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岁的一年级学生

艾丽西亚·丹尼斯

奥佛瑞德·威廉斯，出生在贫困的农民家庭，生活的艰辛让他失去了上学的机会。为实现自己的求知渴望，在老师和同学们的鼓励下，他就读于密苏里州圣约瑟夫爱迪生小学。

这是一个星期五的清晨，凛冽的寒风把威廉斯的脸颊吹得通红，他疾步走入小学一年级的教室，脱掉手套，高兴地与同学们打着招呼，然后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一位同学欢呼着“早上好，奥佛瑞德！”另一个同学高喊：“看，奥佛瑞德，我的新鞋子！”第三个同学关心地问道：“你准备好上课了吗？”奥佛瑞德微笑地宣布说：“准备好了。”

威廉斯七十岁了。他在密苏里圣约瑟夫的爱迪生小学汉密尔顿的班级读书，实现了六十年前他母亲和自己的夙愿。他坐在二十五名六、七岁的孩子们中间，一边小口地喝着咖啡，一边歌唱着早晨的班歌，他是世界上年纪最大而且是最幸福的一年级学生。他说：“我一生目不识丁，但现在我改变了我的生活。”学校全力支持他追逐自己的梦想，同时，他也是启发他人灵感的源泉。詹尼弗·派特森校长说：“他给予了整个学校无限的生机和力量，他让我们感觉到了生活的内涵。”

威廉斯寡言少语，略有些腼腆，但他却拥有飞跃式的想象力和坚韧的信念，这让他最终可以在爱迪生小学就读。威廉斯1937年出生于阿肯色州，在九兄妹中排行老四。九岁时，他就开始下地务农，帮助当佃农的父亲在田间耕作棉花、玉米、马铃薯和卷心菜。他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夜晚，猛烈的寒风呼啸而过，无情地吹打着由纸张糊成的墙壁。一家人蜷缩在一张破旧毛毯下，相互依偎，相互取暖。威廉斯回忆说，每天繁重的体力劳动都让他筋疲力尽，无暇顾及读书学习。

他的母亲识文断字，但父亲却从未受过学校教育。威廉斯对自己的文盲深感自卑、羞愧。由于家境贫寒，每到丰收季节，地主们就会拿着欠条证据到他家讨债，威廉斯竭尽全力地改变现状。他两个孪生弟弟勉强入学，而他自己不得不下地干活，以维持全家人的生计。母亲对他不能读书感到很内疚，并许诺他说，一定会送他上学。

威廉斯十八岁结婚，和妻子共有八个孩子（后来离异，他的再婚又增加了两个孩子）。他不得不包揽所有的家务，但他重视孩子们的学校教育。他在二、三十岁的时候当过金属工人和瓦工，也试图聘请家庭老师学习，但由于虚荣心作祟而放弃了。1998年，年迈孤寡的威廉斯过着饥寒交迫的生活，而且身体虚弱，他曾经在圣路易斯收容所生活了数星期。后来，做传教士的弟弟艾伯特接纳了他，帮他找到一间地下室的公寓。目前，他一直生活在这里。他可以每个月领取八百二十五美元的社会保险金和伤残薪水（他与成年的孩子们关系复杂，很少和他们来往）。威廉斯坦言：我会在这里度过我的余生。

2005年的一天，受朋友的孩子的启发，他决定到爱迪生小学上学。他了解到艾雷斯·汉密尔顿是一位德高望重、温文尔雅的老师，她称呼同学们为“朋友”，从不对学生大声说话。他想她是教他的最佳人选。汉密尔顿听到他的要求时万分惊讶，她感到茫然失措，她怎么教他呢？

但是，她同意尽力而为。从那年夏天开始，汉密尔顿和威廉斯每天下午在图书馆学习两个小时，学习看图学生词。四十三岁的汉密尔顿回忆说：“他不认识单词和字母，但与孩子们不同的是，他有丰富的生活阅历，能够充分理解单词的含义，而不谙世事的孩童还做不到这一点。” 汉密尔顿被他的刻苦精神深深打动，她说服派特森校长接受威廉斯加入到她的班级（学年2006年），通过基础考试后，威廉斯在同年八月正式入学。他背着破旧的皮革行李袋，缓缓地流动在五颜六色的书包海洋里。

威廉斯每天九点到中午上课。他一边阅读，一边他用结茧而粗糙的手指指向发音的单词，他的双手是常年繁重体力劳动的岁月痕迹。他的课程有《三只小猪》和比尔·寇斯比的《教你开心玩的最好方法》等，他期望能够取得理想的成绩。清晨，威廉斯时常与他的亲密伙伴丹尼斯和杰西卡坐在教室晨读（威廉斯的椅子是汉密尔顿专门为他定制的），近来他们在阅读新课本《数不胜数的小狗》。

学校单亲家庭的现象普遍，而且87%的学生可以享用免费午餐。七十古稀的威廉斯也是孩子们备受尊敬的祖父。汉密尔顿说，威廉斯在同学们面前树立了光辉榜样，激励着同学们奋发向上。迪瑞克·柯林斯七岁了，被诊断为少儿多动症，他极度厌恶幼儿园生活，拒绝上小学一年级。但是因为有威廉斯，迪瑞克开始喜欢读书，并很愿意和威廉斯交谈，每天都是恋恋不舍地离开学校。希尼·鲍尔八岁的女儿里尔，上小学二年级，曾与威廉斯同班同学。鲍尔说：“每天放学回家后，里尔滔滔不绝地讲着威廉斯的故事，活到老学到老，他真是孩子们学习的表率。”里尔说：“当我遇到生词时，他会帮助我找到正确答案，他乐于帮助我们每一个人，他也是我们班级的骄傲。”

威廉斯时常告诫孩子们，要好好珍惜读书机会，只有知识才会实现自己的人生理想。威廉斯计划继续留在汉密尔顿班级学习，直到获得普通教育毕业证书。他已经完成了自己的第一步学业——第一本书《小熊》，作者是豪勒密路德·米娜瑞克，讲述了熊妈妈无微不至地呵护幼儿的故事。威廉斯说：“我从不会忘记这本书的故事情节，这让我想起了我的母亲。我一定要上学，实现曾经的诺言：我要学会读书！”

译自《人物》2008年4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