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光是加重了农民的负担
2009-07-27王若三
王若三
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两千万城市知识青年上山下乡,这些人在农村的岁月中至少有十分之一的人有涉教经历,直接或间接参与了发展农村基础教育的过程。他们不仅补充了农村师资队伍,而且送来了城市文化,所谓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其实是一种双向交流。加上同时期至少有三倍于下乡知青的返乡知青走进农村这个广阔天地,极大地丰富了农村教育资源,有效地降低了农村教育的成本。那时农村的基础教育事实上是发展的,甚至是繁荣的。这也是改革开放以后,国家人才储备没有受到大的影响,科技队伍能够迅速得以发展的原因之一。因此可以说,上世纪60年代中期到70年代中期,是农村基础教育的黄金时期。
从70年代后期开始,下乡知青逐步回城,农村教育资源开始式微。其后,不断加快的城市化进程,最大限度地吸纳着农村的人才,当然包括了农村的教育人才。他们离开了熟悉的农村文化圈,投入到城市化进程中。对于农村教育来说,直接的后果就是教育资源迅速萎缩,教育成本不断提高。
面对这种现状,进入21世纪,政府在有序加大对农村教育投入的同时,不得不对现存的农村教育资源重新进行整合,叫做“优化农村义务教育资源”。当策略变成政策,进入操作过程时,新的问题就难以避免了。尤其是当政策未能与实际接轨,操作手法略显粗糙时,其效果可能就适得其反了。有的地方政府规定。一个乡镇只能办一所小学,而中学只能办在县城。策略中的“优化”在政策中成了“集中”,对教育资源的重新配置,简单化为对教育资源的相对集中,而这种“集中”又明显地带着领导者的主观意志。哪怕你是一所历史悠久、人才辈出、师资充足的学校,也可能因没有出生在被指定的办学地点而遭到取缔。一时间,家长怨声溢于乡间,教师游说奔于官场,甚至一度上访的教师成了个别信访部门门前的风景。
然而话语权在政府,虽然以人为本,收回了让整合以后、经培训仍然无法安排的教师自谋出路的想法,可让一批年富力强的人坐在家里领着全额工资,无疑不仅是教育资金的浪费,也是教育资源的浪费。
问题不止于此。从六七十年代的“为贫下中农子女入学方便”到现在的“优化农村义务教育资源”,正好成为农村教育政策导向的两极。把小学办在乡政府所在地,随着“合乡并镇”工作的展开与结束,乡镇学校也在进一步集中。越是偏远落后的村庄,教育越被逼到了死角。希望我们的相关领导者到村里走一走,看一看空置的教室,荒芜的校园,茫然无所事事的教师,心里能平静吗?由于路途遥远,一个刚刚适龄的六岁儿童就不得不被迫寄宿。一是学校设备不足,二是没有自理能力,家长伴读就成了普遍现象。而且与其到乡镇学校伴读,还不如到条件更好的城里。
这种情况导致的消极后果至少有三个。一是加重了农民子女上学的成本。虽然国家免除了义务教育阶段的学杂费,连课本也由国家免费提供,并且还发给一定的寄宿补贴,但进城以后连同伴读家长的住房、饮食等各种消费,远不是“两免一补”所能解决的问题。何况寄宿补贴只发给户籍所在地在校的寄宿生,在外地或校外租房的孩子是享受不到的。二是造成了城市基础教育资源的超载和农村教育资源的闲置。学校向乡政府所在地集中并没有达到有关部门所设想的效果,大量农村适龄儿童通过种种渠道,直接向城市集中,占据了城市本来就处在紧缺状态的教育资源。与此同时,农村校舍(相当一部分是城里人援助的“希望工程”)闲置、设备流失、教师无所事事的现象比比皆是。三是加速了农村的空巢化,增加了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的难度。相当一部分年轻父母加入到农民工的行列,就是为了方便照顾在城里读书的孩子。走进一个村子,留守的是老弱痛残,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成了一句写在村口墙壁上的口号。
在我国城乡二元结构存在的前提下,我们所提问题很难有一揽子解决的方案。然而在制定政策的时候,只要真正贯彻了科学发展观,决策者和执行者都能真正把以人为本的理念时刻装在心中,局面就会有所改观。当前,最紧要的是把农村学校布局、办学设点的权利交给基层,切实倾听村民代表和学生家长的意见,切实倾听一线教师的意见,农村现存义务教育资源才有可能人尽其才,物尽其用,真正得到优化,农村基础教育,尤其是偏远落后地区的基础教育才有可能遏止衰败,得到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