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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钟书《围城》中的女性观

2009-07-15

现代语文(学术综合) 2009年5期
关键词:女性观围城钱钟书

徐 敏

摘 要:《围城》让我们看到了钱钟书先生对世态人情深刻的洞察力和锐利的穿透力。小说通过对几个女性的婚恋家庭观念的深刻描述,透视出了在男权文化环境中女性对男性的依附这一更深层的东西。本文围绕《围城》中几位典型女性形象来分析钱钟书先生对女性的角色困境、情感困境、孤独心境所做的透彻揭示。

关键词:钱钟书 《围城》 女性观

钱钟书先生的小说《围城》距今已有半个多世纪,50多年来,它穿过骤雨和狂风,拂去了历史的尘埃,至今依然光彩夺目,在评论界获得了较高的赞誉。它让我们看到了钱钟书先生对世态人情深刻的洞察力和锐利的穿透力。小说通过对几个女性的婚恋、家庭观念的深刻描述,透视出了在男权文化环境中女性对男性的依附这一更深层的东西。

从女权主义的观念看,家庭的出现是女性失势的标志,是男权伸张的结果。当人类还处在母性氏族社会时,女性具有太初的优胜地位,支配着所有的男性,“人民但只其母而不知其父”。随着生产力的发展,男性的优势逐渐提高,占据了主导地位,并且把女人和财物据为己有,私有制和家庭从此便出现,女性的历史性失败也由此拉开了序幕。

由于女性在经济领域中丧失了独立的地位,在生育过程中丧失了独尊地位,进而丧失了独立的社会地位。女性逐渐被物化,渐渐失掉了人身自由。“妻子则被贬低,被奴役,变成了丈夫的淫欲的奴隶,变成了生孩子的简单工具。”[1]

所幸女性的命运并不是由此而成定局,西方的现代文化潮流以排山倒海之势涌入中国,个性解放思潮和要求婚恋自由的呐喊,根本动摇了中国几千年来的家庭本位观念,女性解放出现了空前的高潮。于是,许多女性冲出家庭,想方设法挣脱男权主义文化的枷锁。《围城》中的女子可以说确实是做到了这一点,她们拥有了男子所拥有的一切权利:出国留学、婚姻自由等等,甚至在某些方面超出了男性,大大打破了“女子无才便是德”的封建传统,男性能做到的女性一样可以做到。苏文纨的博士文凭是真的,而方鸿渐的却是假的。《围城》中的女性似乎取得了与男子同等的地位,然而事实并非如此,仍然很软弱,她们仍不能超越传统女性,摆脱不了男权文化的束缚。

钱钟书曾在《序》中写道:“在这本书里,我想写现代中国某一部分社会,某一类人物。写这类人物,我没忘他们是人类,只是人类,具有无毛两足的基本根性。”[2]《围城》中的女人,在人类母系文化社会向父系文化社会过渡,造就了父系、男权文化的环境中,她们根本无法选择自己的角色和命运。她们对“家”和丈夫始终有一种依赖的情绪。“不管一个妇女怎样清醒地认识和承担着自身在社会、家庭关系中的全部义务,不管我们怎样竭尽全力地争取着那一点点独立的权力,要求和男人一样掌握自己的生活命运,然而,说到底我们在感情生活里,从本质上永远不可能‘独立,永远渴望和要求一个归宿。”[3]她们追求事业的独立和人格的独立,但在灵魂深处还是固守着传统女性的价值尺度——婚姻家庭。因为,对女人来说,婚姻不是一座想冲出的被围的城堡,相反,婚姻对于女人或许更像一个必须守住的避难所。

尽管《围城》中的几个女性想摆脱传统的束缚,走出闺门求学求职,甚至漂洋过海,留学镀金,但是她们的心态仍是传统的女人,思考的还是如何嫁人,如何把男人“围进城”以后,牢牢地固守这座城。正所谓“丈夫是女人的职业,没有丈夫就等于失业,所以该牢牢捧住这碗饭”。无论是卖弄风情的苏小姐,还是故作“单纯”、“幼稚”的孙小姐,她们都对婚姻执着到了可怕的程度。

作者让孙小姐给汪太太画过一幅像:孙小姐要过笔来,画了一张红嘴,十个尖而长的红点,五个一组,代表指甲,此外的面目身体全没有。她画完了,说:“这就是汪太太的——的提纲。”

“玉指朱唇”其实就是《围城》中女人们的一个“总提纲”,她们摆设出一张张散发香味的“馅饼”,诱捕着一个个自投罗网的男人。

矜持自负的女博士苏文纨走出家门出国留学,其实并不是为了做自由新女性,不是为了冲破几千年的封建家庭束缚,而是想运用漂洋过海带回的博士文凭作为一块敲门砖,去嫁一个好男人,去吸引有脸面的男人的注意。她钟情于方鸿渐,但她占有方鸿渐的感觉就像卖弄她的学问一样,她“艳若桃李,冷若冰霜”,甚至幻想“让方鸿渐卑逊地仰慕而后屈服地求爱”,显示了她对男人的虚荣心和占有欲。因此,她“喜欢赵方二人斗法比武抢自己”,但是又不想二人战得太猛,顷刻就分胜负,否则“二人只剩一人,自己身边就不热闹了”。她甚至常常在方、赵等人之间制造猜疑、妒忌和仇恨来抬高自己的身价,好让方鸿渐向自己求爱,以完成自己的爱情使命。

小说中的另一位女性孙柔嘉,相貌、才学、家世都不如苏文纨,却利用女人的心计一步一步地把方鸿渐领入了自己的陷阱,如愿以偿地谋取了一个合适的丈夫。在方鸿渐面前,她显示出天真幼稚,常常“带着惊异的表情”,“怕生得连一句话都不敢讲,脸上滚滚不断的红晕”,似乎是一个柔顺的楚楚动人的少女,但事实相反,她不仅有心计、有谋略,而且还有一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韧劲。结果正是自以为年长一辈、又有世事经验的方鸿渐身不由己地落入了孙柔嘉精心布置的“无所谓爱或不爱的”情网。于是,孙小姐如愿以偿地完成了此生最大的“使命”。

孙柔嘉外表天真,骨子里却精明厉害的女性,连糊涂的方鸿渐后来也不得不承认:“订婚以后,他渐渐的发现她有主见,而且主见很牢固。”这其实是孙柔嘉对丈夫的支配欲,她想锁住丈夫,征服丈夫,她这样做只是想使丈夫成为听话、可靠的男人,她怕丈夫冲出“围城”,一旦冲出“围城”自己也就失去了依靠,所以她不得不时时小心,处处留意,甚至不惜一切代价。

这种做法其实不是孙柔嘉的错,而是传统男权文化在其潜意识上的反映,是传统女性的眼光、女性的感知方式、女性的逻辑和女性的(潜力)能力世代积淀的结果。因此在这个为男女平等提供了前所未有条件的社会里,女性仍然摆脱不了精神依附感而难以去争取自身的独立价值。

随着现代社会不断向女性敞开大门,女性的主体意识逐渐觉醒。《围城》中的女性具有了现代主体意识,她们追求个性解放、婚恋自由,甚至想方设法去嫁一个好男人。但是她们无法选择性别角色所造成的生存境遇,只有默默地隐忍与接受。面对这种命运,她们陷入茫然。女性于是开始逃避和寻找,爱情便成为了她们避风的港湾。虽然,爱情往往让女人们失望,但她们始终抱着无怨无悔的态度去面对爱情的失落,用一切力量去挽救失落的爱情。黑格尔曾说:“女子把全部精神生活和现实生活都集中在爱情里和推广成为爱情。”《围城》中的女性把对自我的寻找寄托在对男人的寻找上,这本身是不成熟的表现,然而女人们却依旧执着。在情感世界里,男人和女人成为对立的存在,男权文化对女性的压迫使女性自父权文化建立以来就处于一种被动的位置,婚姻和男人作为男权文化的两大支柱对女性进行压抑,这就使她们陷入感情困境,更难解脱。

《围城》中的苏文纨原系政府要员之女,是一个留过洋的博士,她个性解放,追求时髦,不乏现代女性的特点,虽有一种孤芳自赏的傲气,但言行举止不失大方,然而她却喜欢上了一个狂妄自大、爱自吹自擂的假博士方鸿渐。当遭方鸿渐拒绝时,又不得不怀着一种失落去接受了别的追求者的求婚,嫁给了有一张四喜丸子脸的曹元朗,找到了自己的避风港。

《围城》中的孙柔嘉,她并不是不想有一个温暖和睦的家庭,她不仅向往、渴求,而且想通过一切办法去挽救这个家庭。在夫妻矛盾纠葛中,“她比鸿渐有涵养,每逢鸿渐动了真气,她就不再开口”,“她仿佛跟鸿渐抱一条绳子,尽力各拉一头,绳子绷直欲断的时候,她就凑上几步,这绳子又松软下来。”由此可见,她尽管处处挑剔,制造事端,内心深处还是在尽力维系这个家庭,她并不想失去丈夫,因为她需要这个爱情的避风港,所以用一切力量去挽救这失落的爱情。

钱钟书先生在《围城》中对女性的角色困境、情感困境、孤独心境作了透彻的揭示。《围城》中的女性虽然具有了现代主体意识,但从根本上说她们并没有挣脱女权对男权的依附。她们仍很迷惘,找不到自己的家。无家可归感和失落感仍困扰着她们,她们还是没有得到彻底的解放。因此,《围城》中的女性首先必须解放自己的心理,也只有消除心理上、历史上以及传统女人特殊的依赖感,女性才会独立,也才会真正找到自己的归宿。

参考文献:

[1][德]恩格斯.家庭、私有制和国家的起源[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3.

[2]钱钟书.围城[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4.

[3]王进庄.女性文本中的家庭影像[J].中国文学研究,1999,(3).

(徐敏 江苏南通高等师范学校人文系 226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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