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山上的守望者

华 宇

勇敢，坚毅。顽强

巍峨的长白山上，大森林垂直绵延近乎2000余米，海拔1100米以下是连绵的针阔混交林，金秋时节，绚烂缤纷；海拔1100～1800米之间是针叶林的乐园，树木挺拔参天，气势磅礴：过了海拔1800米，森林似乎放慢了脚步，大部分树木好像都没有胆量穿越——在这里，山势陡峻，土壤贫瘠，土层薄，气候寒冷，降水量大而蒸发量小，风力强劲，每年都有200多天是在6级以上的大风中度过的。这种恶劣的自然条件一般的树种都很难适应，即便是素有傲风斗雪之称的青松，也对这里望而却步。然而岳桦却以它勇敢和坚毅不屈的精神，顽强地在这里扎下了根。这是一群沿着高山的襟抱在蓝天白雪之间悄悄集结、静静展开的守望者。几乎不足3米高、不过数寸粗、泛灰白的树干，虬曲的枝条，长期伴随强烈的西风，岳桦的身躯有着大幅度的倾斜，告示着人们它生存的艰辛和曾经的磨难。

岳桦在植物分类上属于桦木科，桦木属，为落叶乔木；树皮里灰黄白色，枝暗红褐色，幼枝暗绿色：冬芽呈矩圆形或卵球形，叶片薄，较硬，边缘有不规则的锯齿；花期为每年的5～6月，果期在8～9月，喜欢生长在寒湿地带林区的半阳坡山脊上，在我国分布于大、小兴安岭及长白山等地，俄罗斯东部、朝鲜、日本也有分布。

身形弱小未必就是卑微

岳桦的兄弟姐妹(红桦、硕桦、黑桦等)在人们的面前一直是美丽而又充满灵性的精灵，高大笔直，木质细密，是栋梁之才。与它们相比，岳桦显得矮小卑微，弯曲扭捩。这是由于岳桦选择了严酷的生存环境，也决定了它不可能像其他针叶树那样挺拔潇洒。它要长年忍受着雪压风吹的严寒，忍受着狂风的撕扯，忍受着根须凸露的痛苦，刚毅坚定并顽强地生存着。岳桦7月长叶，9月落叶，一年之内只有短短2个月的生长期，生长期内又常常遭遇8级以上的大风。正因为这样，岳桦树生长得十分谨慎也十分缓慢，一棵看起来只有手腕粗的岳桦，往往已有十几岁甚至几十岁的树龄。与之相对应的是。岳桦木质的密度和硬度已远远超过了同地区生长的其他树种，变得异常的细密与坚硬。据当地人介绍，成年的岳桦木坚如磐石，入水即沉，其超乎寻常的硬度常常令初识者瞠目结舌。这就是岳桦的生存智慧——总是在艰难的磨砺中体现自己独特的魅力，以其超凡脱俗的修炼证明了长得高大未必就是崇高，身形弱小未必就是卑微。

随着地势的增高，长白山自下而上构成了山地针阔混交林带、山地暗针叶林带、岳桦林带和高山苔原带。岳桦林带主要分布在海拔1800～2000米，是暗针叶林带向高山苔原带的过渡带。岳桦林常里疏林或散生状，林相比较简单，常见的有岳桦一杜鹃林、岳桦一越桔林和岳桦一高草林。从带内整个分布区来看，岳桦长势差别比较明显。低海拔地区条件好于高海拔地区，形成了岳桦种群大致的分布格局。在低海拔避风处，岳桦生长较好，树干直且高，分布较密，海拔越高。岳桦分布越稀疏，树干弯曲且矮。在低海拔地区，尽管条件优越，但岳桦竞争不过云杉、冷杉等树木，只呈零星分布：随着海拔的升高，岳桦越来越占据优势地位，在长白山海拔1700～2100米处形成了东亚地区保存最为完整的岳桦林带，几乎为纯林。当海拔高于2100米时，受风、雪等因素的影响，岳桦以斑块状镶嵌分布于高山苔原带，并逐渐向上扩展。岳桦生长地属于湿润性亚高山气候，冬季寒冷多风，夏季湿润多雨，带内7月平均气温为10～12℃，平均降水量为1000～1200毫米。无霜期为65～70天，生长季节相当短。岳桦林带的土壤为山地生草森林土，呈弱碱性，土壤表层至10厘米深处有机质含量较高，越深处土中砂砾越多，腐殖质越少。岳桦林内乔木树种较少，仅有鱼鳞云杉、臭冷杉、花楸、长白落叶松、东北赤扬等。林下灌木稀疏，高度均在1米左右，主要种类有西伯利亚圆柏、蓝靛果忍冬、长白蔷薇、牛皮杜鹃、笃斯越橘等。林下草本植物却很发达，覆盖率高达80％，主要种类有小叶章、一枝黄花、玉竹、细叶地榆、长白凤毛菊、高山乌头等。在岳桦分布区的低海拔地区，苔藓层发育良好，海拔越高，苔藓层发育越不完善。

甘于清苦善于奉献

身处高海拔的岳桦林带作为独特的自然生态系统，具有涵养水源、调节气候以及维护物种多样性等多方面的生态功能。它们在忍受苦难的同时，却用自己的根须拢住土壤，用自己的生命护养着水源，用自己的身躯为盛夏里的动物们遮阳，可以说，岳桦是甘于清苦的树木，是敢于搏斗的树木，更是善于奉献的树木。

然而岳桦带给我们的财富还不止如此。20世纪90年代以来，全球气候变化研究成为最引人注目的环境问题之一，已经引起了各国政府、科学界与公众的强烈关注。其研究的核心在于探索人类的活动对于人类赖以生存的陆地生态系统和其他生存环境之间的相互作用，以期找出科学的应对策略，最大限度地减小全球变化的不利影响，使地球朝着有利于人类生存与可持续发展的方向发展。随着对全球气候变化研究的日益增多，生态过渡带这一概念也开始成为生态学研究的一个热点。生态过渡带是一种植被类型逐渐被另一种植被类型取代的缓冲区，或称由一类生态系统向另一类生态系统转换的相变区。生态过渡带中的环境因子和生物类群均处于相对复杂的临界状态，不论对于全球气候变化还是人类干扰均极为敏感。因此，生态过渡带可作为外界干扰信号的放大器，全球气候变化重要的预警区。

过渡带的性质取决于它两侧植被类型中种群较大的那一种群的生物学特性和其他环境因素。过渡带对某些物种起到了环境筛选的作用，它阻止了一些不能适应太大生存环境变化的物种的扩散，从而筛选出耐受性很强的一些物种。岳桦种群过渡带主要有两种——岳桦一云冷杉过渡带和岳桦一苔原过渡带，这两种过渡带能对岳桦自身的扩散和发展起到过渡和阻隔的双重作用。但在这两个过渡带内，岳桦种群的生态学机制不同，比如在岳桦一云冷杉过渡带中，岳桦种群处于由衰退型向稳定型发展的阶段，个体死亡率从幼年个体转向作用于成年个体；而在岳桦一苔原过渡带中，岳桦种群从稳定型向增长型过渡，个体死亡率的作用对象由成年个体转向老年个体。

亚高山森林和高山苔原之间的生态过渡带——也就是高山林线，受大气环境控制，是生物与非生物因子相互作用的产物。而且，由于其海拔位置较高，通常很少受到人为活动的影响，因此，这类过渡带是研究气候变化与植被相关性的理想地段。岳桦是长白山地区的林线树种，处于由一个生态系统向另一个生态系统转换的相变区，其环境因子、生物类群均处于相变的临界状态，因此非常脆弱，对外界干扰极其敏感，可以作为外界干扰的信号放大器，因此，这就是岳桦带给我们的另一份财富——岳桦种群过渡带特别是岳桦一苔原过渡带是研究气候变化的良好素材，具有监测全球气候变化的综合作用。

甘于清苦，敢于搏斗，勇于奉献，为了生态系统的和谐稳定，坚守在蓝天白雪之间，这就是岳桦，一个令人敬畏的生命，一个倔强不屈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