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送“蚩尤庙”
2009-07-17潘年英
潘年英
现在前来调研和凭吊那些业已废弃的文化遗址,不是为了追究谁谁谁的历史责任。我们见证的这一段生活,的确可以促使我们对民族的历史文化和现实命运的反思。
前些年,我和李老李天云、龙启堂、韦士勇等几位丹寨县的民间艺术家驱车来到羊送村。
那天,天空下着小雨,山坡被雾雨笼罩,远处的山峰和田园烟雨朦胧,隐约可见,近旁的村寨则清晰透亮,厚重可感。
我们先来到一个叫腊尧的寨子。
“腊尧其实就是腊尤,就是蚩尤的后人的意思。”李老说。
“对。”龙启堂也附和着说。“Las,腊,Yel,尤,就是叫尤的苗族。”
从外表上看,这个寨子很普通,没什么特别之处,也没有什么特别的风景。但李老说,这个村寨和下面的羊送村,都过“祭尤节”,大家都认定自己是蚩尤的后人。
在腊尧村简单看过一眼之后,李老带着我们原路返回,直接来到羊送村西南侧面的一处隐秘的树林之中,那里有一处至今仍保存完整的蚩尤冢。
那是一个距离羊送村约100余米的小山包,从外表上看,这个山包十分普通,除了长满密集的树木,几乎没有什么特别引人注目的地方,如果不是有人告诉你这里还有一处古庙,人们几乎很难对这个山包发生兴趣。
但是,走进林子,我们看到的景象就大不一样了。在外围密集的树木的掩映之下,里面居然有一个占地约200多平方米的空地,上边残留着一座青石铺就的坟冢,冢堆高约一米,有青石板铺成的石级可登临坟顶之上,一望而知,这不是一般的坟茔,而是一个极具权威的氏族首领的纪念祠。
“这就是‘祭尤宫。”李老说:“现在只剩下这个土堆了,以前还有一个庙,是一层楼的木质建筑,木皮盖顶,建筑面积大概在20多平方米,宫内有木质雕刻的尤公像一座。以前的时候,每逢节日来临,当地苗族群众都争相前来拜祭,烧香焚纸,叩拜尤公。”
“这庙是什么时候烂的?”
“才烂得几年。”李老指着旁边的一堆废木料说:“你看,这里还有点残余的建筑物。”
他在废木料堆中给我刨出一截已经朽烂的木头,说:“你看,这个就是当年的‘祭尤宫上的木料。”
他又刨了半天,终于从废木料堆中找出一个石头,说那就是一个偶像。
“这个官具体是什么时候开始修建的,又是什么时候朽烂的呢?”
“修建的时间就搞不清楚了,年代已经考不出来了。但被破坏则应该是在建国之后的历次运动中,先是‘四清,然后是‘文革,‘祭尤官当时是作为‘四旧被破坏的,以后年久失修,就越来越烂,到前几年,终于彻底跨掉了。”
在民间行走多年,我当然不止一次见识过类似这样的场面。对于这个因狂热地信奉唯物论而要打到一切“牛鬼蛇神”的新时代的人们来说,做出怎样疯狂的摧毁传统文化的举动,也都不足为怪,而在情理之中。我们现在前来调研和凭吊这些业已废弃的文化遗址,不是为了追究谁谁谁的历史责任。我们见证的这一段生活,的确可以促使我们对民族的历史文化和现实命运的反恩。
“在丹寨县境内居住的还有汉、水、侗等民族,但唯有苗族过‘祭尤节。苗族祭祀蚩尤用的供品食物不是鸡、鸭、猪肉等近、现代的美味佳肴,而是用树叶、菜叶、鱼等东西,用这么特别古朴的食品祭祀祖先,其意义是很值得考究的。”李老说。
“你们什么时候过祭尤节?”我问李老。
“每年农历十月的第二个牛场天,即丑日天,到时候你来看嘛。”
我没有机会参加当地群众一年一度举行的“祭尤节”活动,因此我也没法描述当地群众对于那位传说中的始祖的真实情感。但我通过对当地群众的走访和交谈,就足可体会到他们那种隐藏于内心深处的挚爱和委屈。
历史学界如今早有公论,蚩尤与黄帝和炎帝并称为中华民族的三大始祖,是伟大的中华文化的开拓者和奠基者。
可惜不是每个人都有这样的认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