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教给我的守护
2009-07-30木木
木 木
去过很多座山,有一个习惯,离开的时候总会不自觉地回头,就像冬子一样。那时,我站在山上,对他微笑。他转过头时,我却流下了眼泪。
十几年前,我应征入伍,对军营的渴望曾经一度令我冲昏头脑。笔挺的军装、标准的站姿,一切都是那么令我向往。至于保家卫国,那时的我虽然明白,却理解得不够深刻。在车厢里颠簸了很久,终于到达了军营,我的心情却一下子低落了很多。这个边远的地方,和我想象中的军营实在相差得太远。第一天,班长大声地喊着口号,,我们在烈日下整齐地站着,汗水慢慢地流下脸颊。我知道,新兵的生活就这样开始了。
三个月的新兵训练很快结束,望着自己明显粗壮了的手臂和脖子,觉得自己终于像一名真正的军人,可以扛起钢枪,随时打仗。兴奋之余,班长笑呵呵地走过来:“收拾好行李,明天和我出发。”“去哪?”我好奇地问。“到了你就知道了。”班长神秘地走了。
晚上,连队举行了简单的联欢会,每个人都向我敬酒,我觉得自己一定是要去完成某项光荣的任务,心里美滋滋的。“别喝多了,明天还要早起。”班长凑过来,在我耳边说了一句。“不会的。”我笑着又举起了酒杯。
第二天天一亮,班长带着我出发了。酒劲儿还没有完全消退,我只顾跟在班长身后,大步地走着,对我们前进的方向全然不知。直到中午,酒劲儿渐渐消退了,我慢慢回过神儿来。“班长,这是去哪儿啊?”“看到那座山了吗?”顺着班长手指的方向望去。一座山不远不近。“去那儿干什么?”我不解地问。“站岗。”班长头也没回……
黄昏,我们终于到达了那座山头,然后第一次见到了冬子。他见到我们,高兴得几乎快要跳起来。我却一脸的郁闷。这是什么地方?几间砖房,然后就是一望无际的山。班长似乎察觉到了我的情绪,但是什么都没说,开始准备晚饭。
饭后,班长带着我们坐在山坡上。冬子不知疲倦地问着班长这山以外的各种事情,班长很仔细地回答着。我却一直没有说话。望着这漆黑的夜,我似乎对入伍产生了怀疑。难道这就是军人?这就是我想当的军人?班长突然侧过脸来,“从明夫开始,你和冬子在这里站岗。这是命令,必须完成!”我委屈地望着他,几乎快要哭出来。冬子却转过头,对着我笑了。
第二天,班长走了,也关上了我想对他发泄的门。我和冬子在这座荒芜的山上,开始了日复一日的站岗放哨。一个人上午站岗,准备晚饭;一个人下午站岗,准备午饭。乏味的生活与不知为何的存在,让我的不满情绪不断膨胀。一天晚饭,我终于把碗摔到了地上。“为什么是我?为什么要在这里?”我一边踢着墙,一边大声地哭喊。冬子没说什么,捡起了碗,把他的菜向我的碗里拨了一半。吃过晚饭,冬子带着我再次来到了山坡。“你知道那是什么吗?”“界碑。”我低低地说。“是的,那是界碑,这边是我们国家的领土,那边是别人的。”“可是站在这里,能有多大意义?”我很不解。“站在这里,就是一种守护。”“守护什么?就凭你我二人?”我大声地问。“守护这儿的边界。不止我们两个,我们的连队离这儿不远,我们的祖国离我们的连队也不远。”我捡起一颗石子,用力地向远方撇去。冬子的声音变得有些激动,“我刚来的时候也不明白为什么要每天站在这里,和你一样,想大声地喊、大声地哭!可是现在已经退伍的老兵曾经对我说,这是一种守护!”月光下,我看到冬子的眼睛里闪烁出一丝光亮,他急忙低下了头。那以后,冬子依然对我微笑,我渐渐适应了这里的生活,习惯了这里的星星和一座座山,以及那座简单的界碑。
第二年,班长带来了一个新兵,同时宣布冬子即将退伍。那天晚饭,新兵的表情就像那时的我,我却一直对他微笑。冬子喝了很多酒,然后大声地哭。哭声在山谷里回荡,传了很远。我很想对冬子说些什么,但是却无法开口。第二天早上,班长和冬子下山了。走的时候,冬子一再地回头,身影在山间起起伏伏。我微笑着,不知道他是否能看到。直到他不再回头,我流下了眼泪。然后用手使劲儿地抹一把,笑了。我该去告诉新兵:我们存在的意义并不难理解,那就是“守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