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再耽误
2009-07-28姚文冬
姚文冬
她9岁那年,哥哥考上了吉林戏校。就是从那时起,她发现京剧太美了。于是她也去报考,但没有哥哥幸运——初考,吉林戏校没要她;再考,锦州戏校也不要她;第三次考,门槛降低到朝阳戏校,她还是没能如愿。
3次报考,历时6年,转眼就到了15岁,早就错过了学戏的黄金年龄。可以说,理想的大门已经对她关闭了,她开始变得忧郁。
这一年,她随父母迁居河北廊坊,发现这里有个小评剧团。她心里一亮,仿佛看到那扇大门敞开了一道缝隙,她执意要去报考。
父母觉得很荒唐,莫非女儿慌不择路了?要求再低,也不至于选错行啊!她急得哭了,央求父母说:“不能再耽误了。”
因为她以前有演出基础,加之这个剧团门槛确实低,她被录用了。
虽然隔着行,但毕竟都是演戏,她感到了小小的欣慰。可当了评剧演员,她心里想的还是京剧。每天练完评剧后,她就偷偷跑到一条小河边练京剧,喊小嗓……她想,如果这辈子不能唱京剧的话,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
父亲被她的矢志不渝打动了。虽然当时月工资才几十元钱,但他们还是历经周折,把女儿送到了每年学杂费近千元的天津戏校,成为这所学校历史上第一个自费生。
她心里清楚,因为是自费生,没有天津户口,戏校也不包分配,即使学成,等待她的也是未知的前途。况且,作为一个年龄过大的插班生,她在戏校根本不受重视,老师也不认真教她。无论怎么看,她都没有前途。但她说,只要能学京剧,我就很满足了。
她对这来之不易的机会倍加珍惜,老师教别人,她就在一边偷偷学,夜里躺在床上反复听戏曲磁带……3年求学,她学的戏比别人7年学的还多。
毕业了,果然不出所料,别人都被分进剧团,走上了舞台,而她无处可去。这对18岁的她来说,无疑又是一个巨大的打击。但她没有气馁,几个月后,终于考进了北京军区战友京剧团。
她叫张火丁,那一年,还没有一个观众听说过这个陌生的名字。
北京这片文化沃土,使她很快就生根发芽,长成了参天大树。她那忧郁淡雅的独特气质和低回婉转的唱腔,在北京的舞台上绽放出独特的光彩,就像她的名字一样,她“火”了。1995年,名角荟萃的中国京剧院向她伸出了热情之手。
她在舞台上如鱼得水,荣誉也接踵而至。来中国京剧院的当年,她荣获了“五个一工程”表演奖;1996年,她获评第二届“中国京剧之星”;1999年,她摘取了中国戏剧最高奖“梅花奖”;2000年,文化部授予她“优秀青年专家”“杰出青年”称号。
她走到哪里,都有戏迷跟到哪里。这些戏迷自称“灯迷”,再现了京剧鼎盛时期梅兰芳大师曾有过的“梅党”盛世,在京剧不景气的今天,这无疑是个奇迹。
虽然美誉加身,但她总觉得还不够好,因此,婚期一拖再拖。对凡俗的褒贬和成名后的谣言,她从不去理睬,依旧早晨6点就起床练功,入睡总在夜里3点。她又创造了两个“第一”:2004年,中国京剧院“张火丁戏剧工作室”成立,这是该院历史上第一个以个人姓名命名的演出团体;2007年1月,她在人民大会堂举办了个人演唱会,成为在这个神圣殿堂里第一位举办个唱的戏曲演员。
从站在小河边偷偷喊嗓子的小姑娘,到站在人民大会堂演唱的艺术家;从戏校的第一个自费生,到组建中国最高院团的第一个个人演出团体,空间的转换,名次的质变,她经历了20多年的长途跋涉,而仅在起跑线上徘徊挣扎,就用去了近10年。
有记者采访她,问她学戏的辛苦,她一脸微笑,好像不知道苦为何物;又问当年一次次报考的失败,她也淡然不慌,好像那些挫折从未放在心里。
但当记者疑惑地问她,当年你去报考评剧团,心里是怎么想的呢?她哽咽了,再次说出那句令人心酸的话:“我不能再耽误了。”然后,泪流满面。
原来,让她矢志不渝、永不放弃的秘诀,都在这一句话里。
“不能再耽误了”,这并非她情急之下脱口而出的无奈,而是一种积极的人生态度。所以,当机遇接连丧失时,她能抓住一次在别人看来不算机会的机会,绝不离开;当自费学戏前途渺茫时,她能用“只要让我学戏就很满足”的心态去锤炼自我、等待时机;当功成名就后,她能够苦练如初,对艺术的追求愈加急切,终于跑到了所有人的前面。
(摘自《幸福·悦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