沅水渔歌

尹　忠

伏天周末，酷暑难耐，好友呀几打来电话，邀我下午去和他一起跟渔民一块捕鱼，地点就在沅水河边的萝卜湾，我一听就乐了。

萝卜湾在洪江古城下游五千米左右。沅水至西向东流入洪江后，由于受南北走向的雪峰山脉的影响，打了几道弯，形成回龙寺、萝卜湾、泥湾等深潭，最后折向北方流向洞庭湖。站在当地最高峰密云峰俯瞰这一方土地，沅水在如黛青山间蜿蜒回旋，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圆弧。看那青山碧水，好似一幅《易经》中的山河太极八卦图，而萝卜湾就在这太极八卦图阴阳分界线上。当沅水流到萝卜湾，只见一柱形峰，为一巨石，高百余米，这就是天柱峰。沅水被天柱峰所阻挡形成U形大湾，水深不可测。

相传天柱峰是天地分裂时用作支撑天柱所得名。天柱峰前临沅江，后与山峰相连，峰间一条便道，是古代时通往下游沙湾、岩门的要道。峰顶竹木幽深，荫庇一古庙，庙内供祀南岳菩萨。神案左下角有一小洞，直通江底，俗称“天水联道”。据寺庙的住持说，往洞内扔一只活鸭子入洞 ，不到半小时鸭子就嘎嘎嘎地叫着从江面上浮出。天柱峰岩峰右侧修凿一石径，宽仅一尺，之字形，约30米长，是接通到沅江畔的便径。这里多丹霞地貌，峰有华山峻险，江有漓江丽秀，山水相互倒映，为洪江十景之一。

这里由于江宽水深，过去，来之贵州的木材通过放木排泊在此处，再编组成更大的木排。当年的萝卜湾沅江江面，停满了来自湘黔边境的木排，都说是“见排不见水，见船不见江。”等到汛期，再放入洞庭湖。同时，这里也是鱼的藏身之处。都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所以，当地很多人家都有一两艘渔舟，几张渔网，打鱼改善生活，或者就是一个业余爱好。现在，木排已经没有了，可是这些排工还有他们的后代，打鱼的热情不减。

天柱峰脚下，临江有数十栋房屋，隐藏在几株古树之中，那就是他们的家。人未近，一条黄狗已经叫了起来，随着一声训斥，狗停止了狂吠，从屋里走出了一个大约五十出头，只穿着裤衩，浑身油黑发亮的精瘦汉子。他热情地和呀几打着招呼，狗也摇着尾巴，把我们迎进屋里，这就是呀几多次和我说起的他的朋友家华，是周围方圆数里内打鱼的头领。家华年轻的时候在贮木场当一个小干部，后来下海经商，几起几落，现在依旧开着一个木材厂，请了几个工人做事，江边堆积如山的木头都是他的生产原材料，自己却喜欢和一帮朋友下河打鱼。家华正在整理他的鱼网，家中已经坐着几个汉子，都和家华一样，裸露着上身，只穿着裤衩。家华把他们一一介绍给我们，原来都是乡邻，今天相邀一起下河打鱼。

见人已经到齐，大家拿地拿船浆，提地提渔网，头戴斗笠，顺着小路，鱼惯而行，穿过菜地不一会儿就到了河边。只见河湾中泊着几只小渔舟，大约七八米长，每只渔舟船舱上都罩着山里采来的篷叶覆盖的篷子，可以挡风遮雨，船舱里面还铺有被窝，晚上可以在船上睡觉。打鱼的一人一船，我和呀几分别搭乘一只船。当我跨上小船，刚钻进船舱坐稳，船主麻利地解开缆绳，跳上船，抽出竹篙对着河岸轻轻一点，船就退着向河中移去。他再手拿竹篙在水中撑了几篙，船就到了深水区了，这时候，他把竹篙放下，双手紧握船浆，用力地划起来。

几只小船先后离开了河岸，渐行渐远，我坐在船上放眼四望，船在前进，划破了清澈平静的沅水，太阳已经快落山了，在河面撒下点点金光，一些小游鱼调皮地在水面打出水花。两岸刀削斧劈般的石山也被夕阳镀上了一层金色，山脚贴水的位置有一条浅浅细线，那就是几乎被人遗忘了的沅水古纤道，江水倒映着天柱峰更显雄伟。青山之中不乏隐藏着一座座村舍，一色的吊脚楼临江而建，时而一群白鹭悠闲地在青山碧水间飞行，让人流连忘返，更有习习凉风迎面吹来，使我浑身舒坦。四周越来越静，只有船浆的划水声。

不一会儿，船就行到了对岸的青山脚下，这就是今天捕鱼的地方。只见几只小船一字排开，渔人们站在船头手持渔网，用力一甩，渔网像张开翅膀的蝴蝶直扑水面，“哗啦啦。。。。。。”飞溅起无数水花，漾开一圈圈波纹，我的心忽地就放飞在江面了。渔人迅速地送放手中的绳子，让渔网沉入江底，接着再提绳收网，得到的是或多或少的鱼虾，可我乘坐的这只小船第一网却是空的，只带出了几根水草，我有一点点失望。船在河面缓缓地飘着，岸在慢慢地向后移动，船主又甩出了第二网，这一次运气不坏，当他把渔网提上船的时候，我看见渔网晃个不停，一尾金色的鲤鱼在网中拼命地挣扎，网中还有几尾小鱼，在夕阳映照下也十分诱人。他冲我一笑，把手伸进网内，掏出这几尾鱼丢进船舱，鱼在船舱蹦哒起来，我连忙用勺子舀几勺河水，倒进舱里，这时候鱼才安静下来。我仔细瞧瞧，这尾鱼一尺多长，厚厚的嘴唇两条小胡须，乌黑的脊背，金黄的尾巴，又见其他几只船也都有收获，我在船上不由自主地哼起歌来。

“你是新鲜呀，那么高兴！”家华在对面船上招呼我，“好玩得很呀？那你天天来玩啦！”

“要得！”我学着戏中的道白应着，河面撒下阵阵笑声。而此时，我分明看见，丽日下，碧波漾起的片片阳光飘飞上他的脸，暖暖地装饰着他微笑的嘴角，这真是一种快乐的劳作。

一段河湾漂下来，已经收获了几公斤鱼，于是大家把船靠岸休息一会儿。大伙儿要支烟，对火，开一些带野性的玩笑，相互打打闹闹。我闲不住，好奇地提了提渔网，本来想甩一网试试，可是好沉，勉强提得起，可再也没有力气甩出去了，又引来大家善意的笑声。

我说：“别笑，今天收获不小，看来这里的鱼不少啊，现在到处是电渔船，河中的鱼越来越少了，你们这里怎么还打得到鱼呢？”

通过他们你一言，他一语，我知道了原因。原来萝卜湾这一带的打鱼人因为过去都是放排人，彼此熟悉和齐心，不允许电渔船在这里用电麻鱼，一旦发现，大家一起上阵，夺他的船浆，拆他的发电机，所以对方不敢过来，于是留下了这一片天然渔场。

于是又聊起了过去他们放排的日子。当年木排全湾在这一带，那时候鱼也多，木排下就是鱼的藏身之处。站在排上，提个竹蓝，放几颗米饭，把竹篮沉入水中，过一会再提起来，就可舀起许多小鱼。每当在木排上修鸡修鸭，总会引来成群结队的鱼儿，一不小心，鸡鸭的肠子就会被贪吃的鱼儿扯跑。有时，大鱼被凶猛的肉食性鱼类追赶，慌不择路，或者是鱼产卵的时候，还有大鱼跳出水面落在排上，让排工们拾得，美餐一顿。

“现在，排没了，鱼也少了。”一声叹息，大家沉默了。

此时，太阳藏到了陡峭的石山后面，暗红的余晖如同一条累了的火鲤翻翻肚皮，又钻入了沅水的深处，天空变成了深褐色。在幕色中看不清萝卜湾的面容，跟渔舟和天柱峰空灵孤独的庙宇守望着星月的到来。对岸黛色的岩山起伏，凝重而沙哑的涛声在脚下低呤，此刻的沅江却显得真切，细水长流，风清月丽。远离了人群的喧哗，远离了白天马达声的烦躁，我的心情是那样静谧而放松，浮华的尘世和不安的心情都已经不重要，轻如羽毛。

“收工回家了，今天来了客人，大家都上我家喝桂花酒。”家华一声令下。“要得！”大家都纷纷响应。起立，开船，大家叫着，笑着，渔舟轻快地向对岸划去。突然，冲在前面的家华跳入水中，畅快地游起泳来，任渔舟在水上飘荡，其他人也纷纷响应，投入沅水怀抱，开怀地打起水仗来。我笑了,我为他们今天的丰收而高兴，因他们的快乐而喜悦，我相信，每一次这样的收获的时刻，他们一定是欢乐的，这种在长河绿波间捕鱼的劳作欢乐，是岸上的人所难以体验的。

好一幅沅水渔歌图，好一个醉人的夜。

旅游资讯

洪江地处北纬27度，属亚热带季风性湿润气候，有沅水，巫水绕城而过，一年四季皆适合旅游。萝卜湾天柱峰在洪江古城下游五千米处，有的士和直达公交车，也可以在洪江码头包船，交通十分方便。

时间安排：一般旅游可以呆二到四天，还可以游玩方圆40千米内的黔城、托口古镇和高椅古村。

行程路线：乘火车到怀化后在火车站或转汽车南站都有去洪江的汽车，距离81千米左右。一个半小时可以到达洪江古商城。当地食宿方便便宜。住宿有洪江宾馆和洪江大酒店等三星级宾馆，标准间150左右，也有古城内的家庭宾馆，价格三五十元不等。洪江饮食偏辣，最让你称道的特色菜是洪江鸭和雪峰乌骨鸡，乡下腊肉也很不错，当地河鱼虾螺等河鲜味道鲜美，运气好也可吃到甲鱼。小吃也很多，最有特色的是洪江米粉，香、滑、鲜、辣——再加一个字“爽”！到洪江还不要忘喝萝卜湾附近酒厂的特产桂花酒，这属于黄酒，由高山产的纯糯米酿造，再添上桂花，蜂蜜，不但味美，还养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