十年代”之所以成为思想生活和学术研究中的一个问题,并不只是在当代文学史论述中它已经成为一个“断代”,不只是在“八十年代”发生过程中我们对“八十年代”的解释便已存在分歧,甚至也不只是因为新的知识谱系为我们阐释“八十年代”提供了新的可能,重要的在来龙去脉中“重返八十年代”,既是一个研究方法问题,在某种意义上说也是一种“世界观”的确立。

关注八十年代的人的确越来越多,但人们进入这个话题时的问题意识却并不相同。有的是为了“怀旧”,有的是为了“研究”,有的则是为了“反思”。不管是出于何种目的,关注这段历史有着不同寻常的意义。如果把对“八十年代”的论述置于改革开放的滚滚潮流中,置于政治体制、思想文化的变革史中加以考察,可能会使这段历史的脉络更加清晰。

① 王晓丹:中国政法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中共党史07级研究生。

② 查建英:《八十年代访谈录》,三联出版社2006年版,第30页。

③ 查建英:《八十年代访谈录》,第37页。

④ 查建英:《八十年代访谈录》,第39页。

⑤ 查建英:《八十年代访谈录》,第123页。

⑤ 查建英:《八十年代访谈录》,第121页。

③ 查建英:《八十年代访谈录》,第172页。

① 查建英:《八十年代访谈录》,第174页。

② 查建英:《八十年代访谈录》,第277页。

① 查建英:《八十年代访谈录》,第252页。

② 查建英:《八十年代访谈录》,第253页。

④ 查建英:《八十年代访谈录》,第134页。

⑤ 查建英:《八十年代访谈录》,第394页。

③ 查建英:《八十年代访谈录》,第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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