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者宋新

马孝民

相对于系党总支书记的身份，宋新更喜欢自己的医生角色，这一点她毫不掩饰。在南阳医学高等专科学校临床医学系，宋新的善于言谈和雷厉风行是出了名的。她每天处理系里各项事务时颇有领导风范，也自认游刃有余，但她还是更享受坐门诊的时光。

在那里，她有绝对的自信。

“我很享受成为一名医生的过程”

宋新始终认为自己成为一名医生是幸运的。

1972年，17岁的她响应国家号召到南阳市宛城区张庄村下乡锻炼，被安排在村卫生所跟随一位蔡姓医生做卫生员。因为在高中时学习过针灸课程，也因为受父亲在医院工作的氛围熏陶，宋新把“村卫生员”做得有声有色。在她后来的回忆中，她很感谢那位可以称得上“启蒙老师”的蔡医生。也正是那位蔡医生把她领上了学习推拿医术的道路。蔡医生会“捏脊”，也就是后来人们所称的“推拿”。蔡医生这种医疗手法对急性损伤性疾病的治疗效果让宋新感觉到它的神奇，宋新对于一些病的针灸治疗效果也让蔡医生感到出乎意料。就在这种相互学习的氛围中，宋新走上了针灸推拿医生之路。

宋新在做医生方面热情很高，也极有悟性并极其用心，她把这些归之为从医以来没有出现过任何医疗事故的原因。她在下乡做卫生员的时候，当时很多农村医生对注射青霉素会产生过敏症状不了解而在注射前不做任何检测工作，但她听说过在给病人注射青霉素之前需要做“皮试”，虽然她也并不了解具体操作方法。于是，本着对病人负责的态度，她自己创造了一种验证病人是否青霉素过敏的“方法”：在给病人注射青霉素之前，先划破病人手腕上的一点皮肤，然后滴上青霉素，过一段时间后，如果病人被划破的那点皮肤出现红肿、痒痛等现象，就不能给他注射青霉素。也正是这种用心和悟性，宋新在做卫生员时得到了群众的极大认可，被大家推举为下乡知青的典型，在南阳地区做巡回报告，这坚定了她做一名中医医生的理想。特别是在1975年，她具有被保送上大学的资格，而且有很多种选择，如北京外国语学院、河南医学院等，她却毅然决然地选择到河南中医学院学习中医临床医学。不管今天的人们如何看待当时的“保送”模式，宋新一直觉得在这件事上她是幸运的，这让她异常珍惜在河南中医学院学习的时光。

在河南中医学院的3年里，宋新除了学好学校开设的各门课程，完成学校安排的各项任务（如1976年照顾唐山大地震伤员等），还深入系统地自学研究了古代推拿医术。1978年，宋新大学毕业参加了河南省卫生系统人员招聘考试。因为考试成绩优秀，她有选择留校任教等今天看来更好的发展机会，但她放弃了这些，而是回到家乡南阳，在河南省南阳卫生学校（现更名为南阳医学高等专科学校）附属医院做了一名针灸推拿门诊医生。后来，她又在学校担任了中医学课程教学任务，一边坐诊，一边教学。她认为这样不仅可以把自己实践中的东西总结到理论层面上来，还可以让学生在学习中把理论和实践紧密结合起来。就这样，她亦医亦师，一直至今。

宋新觉得自己成为一名医生的幸运不仅在于“心想事成”，还在于自己适合这项职业。问诊时，她的开朗性格和善于沟通给病人一种极强的亲切感和轻松感，特别是她言语中所透射出的医生的自信会给病人康复带来充分的信心。医术自不必说，那是她自信的根本。而且，她对病人有着超强的记忆能力，“十年前的病人再来找我看病，我都能说出他们的名字和曾经的病历”。宋新享受着病人从自己手中康复的价值感，甚至她会把这种感觉带到日常生活中。有一次，她在外地旅游坐船的时候发现船主头一直向一边扭且面部表情痛苦，作为针灸推拿医生的直觉告诉她：船主“落枕”了。她很快就帮助船主解除了病痛，让他惊奇不已。宋新对于这样力所能及的事总是乐此不疲，享受其中。

“我愿做一名促进推拿学发展的践行者”

宋新的门诊室里挂着一幅周恩来总理的画像，这是时任南阳市市长王菊梅送的。

至今，有病人在“南阳论坛”网上发帖询问“颈椎第一节轻微半脱位通过按摩能不能治好”时，还有人回复“建议到专业医院去看看，一是骨科医院，二是卫校附院宋新医师（前南阳市长的保健医生）”。宋新成为王菊梅在南阳任市长时的保健医生颇有些偶然。当时，一位学校领导在向王菊梅汇报工作时，得知她身体不适，便向她推荐了宋新。宋新独特推拿手法的治疗效果令王菊梅非常满意，于是，她就成了王菊梅的保健医生。谈起这段给市长做保健医生的经历，宋新觉得她对得起市长送的那幅画。虽然她很多时候“比局长们都更容易见到市长”，甚至可以跟市长做朋友，但是除了正常的保健治疗外，她没有因为个人的任何事情打扰过市长。这让以为她可以“走捷径”快速发展的人们觉得不可思议。“一名好医生首先应该是一个正直的人，”学生崔智灿在评价宋新时说，“她如此教育我们，也如此以身作则地影响着我们。”

因为各种原因，宋新所从事的推拿学曾经颇受人们微词。很多人未真正接触之前根本不相信它的治疗效果，特别是在20世纪七八十年代推拿的功效没有被人们广泛认可的时候，甚至很多中医院都不重视推拿治疗的研究和发展。而且随着市场经济的快速发展，我国的推拿医生素质参差不齐，治疗方法千差万别、繁杂而混乱，这也影响着一些人对推拿手法治疗效果的信任。但是，宋新从跟随启蒙老师蔡医生学习推拿治疗方法后，就没有动摇过对它的深入研究和实践探索。仅在20世纪90年代，她就先后在河南中医学院、上海中医药大学附院、安徽芜湖中医药学校进行推拿临床进修。那时，她在南阳中医界已经小有名气，却仍然好学求进，不保守，不自满。她坚信推拿疗法对一些疾病的独特效果，更坚信推拿对改善人们亚健康状态、促进人们健康生活所不可替代的积极作用。她用推拿疗法的实际效果在赢得病人认可的同时，也通过办讲座等方式让更多的人对此有了科学的认识。宋新的门诊室位于医院一个相对偏僻的角落里，但就是在这里，每天都有很多慕名而来的病人，有时她要处理到很晚。

“辨证施治”大概是宋新在讲课和指导学生实践时提到最多的四个字，也是她在推拿疗法总结方面没有更多著述的症结所在。她曾经几乎翻遍了国内的所有推拿学著作，发现她在实践中所采用的手法在这些书籍中都有描述，“万变不离其宗”。但是，要想把辨证施治的中医理念和这些条理清晰的推拿手法科学地融入治疗中，并把这些提高到理论层面则是一项复杂的系统工程。“人与人不同，病与病不同，不同人的同一种病在具体治疗时也需要不同的治疗方法。辨证施治就是讲究实事求是，该是什么就是什么。所以，用一种对病人绝对负责的心态来做理论总结是一件很难的事情。”生命是可贵的，宋新认为与医生相关的事也是与生命相关的事，都应尽其所能地认真做好。“我准备先写一些临床方面的心得，待好好积累和沉淀后再梳理梳理，写一些对后来者有用的东西。这是我的一个心愿，也是我的一种责任。”宋新觉得现代推拿学应该是开放的，应该在交流、整合、创新中寻求发展，她愿做一名践行者。

“为医者，业要精，德必重”

说起宋新的副教授职称，很多人觉得她应该在退休之前努力“转正”，医术上渐入佳境的她却比很多旁观者更坦然：“我已经自己‘打住了，‘正与‘副也就是一字之差，对我来讲并没有太大的意义。”坦然心态和要强性格的矛盾在宋新的轻松拨动中彰显出的是一种人生的达观。她总是把自己的生活画布撑得满满的，医生、教师、系党总支书记，角色转换中尽是匆匆的脚步，没有太多的生活留白。“医生的时间怎么能归自己自由支配呢？归病人。作为系党总支书记，我的时间也不归自己支配啊，我是学生的第一负责人。”她用这种方式表达着自己的幸福感和对时代应该担当的责任。

在宋新的门诊室里，记者见到了实习生王治国。他告诉记者：“如果不是宋新老师的帮助，我现在应该在一家工地上打工，而不是在这里学习。”王治国家境贫寒，入学报到时又突遇父亲病故，作为家中长子，他那时觉得除了打工挣钱以补贴家用，别无选择。他把退学申请递交给了辅导员，又转到了宋新手里。“我觉得不能因为家庭经济困难原因而影响了学生的学习，耽误了他的前程。那样的话，就是我的失职。”于是，宋新亲自帮王治国通过“绿色通道”办理了助学贷款，并帮他解决了生活费用问题。“我没有钱缴纳住宿费，宋老师就及时帮我解决了这个难题。她还安排我在她的门诊室进行实习，毫不保留地传授给我推拿医术，让我拥有一技之长，并给予我一定的生活补助。”王治国感觉宋新就像自己的母亲一样，悉心帮助他成长，教育他成才。很多学生在谈到宋新时也都会这样告诉记者：“她不仅用语言教导我们如何做一名医生，更重要的是用行动教育我们如何做一个有爱心、有责任感的人。”

作为南阳医专临床医学系党总支书记，宋新要求新进教师都要从辅导员做起，然后到医院坐诊，给学生做学术报告，最后才能走上专业教师的岗位。这是一个较为漫长的过程，至少也需要几年，但是宋新认为专业教师必须经历这一过程。“现在的医学毕业生确实存在空有满腹理论而缺乏实践操作的问题，解决这个问题必须从教师抓起。教师都应该是‘双师型的，既有理论又有实践，这样才能培养出高质量的学生。”出于对学生负责的态度，宋新一直都在自觉地做一名“双师型”教师，她深知这种模式对学生成才的积极作用。

“医生和教师，一个与人的生命、健康有关，一个与培养接班人有关，有人说这是世界上两种最危险的职业，从这个层面上来看，这确实也是最需要责任感的职业。”宋新说，她的成就感和满足感皆来自于此，甚至她还准备退休后把医院推拿门诊做得更好一些，这样可以作为实习基地，给更多学生提供实践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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