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一点看法

编者按:

2009年4月,一场突如其来的疫情席卷全球,引起各国高度重视。这一疫情的命名经历了从“猪流感(swine influenza)”等词到“甲型H1N1流感(influenza A(H1N1))”的变化。本刊对此命名变化的来龙去脉以及“甲型H1N1流感”的含义进行了梳理与解读,并就命名问题征询了一些专家的意见。お

全国科学技术名词审定委员会征询我对这次甲型H1N1流感的称谓有什么看法,我想这里比较有发言权的应该是中国疾控中心的专家们。

在科学技术领域,对一个现象或事物进行命名,如能做到既能体现科学性又能容易让社会大众接受、容易在民间流传是最好的了,但是,如果这两者不能兼顾时,我想还是应该首先考虑其科学性。

H1N1流感病毒包含血凝素和神经氨酸酶两种抗原,这两种抗原和1918年的比较,有不一样的地方,就是它的基因片段的组成。它里面包含有5个猪流感的基因片段,1个禽流感的片段,1个人流感的片段等等,所以它是一个混合型的病毒,虽然它现在的毒力和传播力还不算很强,但是并不意味着以后它不会发展得更强。1918年的H1N1病毒,它里面的基因可以表达一种编码蛋白,而这个编码蛋白造成了当时H1N1病毒强大的毒力,但是现在的这个H1N1流感病毒并不存在表达这组蛋白的基因,所以现在看起来,虽然它有传播性,但是它还没有很强的毒力。这个疾病最开始的来源,以及这个病毒的中间宿主,到现在为止我想都还不是太清楚。对SARS来说,它的中间宿主非常明确,是食肉目猫科动物,像貉、獾等等,典型的是果子狸。那个时候的华北等地,在野生动物市场,在农村的饲养场,野生果子狸的SARS冠状病毒携带率是0,但是到了广东,它们非常容易感染SARS冠状病毒,那么当它们感染上冠状病毒后,随着野生动物的交易而互相传染,所以说中间宿主是果子狸。禽流感的中间宿主是禽,也是非常明确的,当然包括有野生的禽鸟,但更主要的是家禽,家禽里最主要的是鸡,然后从鸡传给人。现在的甲型H1N1流感病毒,似乎未发现中间宿主,因为最早是在病人身上分离出来的。之所以过去把它叫做猪流感,主要是两个原因:一是因为这个疾病的第一个病人是出现在墨西哥的一个小村庄,这个小村庄主要产业是养猪业,有大型的养猪场,而且空气不干净,第一个孩子生病就在那里,所以认为这个病毒可能和猪有联系;二是因为其基因片段中含有5个猪流感片段,基因分析检测的时候有时就取这些片段。基于以上两个原因,当时这个病毒被命名为猪流感。那么后来就发现猪里面是没有甲型H1N1流感病毒的,猪里面没有,怎么能说是猪传给人呢?当时把它叫做猪流感,也是把猪给冤枉了。而且,加拿大人先得了甲型H1N1流感,然后猪才有,虽然没有明确的证据,但是从时间的先后顺序上来看,应该是加拿大人先得的,猪后得的,所以把这个病叫做猪流感就不太合适了。

人畜共患的疾病有60%以上是近30年出现的,我想这和人类对自然界过度的开发、破坏了自然的生态平衡有关。现在全球气候变暖、北冰洋的冰川消失、二氧化碳的浓度越来越高,都是人对自然的过度开发。人类在地球上生存了几十万年的历史,可以说是人类和自然处在一个比较和谐的状态中。但是现在人有知识,可以做很多东西,而这一过程中对自然的过度开发,常常使自然的生物链被破坏,所以在这种情况下会产生很多相反的作用。比如SARS的出现,原因还不是很清楚,但总的来说是人对野生动物的伤害所造成的。我曾经说,猫、猪也可能感染禽流感,且会变异传人[注:2006年3月6日,全国政协大会上,钟南山表示,除家禽外,其他动物也可能感染禽流感病毒,如在猫和猪等动物身上,禽流感能产生突变。此后,钟南山每年都在不同场合提及这一观点。2007年1月,在“第一届中日医院感染对策高级研讨会”上,钟南山表示,禽流感病毒能通过一定的中介传染给人,当时发现猪感染了禽流感后很容易产生变异禽流感病毒,因为猪的某些器官和人身上的器官十分相似,所以这些变种病毒能在人身上传染。——编者]。现在国家提出和谐社会,不仅仅是人类社会的和谐,更是人与自然的和谐,所有动物、人和环境的和谐。

简而言之,我认为,称“猪流感”,虽然通俗易流传,但科学性差。根据4月30日日内瓦世界卫生组织宣布的 “A(H1N1)型流感”,结合我国医学上的命名原则,取名“甲型H1N1流感”,能体现一定的科学性特点,其不足之处就是读起来拗口,在民间流传开来有难度。但是,在二者科学性和易流传性不能兼顾的情况下,我认为当前的名称“甲型H1N1流感”是可取的。科学技术领域中,正确的命名是非常重要的,对促进科学技术知识传播和交流,提高我们民族科学素养有着重要作用。

钟南山:广州呼吸疾病研究所,5101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