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用老矣，无需喟叹

杨　敏

在中国，人生百岁称为期颐之年，“期”有等待之意，“颐”可解做供养。今天，100岁的通用汽车公司申请破产保护，标志着这个美国制造业的象征已经老迈到等待政府供养的境地。2009年6月1日，通用迎来了真正意义上的期颐之年。

有人说，20世纪的美国文化是以信奉管理为特征的，领先的管理能力曾经是美国称霸世界的核心秘笈。管理科学成为显学，通用汽车功不可没。1943年晚秋，已经成为美国最大车企的通用公司慷慨地敞开大门，允许一个精藉无名的青年学者对其公司进行研究。于是，通用成为现代管理学的发源地，37岁的彼得·德鲁克也凭借《公司的概念》一书走向管理大师的“神坛”。

德鲁克高度评价了通用的管理模式，但是中肯地指出了通用公司劳资关系以及总部员工使用等问题。德鲁克的“歧见”开罪了通用的第一任CEO斯隆，德鲁克字字珠玑，通用却视之如粪土，甚至将《公司的概念》列为员工“禁书”。

通用的傲慢是致命的，就是这本《公司的概念》，让困顿中的福特汽车找到反败为胜的法宝，福特二世以此为企业重组的“教材”，十多年后成为通用的市场劲敌。战后日本也是德鲁克现代管理的第一批圣徒，正是“人力不是成本，而是资源”的灼见，启发日本企业用终身雇佣制破解恶劣的劳资关系，成就了一个东亚经济强国。80年代中期，直到日本车在美国市场的占有率节节上升，通用汽车才愿意采用德鲁克提出的改革方案。

通用作为现代管理的发源地，这家“伟大的公司”对外部环境的迟钝，使其一开始就是一个并不完美的管理范本。历史的吊诡之处在于，对一个并不完美的案例的研究彻底改变了世界，正是通用的不完美促使更多的企业信奉管理变革可以改变一切。

德鲁克对通用的研究，点燃了风靡世界的企业机构改革热潮。几乎所有的大公司都开始按照德鲁克的理论框架重组自己的组织结构，甚至连大学和公共部门都试图从这部著作中汲取组织改造的灵感。企业管理理念对公共部门的浸染，最早便始于此。

美国文化对管理的信奉，体现在私营部门和公共部门对管理创新的满腔热情上。70年代石油危机之后，以英美为代表的新公共管理运动兴起，“企业化政府”处于胎动之中。里根时期，为了提高政府效率，他将私营部门成功的管理方法移植到公共领域；布什政府全面推行质量管理，克林顿倡导“重塑政府运动”。顾客导向、结果控制、简化程序，目的不仅在于创造一个“少花钱、多办事”的政府，更要让政府成为一个“掌舵者”而不是“划船者”。

信奉管理可以改变一切的美国人，直到2008年才开始意识到曾经领先的管理能力已经成为历史。金融海啸过后，华尔街一片狼藉，人们开始反思致命的金融监管漏洞；此番通用汽车申请破产保护，奥巴马政府成为这个“百年老店”最大的股东，人们看到，“少花钱，多办事”政府改革目标多么遥不可及，一手“掌舵”、一手“划船”，政府又是多么情非得已。

通用破产，福特举步维艰。在“华尔街”三个字成为美国金融创新的墓志铭之后，“底特律”也将成为美国制造业的一座“新家”。有人说，通用破产，就是西方管理模式的破产。即便从此以后，美国人不再信奉管理，我们还要牢记德鲁克的教诲，他说，任何事物都难以逃脱新陈代谢的客观规律，经营管理也不例外。

由上观之，通用的期颐之年，也是一种新陈代谢的结果。通用老矣，则无需喟叹!

本期编辑部观点：

通用申请破产保护，让奥巴马政府成为这个“百年老店”最大的股东，人们开始意识到，“少花钱，多办事”政府改革目标多么遙不可及，一手“掌舵”，一手“划船”，政府又是多么情非得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