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的证明

席维涌

刚刚入住,墙壁就开裂,整个小区炸开了锅。

自从“5•12”地震后,大家对危险建筑相当的敏感。发生裂变的那面墙,像风雨后的蜘蛛网,躲在小区的角落处。几乎所有的住户,都围在裂变的墙前。

物管被喊来了,业主们的呵斥,劈头盖脸。开发商联系到了,电话一接通,吵架一样。新房怎么成了危房?赚钱连人的命都不顾?

诅咒下,催促中,钱老板出现了。他腆着肚皮,若无其事地走进了人群。他瞟了一眼开裂的墙壁,生气地说,闹个屁!大惊小怪的,这也算问题?这面墙不承重,绝对没问题。要是开发商扣了我的钱,我找你们要。

开发商不到场,建筑商这个态度,业主们的怒火一触即爆。“哗啦”一下,钱老板被围得水泄不通。几个性子急的,挥动着手臂,吼着要钱老板解释清楚。

钱老板双手抱头,一下子软得像豆腐,话语中带着乞求。各位兄弟,各位姐妹,有话好好说。这个楼盘质量没问题,是优质工程,防六级地震,验收报告是最好的证明。

在不可能的呼声中,钱老板从包里摸出了验收报告,报告的结论栏里写着优良两个字,上面还盖有鲜红的公章。

报告顶个屁用,豆腐渣工程摆在眼前,这个最能说明问题。这个年头,哪个不知道,搞建筑的和搞质检的是一家。一个年轻的业主,夺过验收报告,几下就撕成了碎片。

钱老板想走走不掉,整个人淹没在业主们的唾弃声中。他脸色发青,嘴唇发紫,虚汗直流。他非常清楚,随时都有可能挨揍,自己背上可没有钢板。正在无计可施的时候,一个老人挤进了人群,用拐杖敲打着地面,大声说:“房子没问题,我可以证明!”

一张张脸上满是疑问。喧嚷的场面,瞬间安静。定睛一看,这个老人,也是小区的业主。平时一个人住在小区,都以为她的儿女不在身边呢。

钱老板几步蹿到老人跟前,一声“妈”脱口而出。

老人一只手抚摩着钱老板,另一只手扬起了拐杖。老人的眼睛笑成了一条线,沟壑里泪光闪烁,夸儿子难得的孝顺,如果房子有问题,他不可能让亲妈住在里面。

钱老板跟着说是,房子质量绝对没问题,母亲住里面就是最好的证明。有人反问钱老板,怎么从没在小区见过你。钱老板说,我经常来,是大家平时没留意。

业主们似信非信,慢慢地散开了,留下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等着瞧,我们慢慢观察。

接下来的观察结果是,钱老板果真经常来小区。

那天,钱老板正在母亲那里吃午饭。忽然,从楼下传来一个急促的声音,地震了,快跑!钱老板丢下碗筷,跑到阳台,打开窗户,纵身一跳。

“砰”的一声,钱老板从三楼掉到了底楼,重重地跌在水泥地板上,一扇窗户玻璃随之落下。小区业主们纷纷来到了出事的地方。谁吼地震了?业主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个玩笑开大了,出人命了。

钱老板的母亲抱着儿子血淋淋的身体,哭得呼天抢地——儿啊,房子这么牢实,根本就不怕地震,你为啥要跳啊。

钱老板气若游丝,断断续续地说,妈,这房子质量,我最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