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圣的甲虫

储劲松

在美国大片《木乃伊》里面，有一种令人极度恐怖的吃人虫。这种全身乌黑发亮并且“唧唧”怪叫的虫子寄生在木乃伊身上，三千年不死，遇人则立即钻进人的肌肉，瞬间就把人啃噬得只剩一具骷髅。影片里的吃人虫自然是导演斯蒂芬·索莫斯虚构出来的，其原型却是蜣螂，也就是屎壳郎。

斯蒂芬·索莫斯的虚构并非凭空臆想。在古埃及，屎壳郎是“神圣的甲虫”，是宗教崇拜物。

据法国大昆虫学家法布尔考证，蜣螂是六千多年前古埃及农民在种地时偶然发现的。众多典籍记载，古埃及人把官印制作成蜣螂的模样，把金、银、玉制造的蜣螂护符挂在身上以祈求神的庇护，把蜣螂放置到木乃伊体内使免遭邪恶作祟。

蜣螂还关乎古埃及人的宇宙起源学说，他们认为蜣螂代表太阳，所滚的粪球则代表地球；蜣螂每天迎着东方第一缕阳光从洞穴里钻出来，它是太阳神的化身和灵魂的使者，象征着死者复活和生者永生。

为了追求恐怖效果和票房，斯蒂芬·索莫斯把蜣螂异化成了吃人恶魔，这当然犯了埃及人的大忌。这就好比把龙妖魔化，必遭中国人的声讨。

蜣螂非但不是恶魔，而且恰恰相反，它们专门收集、吞食粪便等秽物，能加速使粪便转变为可供其他生物利用的物质，是人类和其他生物忠实而低调的朋友，是“自然界的清道夫”。是神圣的劳动者。

人类给自然界的一切东西命名，都必然有其道理。比如蜣螂这个名字的由来，就园其貌似剽悍的羌胡。

李时珍在《本草纲目》中说，蜣螂“深目高鼻，状如羌胡，背负黑甲，状如武士，故有蜣螂、将军之称”，并说蜣螂对小儿惊风、重舌、疳疾以及许多恶疮颇具疗效。李时珍还说，他生活的明代，蜣螂还有“黑牛儿、推车客、铁甲将军、夜游将军”这些小名儿。

抛开对蜣螂的成见。细细观察这种扁平头、虎背熊腰、披挂着具有金属光泽黑甲的昆虫，还真觉得其甚威猛、挺帅气呢。尤其是那些生着一管象鼻似的角状突的雄蜣螂，更是神气得很，就如同武侠小说中描写的黑衣侠客，或者是东周列国时期一辆冲锋疆场无往不胜的战车。观此，我对埃及人崇拜蜣螂的虔诚举动也就能理解几分了。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在漫长的时间里，许多生物遭到自然界的淘汰，从地球上永久地消失，而蜣螂则因其超强的适应性存活下来，并且其家族越来越壮大。至今，蜣螂家族有2万多种，生活在全世界除南极洲之外的任何一块大地上。

据说，非洲大草原上的巨蜣螂有10厘米长。又据说，印度有一种蜣螂所滚的粪球非常大，外表包裹着一层黏土，风干后非常坚硬，曾被世人误认为是古人留下来的炮弹，于是对之又敬又畏。千百年前一只蜣螂本能而神圣的劳动，竟然在科技昌明的今天，让聪明的现代人感到敬畏，想来，真是有趣。

世间万物，皆藏奥秘，哪怕是一只小蜣螂，也被造物主塑造得尽善尽美。所以，人对自然要常怀一颗敬畏之心。无知无畏者对大自然的蔑视和恣意掠夺，无异于自戕。或许，到了一定的时候，斯蒂芬，索莫斯镜头下的吃人虫就不是虚构，而是现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