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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士轶事四则

2009-07-16裴毅然

书屋 2009年6期
关键词:周扬

裴毅然

爱开会的周扬

1961年春,周扬、以群等人到杭州讨论电影剧本《鲁迅传》与《文学原理》,《文学原理》是以群主编的大学文科教材。夏衍秘书、上海女作家李子云当时因病在杭州屏风山工人疗养院休养。当她得知周扬、以群来杭州,便跑到岳坟杭州饭店去看他们。不知谁建议大家去虎跑喝茶,十余人便乘一辆面包车去了。进入山寺,在茶室里坐成一个以周扬为中心的椭圆形。当时气氛很好,不少人想利用这一难得机会向周扬讨教,开始语声嘈杂,逐渐四座安静,周扬开讲。周扬夫人苏灵扬却十分气恼,她对李子云说:“这个人就知道开会,离了开会就过不了日子,难得出来走走,坐下来又开上会了。真没办法。”李子云感慨万千:“我突然感到一种对周扬同志的同情。一天到晚不知疲倦地开会,这种生活该有多单调。许多领导同志公余都有一些爱好,周总理爱跳舞、看越剧,陈老总爱下围棋(路过上海机场停留几小时都叫棋友去下棋),潘汉年爱打百分,夏公爱集邮,周扬同志业余可喜欢什么呢?我没发现。似乎除了开会就是变相开会的谈话。”

1953年春,李子云第一次见到周扬。她说:“周扬同志正值壮年,精力充沛,讲起话来,一口湖南口音,滔滔不绝。即使两三人谈话,周扬同志讲话也像开会一样,言必马列,有条有理,一丝不苟。到了开会场合,那就更不用说了……他不仅言必马列,而且言必工作……约到他家谈话,他的谈话也很少超出工作的话题……周扬同志似乎更习惯开会,似乎从开会中能够得到一很大的乐趣。”

“文革”后,周扬复出,许多单位请他去演讲和作报告,周扬几乎有求必应,一些至爱亲友再三劝阻,还是其习难改。至于文艺界的会议,他更是每会必到,每到必讲。1984年秋,周扬病势渐重,躺在医院里起不来,脑血管障碍使他经常说错话,但当王蒙去看他,告辞时另一探望者问王蒙即将在京西宾馆召开的文艺座谈会,周扬眼睛一亮:“什么会?”口齿不再含糊,语言再无障碍,笑容不再随意平和,目光如电,“他恢复了严肃精明乃至是有点严厉的审视与警惕的表情”。弄得王蒙与另一位探望者哈哈大笑,劝他老人家养病要紧,不必再操心这些事情,自有年轻同志去处理。王蒙说:“这是我最后一次在他清醒的时候与他见的一面,他的突然一亮的目光令我终身难忘。”这道因“开会”亮起的目光,盖因使王蒙刻骨铭心,数年后成为悼文标题《周扬的目光》。

当今青年及后人必生疑惑:最最令人头疼的开会何以会成为周扬的乐趣?更何以在生命之火渐趋熄灭时还会激起一道回光返照的目光?他们不知上世纪五十年代,参加各种会议成为中国人民新生活的一大标志。文艺革命起家的左翼文化人自然十分习惯看重思想革命。从源头上,革命必须开会乃是来自苏联的“光荣传统”。1922年,初次访苏的张国焘就抱怨:“在莫斯科,各种各样的会议是永远开不完的。这些会议所花的时间也冗长得可怕。”郑超麟回忆莫斯科东方大学生活:“每次开会常常两个、三个、四个钟头,紧张、兴奋、热烈。有甚么工作做呢?没有工作做。有甚么学问研究呢?没有研究理论问题。开会时间大多数消磨在‘个人批评上面,所批评的并非具体的事实,而是一些抽象心理形态,例如:你个性强,你骄傲,你有小资产阶级习气,你有无政府主义倾向,等等。被批评者也想出类似的批评以批评批评者。结果大家面红耳赤,心里种下仇恨的种子。总之,大家学会了孔夫子写《春秋》的笔法:诛心;又学会了宋儒的正心手段,不过不是用来责己,而是用来责人。”

1942年,一位共产国际联络员兼塔斯社记者访问延安,没多久就发现:“在军队里也像在特区(即陕甘宁边区)各地一样,惟一的工作就是开会。”这也许有点夸张。不过,那句上世纪五十年代的著名流谚“国民党税多,共产党会多”,出处居然是周扬本人。1960年春,上海作协在中宣部统一部署下召开反修正主义会议,旗号为“批判修正主义文艺思想,重新估计近代资产阶级文学”,意在“破除对资产阶级文艺的迷信,攀登无产阶级文艺高峰”,声势浩大,调动复旦、华东师大、上海师院中文系学生到作协参加,华东师大中文系女生戴厚英就是在这次会上得誉“小钢炮”。此会长达七七四十九天,开会就是工作,工作就是开会,实在超出今天年轻人能够想象的范畴。至于这次长会的成果,“在这次会议中,除去领导这场批判的三五成员之外,当时上海知名的美学家、文学理论家几乎无不受到了伤害”,如钱谷融、蒋孔阳、罗稷南等。最著名的观点是:“越是‘精华越反动,毒害越大。”本来上海“四十九天会议”要推广至全国,因上峰考虑到以如此简单的方式横扫西方国家的“国宝”,尤其苏俄文学也横扫在内,涉及国际关系,这才作罢。“文革”时,哈尔滨某女知青嫁给聋哑人,问及原因,乃是此男享有“会议豁免权”——不用参加任何会议,能有时间多料理家务。

上世纪五十至八十年代,会议之多之长确为意味深长的历史一景。当时从上到下,动辄就开几十天的会。如1959年夏惊天动地的庐山会议,会期四十六天;1962年初空前绝后的“七千人大会”,二十八天。基层每县初冬的“三级干部会议”,年年必开,一开也要十天半月,甚至二十多天。厂矿学校商店也是大会小会不断,一开就是半天。后人一定会问:“有那么多要说的事儿么?有那么话么?既然有那么多内容,为什么不写下来发给大家?”但那时候的人是不敢这么问的,会也开得很认真,有作用没作用至少大家听得十分认真,这才有喜欢开会的周扬。否则,听众没精打采无所谓不耐烦,他在上面“对牛弹琴”,还会有什么精神头?

“文革”以后,随着“思想革命”重要性的下降,会议锐减。进入二十一世纪后,市场经济也不允许开那种无效的冗会。谢天谢地,总算饶了我们,开会不再成为普通百姓的日常必修课。不过,当我们回首“爱开会的周扬”,一丝苦涩,一声轻叹,在咀嚼内中诸多历史信息的同时,自然也一并丈量出历史跨迈的距离。

蒋光慈让美女

“五四”时期异军突起的创造社,向以提倡浪漫主义著称,风习所向,社团成员又正值鼎盛春秋,自然免不了发生一些浪漫花絮与风流韵事。1927年“四·一二”后,广东梅县学子黄药眠只身赴沪,进了其时由成仿吾主持的创造社出版部。黄先生晚年在回忆录《动荡:我所经历的半个世纪》中记载了几件浪漫故事。

首先是郭沫若第二本诗集《瓶》中的女主角,即日籍李安娜女士,与创造社出版部管财务的成绍宗发生恋情。成绍宗乃成仿吾亲戚,这位老兄裹卷出版部现款携带安娜女士私奔外逃。其时,郭沫若因参加南昌起义,随部队撤退广东汕头,转道经香港去了日本,以逃避蒋介石的通缉。李安娜在上海只身带着孩子,住在创造社出版部内,与成绍宗同楼相居,岁值春秋鼎盛,朝夕相处,日久生情,亦在难免。

第二件花边新闻的主角是一位安徽人,名唤梁预人,文化程度不高,长相也一般,乃创造社出

版部工作人员。武汉政府失败后,他的安徽老乡带着年轻妻子跑来上海。这位安徽老乡诗写得不错,颇有一点才华,但在上海找不到合适工作,只好回安徽去。不料,那位年轻妻子突然不想回去,而同梁预人要好起来。两位男性老乡公开谈判,诗人说是尊重女性意见,既然她愿意跟梁预人,便留下她在上海以遂其愿,诗人只身回皖。可是,诗人半途生变,忽然想不开了,没有搭船回去,第二天一早来找梁预人“结账”。梁预人刚从床上坐起身,诗人便一菜刀劈下去,幸好有墙挡着,只劈了第三者脑袋的一部分,不然可真就只剩半个头了。后来,经诸多朋友左右相劝,那位“红杏出墙”的女人跟着诗人回了安徽,事情才算平息。此事若放在今天,恐怕就没那么简单了,梁预人肯定会诉至法院,告诗人一个故意伤害罪,不仅能够正大光明地得到所爱之人,而且还能捞到一笔不小的赔偿。

黄药眠先生乃1903年出生,其时二十四、五岁,正值青年英俊。他在上海站稳脚跟后,这位广东高师毕业生既在创造社出版部当编辑,做校对,又外出兼课教书,还译书赚版税。一年多后,他每月已有一百八十元左右的进账,去咖啡店消费,一杯两角钱的咖啡,常常扔下一块钱结账,不要找头要派头。店里的女招待自然极其欢迎他,每次去时,“就投怀就抱,调笑一番”。

蒋光慈也是安徽人,留苏生,当时也才二十六、七岁,在创造社出版部吃饭。那年初春,桃花盛开,一位摩登小姐手抱一束桃花来找蒋光慈。恰好黄药眠在出版部,便对这位光艳照人的摩登小姐说:“蒋光慈先生不在,要到吃午饭的时候才来,要嘛你在这里坐坐等着他。”摩登小姐踌躇了一会儿,答曰:“那么我等一会儿再来吧!”抱着一束花悻悻而去。黄药眠见有美女如此公然“倒追”,十分艳羡,不免暗想:“人生在世,固不当如是乎?!”蒋光慈回来后,听闻此事,笑着对黄药眠说:“你喜欢她吗?我可以转介绍给你。”黄不好意思地说:“这样美的姑娘还不好吗?你接受她的爱吧!”蒋光慈又笑了:“这一类的女子,我实在太多了。我有点应付不过来了。”黄药眠心里有些矛盾,嘴上说:“我不要!”但心里却想:他不要的女人,我接收过来岂不令人笑话?有本事就自己去找,恋爱也有个策略问题,应该使对方来追求我,然后由自己决定是否接受。若卑屈地去向女人苦苦哀求,实在有失男人气概。

青年黄药眠当年能有如此“恋爱真经”,较之当今青年,可谓着实先锋超前。至于较之笔者这一代,简直就是“颠覆性革命”。上世纪七十年代,我们这一代人的青年时期,哪里会有“女追男”的道理!若哪位女青年有此勇敢,那么也只能得到一个字——“贱”!

1930年,蒋光慈娶绍兴柯桥来的女学生吴似鸿为妻,但1931年5月就病倒,入上海同仁医院治疗肠结核,6月30日逝世。吴似鸿在《大风》杂志上发表纪念丈夫的文章,内中有一段:“光慈的为人,和他的思想完全相反,是很守旧的。他的理想中的女性,是一个具有良妻贤母的资格、能料理家务、终日不出、日日夜夜可以在闺房里伴他著书的女性。这,我却办不到,因此在他的晚年,每有和我意见相左的地方。”

诗怪林庚白

南社诗怪林庚白,福建闽侯人,十余岁便负笈北京,热心政治,慨然有澄清天下之志,加入京津同盟会。民国元年,在上海与陈勒生等创办“黄花碧血社”,专以暗杀帝制余孽为急务。“二次革命”失败后,浮沉宦海,初任参议院秘书,一度代理秘书长,年方二十二岁。少年得志,却郁郁不欢,不久发愤为诗,师事“江西诗派”陈石遗,才气艳发,思想新颖,人多以李义山目之,后有“中国一代诗人”之誉。其人个子不高,肤色洁白,眉清目秀,鼻子高挺,有点洋人相。自称:“十年前论今人诗,郑孝胥第一,我第二。倘现在以古今人来比论,那么我第一,杜甫第二,孝胥还谈不上。”哄堂大笑,他本人却若无其事。曹聚仁在南社雅集时演讲,说到南社与辛亥革命之关系,认为辛亥革命乃是浪漫气氛很浓的政治运动,南社诗文就是龚自珍气氛的诗文,林庚白就是活着的龚自珍。柳亚子点头为是,而林庚白却大不高兴:“我心目中尚且无李杜。更何有龚定庵?曹某比我作龚定庵,未免太浅视我了。”时人自然皆指为诗狂。柳亚子与他订交三十余年,眼高于顶的柳亚子置评:“庚白的诗,理想瑰奇而魅力雄厚,虽余亦愧谢弗如。当代抱残守缺者,又足当其剑头一啖耶?”

诗怪一生玩世不恭,游戏人间,犹如龚自珍所说的“亦痴亦黠”。但这位老兄潜心研究命理之术,甚喜占卜,自谓大有心得,著有《人鉴》一书,其中预言章士钊入阁、林白水横死、孙传芳入浙、廖仲恺死于非命,时人评日“皆言之确凿如响斯应”。汪精卫走狗梅思平请林庚白排八字,梅思平为人卑污,诗怪对他并无好感,且当时上海正有某女法官因贪赃案发,喧腾报章,闹得满城风雨,林庚白便笑着对梅思平说:“照你的八字排来,你的命恰和某女法官一模一样。”梅大断。

另传袁世凯称帝,冠盖满京华,一片弹冠相庆。林庚白笑对友辈预言:“项城(袁世凯字)寿命将终,那些弹冠相庆者,徒以冰山为泰山,殊不知皎日既出,岂不尽失所恃么?”朋友闻言,自然追问其故,再曰:“项城命中,厥禄太多,禄可比之于食,肠胃有限,而所进过量,不能消化,积滞日久,必致胀死。”友辈均不信,林庚白特撰一文,拟发表于刊物。友辈劝阻:“项城气焰方炽,安得攫其逆鳞以取祸耶?”林庚白答:“既如此,此文留待他年作证,姑且藏诸行箧。”不久,袁世凯果死,所书项城死去年月日,丝毫不爽。这时,人们大惊,以神视之,求推算者日众,林庚白应接不暇。于是,规定润例,每算一命,须致百金,且以当年米价为准,每石十金,百金之数,易米十石。以每石五十公斤计,五百公斤求算一命,门槛相当高了。

林庚白后来专仰看相算命为生,摈绝诗文而不为。架上案头,尽是五行六甲之书;枕畔榻旁,全是玄机妙理之籍,几近汗牛充栋。

1941年末,林庚白在重庆当立法委员,他为自己算命,深知不妥,有过不了年的恐慌。为避日机轰炸,千方百计携眷走避香港,以为如此可逃厄运。不料,抵港仅八日,即遇日军偷袭珍珠港,日军旋即进占九龙,一周后林庚白夫妇在尖沙咀设法渡海,因误会,一群日军开枪射击,诗怪胸部中弹,倒卧血泊而咽气。因倒毙途道,无人辨识,暴尸数日,后为闽南同乡会中人认出,为插一浮签。友人闻之均再三叹惜,谓其虽通命理,奈何昧于古训“劫数难逃”。

夫人林北丽(其母其姨均乃秋瑾高足)右臂中弹,受重伤而未死,卧病孤岛,1943年回内地后,穷愁度日。

南社诗翁柳亚子尝笑谓诗怪乃“客厅社会主义者”,以喻其缺乏实践精神。

罗隆基花生米

大名鼎鼎的罗隆基,字努生,江西安福县枫田镇人。九岁丧母,自幼受父亲熏陶爱好古典诗词,天资聪颖,有神童之称。1913年以江西总分第一考入清华留美预备学堂。五四运动以学生领袖身

份,冲杀在示威队伍最前列。1921年,罗隆基考上公费留美,先后入威斯康星大学和哥伦比亚大学攻读政治学,因敬慕著名政治学家拉斯基,赴英求学于拉斯基教授门下,获得政治学博士学位。1928年学成回国,任教于上海光华大学,创办《新月》杂志并任主编。因发表反对国民党一党专政言论而被捕。“九·一八”事变后,在上海各大学公开演讲,主张武力抗日。“皖南事变”后,积极发起中国民主政团同盟,任中央常委兼宣传部长。他与张澜、沈钧儒等民盟参政员一起支持中共参政员,谴责国民党的倒行逆施,拒绝出席国民参政会。后罗隆基宣布脱离国社党,赴昆明西南联大任教,创建民盟昆明支部,担任主委。

就是这位罗隆基,人生前半段政治上风光,感情上风流,很有点花絮。大约1928年间,罗隆基夫妇海外归来,路过新加坡,登岸拜谒其泰山岳翁。罗妻也是留英生,乃新加坡华商张永福千金。罗为撰写“英国选举”博士论文,师从拉斯基教授时得识张小姐,由追求而相恋,由相恋而相爱。后来,罗隆基看上徐志摩前妻张幼仪,于是伪装其兄张君劢信徒,加入张君劢领导的国社党,以为邻水楼台可近月。不料,张幼仪对他毫无感觉,避之惟恐不及,罗的追求毫无希望,但罗认为这可能是因发妻存在之故,遂决心摆脱束缚,但又怕妻子讨要赡养费,便每天抓住太太头发乱打乱捶。张小姐也是弱不禁风的千金,哪里经得起这般拳脚,什么要求都不敢提,只求自动下堂。罗与元配离婚后,还是没追成张幼仪,第二位罗太太乃是有名的王家右,曾在北方为国民党做妇女工作。但这位王家右似乎不怎么在乎罗隆基,罗再怎么讨好她,她还是要求“拜拜”。尽管罗一直不承认与王家右离婚,王却嫁给已故影星阮玲玉的丈夫唐季珊,做了唐的第五任太太。

二战期间,罗在昆明西南联大教书,“佳话”不断,联大稍有姿色且家道素丰者,都被他追过。一次,他从圆通街经过,看见一位颇具风韵的少妇,顿被迷住,便使用跟踪惯伎,沿途还打听少妇住处。少妇无可奈何,只得走进街口小铺子买花生米,想等罗走过去。不料,罗追进铺子,从后面伸手替她付钱,两人当时便发生口角,事情闹大。少妇控诉至昆明地方法院,其夫也是某大学教授。开庭那日,旁听者人山人海,挤得水泄不通。罗隆基未出庭,由律师代理,又巧这太太听觉不佳,法官审理时有些话听不清楚,她便索性将罗如何跟踪尾随,直至小铺买花生米,原原本本吐出。罗之律师也无法为罗声辩,惟一的辩护理由是:“罗太太非常漂亮,罗先生不会在外面搅七廿三寻花问柳的。”后来,这桩艳案在另外几位大学教授出面斡旋卞,不了了之。但是,那家小铺子的花生米却因此声名鹊起,每位游公园者,几乎人手一包,呼为“罗隆基花生米”。

1947年11月,南京宣布“民盟”为非法组织,民盟要员一一远走高飞,罗隆基准备避走杭州,定于19日晚于梅园新村民盟总部与爱人浦熙修话别,罗、浦艳闻早已风传,只是始终没有完全公开。那晚,浦小姐如约前往,两人正在情话喁喁,离情万千,浦夫袁子英探悉,急忙驱车赶到,惹出一幕桃色大案。那天,因民盟总部全部撤离,辞退所有传达侍役,袁子英赶到时,门口无人阻拦,袁直撞内室,目睹罗、浦热烈拥抱,盛怒之下,上前各掮罗、浦一记耳光。罗、浦联合反击,上演一出全武行。直至警察赶到,这才平息,各自走人。事后,罗、浦关系彻底曝光。此时,浦熙修三十七岁,与袁子英结婚也有十余年,育有两女一子,且快成人。但她坚持与袁离婚。袁子英乃华中矿务局副局长,素有“好人”之誉,他早就知道浦熙修红杏出墙,为了名誉颜面不愿捅破这层窗户纸。据说他几次命子女环跪浦熙修膝前,苦苦泣谏,然而女人要离婚八匹马都拉不回,终未挽回。袁只得延聘律师与浦正式离婚,浦也“宁为爱情死,不受旧礼教束缚”。只有罗隆基还想为自己辩护几句,但他此时因政治,行动受限制,不能自由发言。

罗、浦桃案喧腾一时,三位主角,一为政治家、一为女记者、一为官员,均有头有脸,成为社会各阶层酒桌上的谈资笑料。同代人温梓川先生评罗隆基:“为人急于功利,而性格又异常倔强。”近年读章诒和的《往事并不如烟》,内有章伯钧诫女之语,说罗对女人有特别磁力,想来大致不错。

1949年后,罗隆基任政务院委员、森工部长、全国政协常委、人大代表、民盟中央副主席,以及使他真正名扬天下的大右派。1957年3月19日。罗隆基在全国政协二届三次全会上发言“加强党和非党知识分子的团结”,光明磊落的态度和诚恳的“直谏”引起与会者强烈反响,爆发出雷鸣般掌声。6月21日,罗隆基出席科伦坡世界和平理事会议回国,等待他的是一顶沉重的右派帽子。1958年1月26日,被撤民盟中央副主席职务;31日,被撤人大代表及森工部长,工资从四级降到九级。香港有人邀请他赴港办报,周恩来约见罗隆基,转告香港方面的邀请:“如果你想去的话,随时都可以去。不论去香港,去美国,都可以。我想你是不会去台湾的。”罗隆基很坚决回答:“总理,谢谢你的关心,我哪儿都不想去,我死,也死在这里。”他确实哪儿也未去,在北京乃兹府度过人生最后的悲凉岁月。

1965年12月7日子夜,罗因突发心绞痛,孑然一身猝离人世。此时,他无妻无子。因戴着“右派分子”帽子,没有追悼会。1986年10月24日,民盟中央在全国政协礼堂三楼大厅隆重纪念罗隆基九十诞辰。人大副委员长、民盟中央代主席楚图南讲述了罗隆基生平事迹。中共统战部长阎明复追述了罗隆基的一生,肯定了罗隆基对革命的贡献,认定他是知名的爱国民主人士和政治活动家。罗主要著作有《人权论集》、《政治论文集》和《斥美帝国务卿艾奇逊》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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